舒秦:“我昨天也和郭师傅讨论过,在这种时候弹劾总督的很可能是忠于厄里斯皇子的官员。经过这段时间的消化,无论是皇帝还是民众对于厄里斯的愤怒已经转淡,这时候再把责任推脱到总督的身上,皇帝心一软就有可能放了厄里斯。”
张翼点点头,摸起了胡子:“朝堂之上可不是只有厄里斯的势力,还有其他皇子的势力,他们不会不知道让总督当替罪羊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应该会反驳。只不过我们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被软禁的厄里斯居然赢了,这其中一定另有深意。”
舒秦不解:“能有什么深意?”
老郭:“是皇帝,只有皇帝的帮助,忠心厄里斯的大臣才有可能弹劾成功。”
舒秦:“皇帝这么做不是打自己脸吗?”
老郭:“由大臣出面就不是了。”
张翼:“郭师傅这么一说,我感觉那几个联名的大臣都可能是皇帝暗中授意。自从厄里斯被软禁后,政局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也许是皇帝嗅到了什么不安的味道,决定放出厄里斯来制衡。放一个自然要罚一个,这个替罪羊只能是位高权重的总督。”
罗琳眼泪又下来了:“这么说我父亲岂不是没救了?”
张翼劝道:“你先别难过,这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只是这里离京城太远,信息闭塞,我们没有准确的情报就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也就没法救人。”
舒秦:“那还等什么,我们直接去京城啊!”
小梅:“对啊,实在没办法我们就去劫狱!”
张翼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罗琳则吓了一跳:“劫狱万万不可,劫天牢是诛全族的大罪,而且天牢守卫森严,根本不可能成功。”
舒秦宽慰道:“你别把她的话当真,她就喜欢胡咧咧。”
小梅不服:“我怎么胡咧咧了,你们不是都没有办法吗?”
张翼冷冷道:“你是古装片看多了,以为所有的天牢都一样。这里的天牢建在一处孤立的悬崖上,只有一条铁索桥能过去,桥两端都有重兵把守,你告诉我怎么劫狱?”
小梅急了:“我怎么知道天牢在哪里?你们不想办法就算了,干嘛针对我啊?”
舒秦:“好了好了,我们自己先别乱了,还是赶紧做决定吧。”
他们都望向张翼,张翼则犹豫不定地看向老郭。老郭打气道:“本来我们就是要去京城的,只不过现在提前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害怕仓促进京会把我们带入危险境地,但从救下厄里斯的那刻起我们就已经卷入了危险之中,躲是躲不掉的,该来的总会来的。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
张翼的斗志被激发起来:“那就主动出击,秋水的后人就是我们的亲人,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想办法把总督救出来!还有勒沃,我答应帮他救儿子,此次去京城,正好一并解决。事不宜迟,现在大家就回去收拾东西,等壮哥他们一回来我们就出发!”话音一落,大家便各自散去。张翼让荷杜鹃帮自己收东西,自己推老郭回房间。
老郭看着张翼帮自己收拾东西,笑问:“是不是心里还没底?”
张翼点点头:“救人光凭一腔热血是没用的,我们在京城无亲无故,就像没头苍蝇,乱撞解决不了问题啊。”
“有亲有故也帮不上忙,以总督的罪名,他们躲还来不及。而且我们也不能打着总督府的名号进京,树大招风,恐怕还没进京我们就危险了。”
“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
张翼恍然大悟:“就知道您有办法,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剩下的东西您自己收一下,我得赶紧去找罗琳。”看着张翼风风火火地跑出去,老郭又笑了笑。
来总督府这么久,张翼从未去过罗琳母女居住的院落,毕竟不合礼仪,此刻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刚踏进罗琳居住的院子,一阵悦耳的风铃声传来。张翼恍惚了,眼前闪过那辆水晶宫般的雪橇车和那群白衣女子。眼前的画面突然一转,他看到了阿香的房门,那一串串瀑布般的紫色风铃在童年阿香的指尖轻轻晃动,发出凌乱又有节奏的声响,还夹杂着阿香咯咯的笑声。阳光落在风铃上,发出粼粼光芒,可在他眼中,那光芒是来自阿香灿烂的笑脸。
“恩公来找小姐吗?她去看夫人了。”
侍女的声音唤醒了张翼,是侍女出门的时候碰到了罗琳房间的风铃,只不过那一串串风铃是金色的,更显奢华。想到还有正事,他应付了一声,转身就走。
总督夫人躺在床上默默垂泪,一天的时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头发也白了一半。为了宽慰母亲,罗琳强忍着泪水说:“恩公回来了,他已经想到了救父亲的办法,我们准备一起去京城。”
“你也要去吗?”
