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祖,如今的时代风云激变,无数后起之秀正在冲击旧时代的桎梏,新时代的来临是必然的。若您二位依旧固执己见的话,晚辈斗胆劝您二位早日成仙便好,这新时代,是留不住您二位的。”
刘华云掷地有声的话语敲醒了尘芒和鸣鸾。
刘家闭关地可与世隔绝,但也正是这样的封闭,以致于他们这些闭关的老祖错过了见证一代奇迹降临的机会。
尘芒仍然无法相信,对他来说,那位他口中的老不死曾经是他最向往的存在,他闭关感悟这么长时间,除了遵守承诺,更重要的是他想在这条路上走到更远,走到那位的身边。
模糊的记忆还停留在追梦的时光里,一觉初醒,才惊觉世间早已变了模样。
“我老了?我真的老了。”尘芒忍不住感叹,话语间萧瑟凌乱感扑面而来,早先雄霸天下的英武神气,随着他的一句话,再也不见。
鸣鸾看着这个陪伴了他整个后半生的老对手,却不知如何安慰他,扪心自问,换做是他,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尘芒被刘华云三言两语给泄了气,日后成仙路上必有一道坎在等着他,本来还有五成几率,现在,恐怕一成都难。
鸣鸾又看向了刘华云,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育人一生,面对这样的子孙后代,他很苦恼,有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是在故意折磨尘芒的心态。
“华云,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位击溃了整个至尊殿堂的究竟是何人?”
刘华云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那位出自朱雀城,是当年坐镇朱雀城的老城主,那次一战后,所有人皆称呼其为‘苏神’!”
尘芒有点迷茫,作为刘家活的最久的老怪物,他是真正见识过朱雀界的成长,而朱雀城在他见证的岁月里,就是一个摆设,他们刘家坐镇的星城,曾一度被外人误以为是真正的朱雀城。
这样一个实力、底蕴都不足以跟他们想媲美的城市,居然出现了那样一个“狠人”?!
而刘华云下面一句话又再一次让他们傻眼了。
“尘芒老祖,您收下的这个亲传弟子,正是那位苏神的嫡系后人!”
一直不想插话的苏圣武,见自己又被点到一次名字了,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那个啥,我也不知道我爷爷这么牛,您二位不必介怀啊。”
苏圣武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差点叫尘芒和鸣鸾两人气死。
尘芒这一刻竟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配当人家的师父,刘华云的意思是显而易见的,人家的长辈当年可是吊打整个至尊殿堂的人物,就算是现在的尘芒,也只能逮着其中一人互相厮打,比起苏神,实在是差的有点远。
刘华云不再说话,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足够胆大妄为了,连尘芒都被他说的没了脾气,他也足够自傲了。
鸣鸾解开了整座聚英殿的防御,他想通过外面那些长老,了解的更多些。
之前还在殿外的长老们眼见可以入殿了,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想进去兴师问罪,但他们看到趴在一边生死不知的刘战刘闯两人后,竟有点不知所测。
“过来!”
一声炸雷般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耳边响起,几乎所有长老都是抱着脑袋摇摇欲晃,少有的几人也是蹲下了身,竭力抵抗。
“鸣鸾老祖!”
“什..什么?鸣鸾老祖在哪儿?”
在场的长老瞬间傻了眼,有几个就算不认识的,也是听鸣鸾老祖的故事长大的,这么一尊大腕竟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鸣鸾知道,当务之急是了解他们闭关的这些时日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有人能认出他来,想必应该是熟知这么多年铁血营的大事的。
尘芒这种老古董中的老古董,靠着锁住血气的方法,硬生生地挺了那么多年,离开一次闭关地都是一次致命打击。
在场的长老没人认出来,也是正常的事。
“我需要了解近百年铁血营出现过的大事,你们去汇总一下,今晚我就要看到结果。”鸣鸾平和地说道。
但在一众长老的眼里,这就是一道圣旨,他们可没那个胆子怠慢,虽然不清楚是为什么,但必须马上去办了,这种随便动动手的活,何至于拖到晚上。
再说,办得越快,越能在老祖心里留下印象,有的长老还没站稳身子,就被呜呜泱泱的长老团架出了大殿。
来的时候骂骂咧咧,去的时候畏畏缩缩。
等他们走出了大殿,尘芒转头看向苏圣武,声音突然变得有点低微,说道:“小子,你长辈真有那么强的话,之前收徒的承诺我就不好履行了。”
“别呀,您实力这么强,当我师父绰绰有余啊。别担心我老爷子,他的话我从来没不听的。”
苏圣武有点急眼了,好不容易傍上个大腿,这还能跑了?