“当然要去,他们帮忙救父亲,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可是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
“有他们保护我,没事的,反倒是我不放心您。我给哥哥写了信,虽然他不能去京城,但可以回家探望您。您一定要把心放宽,我会和父亲一起平安回来的。”
总督夫人紧抓着罗琳的手,泣不成声,罗琳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这时麦迪进来通报:“小姐,恩公找你。”罗琳赶紧擦掉眼泪:“快请。”
张翼站在门口纠结了一下,古代进女子闺房是有违礼数的,何况还是总督夫人的房间。想到是非常时期,他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总督夫人病得很重,半躺着没有下床。张翼弯腰行礼,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总督夫人总算露出了笑容,示意他走到跟前,在罗琳身边坐下,然后握着他的手说:“感谢你为我们家做的一切,我的丈夫就拜托你了,还有我的女儿,也托付给你,帮我照顾好她。”
“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救出总督,也一定会照顾好罗琳。”张翼说着,心想,要是罗琳有个什么闪失,不消您说,舒秦也会杀了我。可惜他不敢注视总督夫人和罗琳的眼神,不然他就会明白,这种托付,不是简单的照顾,也不是一时半会,而是终生!
罗琳看着母亲握着自己和张翼的手,略带羞涩地问:“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张翼依然毫无觉察:“我让荷杜鹃去收了,眼下有比收拾东西更重要的事。”
“荷杜鹃?你也要带她去吗?”
“当然要带,她既是黑衣人的棋子,也是我们的棋子,只有通过她我们才能知道黑衣人的底细。”
“好吧,希望她不会节外生枝。”
“我还真不怕她节外生枝,她动作越多,我们越能早点知道黑衣人是谁。”话音刚落,对讲机响了,是勒沃的声音:“恩公,荷杜鹃又往后山去了。”“跟着她,我马上过来。”张翼苦笑一声,对罗琳说;“你看,真不经念叨,说什么就来什么。你先照顾母亲,我过去看看。”
“等等,你不是说有比收东西更重要的事吗?”
“看我这记性。”张翼尴尬地摸了摸胡子,刚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去,“你们这有什么特产?”
“特产?”罗琳想了想,“漫樱山上的漫樱花和漫樱果啊,可惜还没到季节。”
“除了吃的呢?”
“铁器算不算?柘溪北部有好几座铁矿山,炼出来的铁成色最好,可以生产上等的兵器和农具。”
“算是算,只是兵器被国家管制,农具太重,运输太麻烦,关键这东西上不了台面。对了,柘溪北部多山,应该盛产珠宝玉石吧?”
“你忘了柘溪省名称的由来?”
张翼一拍脑袋:“对啊,柘溪石,一种卵形色泽如溪水般纯净的玉石,我怎么忘了这茬。”
“可是,你要特产做什么?”
“多亏郭师傅提醒,我们既不能大摇大摆的进京,也不能让别人识破我们的身份,所以我们必须化妆。普通平民是不能随意流动的,只有商人可以,假扮成进京倒卖特产的商人是最好的选择。还有,打探消息最灵的手段就是金钱,疏通关系最有效的手段也是金钱,商人和权贵本就是密不可分的关系,可以为我们提供最好的掩护和便利。”
“我懂了,你需要我怎么做?”
“先去采买柘溪石和一些别的珠宝,然后弄点什么山珍海味和名贵药材,再准备一个车队就行了。”
总督夫人点点头:“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罗琳,我这里还有些珠宝首饰,一会一起带上吧。”
罗琳于心不忍:“那些可都是您的心爱之物。”
总督夫人叹道:“和你父亲比起来,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你父亲平安回来,倾家荡产我也愿意。”
罗琳含泪点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张翼突然想起了什么,嘱咐道:“夫人,若大公子回来千万不能让他进京。他身兼军职,擅自入京会落人口舌,弄不好还会身陷囹圄拖累总督。”
总督夫人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全,我一定拦住他。”
离开总督夫人房间,张翼又和罗琳探讨了一些细节,然后匆匆赶往后山,一边跑一边呼叫勒沃。勒沃紧紧跟着荷杜鹃,小声回复道:“她已经到了后山,应该是想和上次一样传信。”“盯着她,我马上到。”张翼捏住下嘴唇准备呼叫球球,连吹了几下愣是没吹响。这下尴尬了,球球不来谁能拦下白头翁啊。舒秦倒是会吹口哨,可球球并不听他的话,球球的小心眼也不是一般动物比得了。正着急,一阵铃铛声传来,回头一看,罗琳的宠物嘟嘟正呼哧呼哧地在草丛里乱窜,紧跟着球球跳了出来,一把将没头苍蝇似的嘟嘟抓了起来,然后一阵狂舔。那么娇纵的嘟嘟,在球球的淫威之下,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份。来的正好,张翼冲过去救下嘟嘟,然后摸摸球球的头:“快,跟我走。”嘟嘟感激地舔了一下张翼的脚,快速隐没在草丛里。球球还意犹未尽,见张翼如此急迫,只能作罢。
快到后山的时候,球球突然冲天而起,张翼吓了一跳,想叫住球球又不敢开口,怕惊动荷杜鹃。对讲机响了:“恩公,你们来了吗?荷杜鹃都已经回去了。”张翼不由得火冒三丈,正要骂球球坏事,发现他在追一只鸟,虽然有点远看不太清楚,但应该就是荷杜鹃刚刚放飞的白头翁。就知道球球没这么不靠谱,张翼的气顿时消了,拿起对讲机:“我们到了,球球已经去追白头翁了,你还是跟着荷杜鹃,确保她没发现我们。”“放心吧,她要赶回去收东西,放好信就走了,头也没回。”张翼放心了,抬头一看,球球追着白头翁进了山林,很快消失在视野中。到目前为止,球球追逐的猎物还没有逃脱的,张翼相信,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没多久,球球叼着白头翁迎着晨光飞出山林,渐渐变白的羽毛被晨光染成了金色。此时张翼已经跑到了后山,大声呼叫球球。白头翁是真的温顺,在球球嘴里一动不动,无辜又明亮的双眼好奇地转溜着。面对这样的小东西,球球显然也下不了手。张翼费了半天劲才从白头翁脖子里找到信笺,信只有两句话:戈文总督入狱,罗琳和外来人准备进京,我也跟随他们回京。张翼已从皇陵回来,应该已获得信息,我会伺机打探。落款还是那个标志,他放弃了拍照,读完之后便把信放回原处,然后放飞了白头翁。
时间紧迫,张翼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住处。一辆马车停在院子门口,舒秦和荷杜鹃正往车上搬东西,大发和小梅在帮刘壮和王蒙山收拾行礼。张翼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直接进了老郭的房间。
老郭坐在门口看他们忙碌,见张翼回来,推动轮椅往后退了退。张翼本想关门,老郭示意不用关,张翼才反应过来荷杜鹃听不懂汉语,傻笑了一声。
老郭问道:“她又传信了?”
张翼点点头:“差点没追上。不过信上倒没说什么,就说我们要进京,她也跟着回京。还有我从皇陵带回的照片,她想伺机探取。”
“你确定她说的是回京吗?”
张翼回想了一下:“是回京,前面是进京,词不一样,我不会记错也不会翻译错。”
“如果是这样,说明他们组织的老巢在京城。”
“这个很正常吧,有势力的人一般都在京城,那是权利中枢。”
“我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总督入狱是否与他们的组织有关。”
张翼大吃一惊:“您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他们不是对总督没有恶意吗?再说他们想致总督于死地的方法太多了,毕竟他们是知道总督身份的,这个身份灭总督满门都不为过。”
“我们之前推测他们没有恶意,依据是他们知道总督的真实身份却没有以此要挟,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真的没有恶意。也许他们觉得现在就上终究手段还为时过早,也许他们也会因为总督的身份曝光而受到牵连。你想想,他们是如何知道秋水后人都不知道的宝藏的?”
“您是说,他们很可能是迪恩或者国师的后人?或者是他们无意中从笛恩后人身上得到的信息?”
“不管是不是,多少是有关系的。从他们行事隐秘来看,他们应该是想独吞宝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杀了我们就能获得宝藏,我想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下手,即便秋水的后裔,他们也不会手软。”
张翼还是想不通:“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个时候针对总督呢?荷杜鹃好不容易混进来,我们才刚刚有所发现。”
“有三个可能:一是为了别的利益需要救皇子;二是皇帝授意,他们迫不得已;三是调虎离山,他们可能有点着急了,利用总督逼我们进京。”
“逼我们进京?”张翼又是一惊,“您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扳倒总督很可能是冲我们来的。鬼头人,会不会是他们?”
“你忘了,鬼头人是厄里斯的政敌,怎么可能救他?”
“很难说,反正我觉得这是个阴谋,如果真是鬼头人,路上一定有埋伏在等着我们。”
“这才是我最担心的,明知道有危险,我们却不得不去。”
张翼一点也不害怕,一路走来,经历了这么多危险,他已经比之前坚强了何止百倍,只是带着这么多人冒险,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他叹了口气:“虽然从上次行刺后鬼头人就再没有动作,但总督府一定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我们假扮商队很可能被他们识破。要让他们的埋伏失效,我们必须偷偷离开,可惜晚上城门不开,我们连偷偷溜走都不可能。”
“别泄气,问问罗琳,看她有没有办法。”
“对啊,戈文总督才刚下狱,我们收到的信息是加急的,这边的官吏应该还没有得到消息,也就是说,罗琳还有话语权。您歇着,我这就去找罗琳。”
又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总督府笼罩在一层诡异的气氛中。张翼院子里的人都聚集在客厅,除了张翼和勒沃。两个家丁门神一般守在院门口,看这架势是只准进不准出了。桌上的茶冷了,荷杜鹃又换了壶热的上来,这已经不知道第几壶了。桌上的点心也没怎么动,熬到这大半夜他们早困得不行了,哪有胃口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