趁这两老头还不清楚他老爷子在这儿做的好事,赶紧把这个师徒名义定下来为好。
“尘芒师父在上,请受徒儿苏圣武一拜!”说完,苏圣武立马朝着尘芒“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他现在是谁也指望不上了,夜流云莫名其妙失联,到现在都没恢复,他基本放弃,再说了,尘芒貌似是这刘家现任最强,跟着他,岂不是能横着走?
等刘战苏醒,怕是郁闷到吐血而亡。
刘华云是真的有点受不了了,这么不要脸的实在是让他有点反感,虽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你这动作未免太熟练了吧。
他哪里知道,小时候每次苏圣武被老爷子抓到,都会主动跪地求饶,气的老爷子直骂他窝囊。
但是,上跪君师,下跪父母,华夏传承已久的文化,难道说错的吗?
苏圣武这一跪,摆明了是在逼自己,这万一尘芒不愿意了,他这一跪,可就算白跪了,这种事传扬出去,那对谁都不好看。
不要脸的苏圣武,在这一刻,却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尘芒看在眼里不作声,苏圣武这一跪,是真的有点感动到他了。
尘芒蹉跎一生,除了挚友再无一人可交心,他先前说收徒,也只是短暂性的,即将离开这方世界的他,等于就是要将苏圣武放养了。
而现在,尘芒觉得这个年轻人或许真的值得他付出心血。
主动搀起苏圣武,尘芒也算认可了这位年轻人的拜师礼,不理会鸣鸾异样的眼神,既然他做了,话也是他说出口的,他就有责任去接受,而不是逃避。
尘芒想清楚了,怎么说他也是一代奇才,晚年更是兼修武道,这样的他,难道还不配做这小子的师父?
眼见鸣鸾和刘华云还有劝的意思,尘芒袖袍一挥,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这一生孤苦伶仃,几个挚友要么成仙、要么已经化作了黄土,除了鸣鸾时不时地和他斗斗嘴、动动手,他已经无人可以倾诉衷肠了。
满含希望的眼神落在苏圣武的身上,让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人是这么的在乎自己。
有的人啊,一旦遇上了,就是命,一旦有情谊了,那便是缘。
或许百多年后,见证这一切的刘华云,会有种呼吸被抑制感觉,会觉得这一瞬间仿佛真的是奇迹。
这一刻的情景,鸣鸾大受触动,他在思考,如果自己成仙,或者成灰,那他在这个世界到底还能留下什么,什么都不留,心里总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当年离祖离开这方世界,留下星焰,是不是也是突然有了这种想法,虽然星焰给他们惹下了不少麻烦,但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起那位女中豪杰。
也许,星焰是在用属于它自己的方式,来勾起人们对离祖的怀念之情吧。
祖宗传下来的告诫,一个人一旦成了仙,心中的挂念便会减少,看透了多了,反而会觉得一切都不如追求实力来的真实。
沉思的鸣鸾,第一次认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成仙难道就真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挂念吗,难道仙人都应该是无欲无求吗,他不知道,不过,他可以尝试。
“华云,你可愿拜我为师?”
鸣鸾一句话彻底把尘芒师徒俩的节奏打乱了。
这是光明正大地抄袭啊,我收徒弟,你干嘛跟着瞎起哄?!尘芒一阵腹诽,他有种被抢走主角的感觉。
在场的恐怕最懵的就是刘华云了吧,好端端的苏圣武拜师现场,结果要换他上场表演了?
“我...我...我真的...可以吗?”
鸣鸾点点头,如果不是这次尘芒的收徒,让他看破了一点,兴许他只会选择性地指点两句,而非收徒。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教育了刘家好几代人的鸣鸾老祖,竟在晚年还愿意收徒。
刘华云再三确认下,装作毫不慌乱,可下意识捂住胸口的动作,还是表现出了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他下跪,朝着鸣鸾也磕了三个响头,读书人之间,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繁文缛节,下跪,已经是极其隆重的仪式了。
古圣人有云:“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
时代在进步,但人之一跪,尚能跪向生你养你的双亲,亦能跪向传道受业的恩师!
人的一辈子,决不能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