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川藏天险,至林芝,后面前往拉萨的路好走了很多。愈临近拉萨,公路上的朝圣者愈多了起来。叶萧并没有什么精神上的信仰,惟一所信便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但看着路上这些几步一叩拜,誓要叩拜个十万次求得人生圆满的信徒们,内心也不禁动容。他无法理解这些有所信奉之人的心理,但也不曾看低了他们,于众生来说,有所求有所信是好事,证明他们心怀有情。
一路历经险阻,叶萧等人终于来到了红山的山脚下。蓝天、白云、巍峨殿宇,构成了一幅画卷,立于画卷前,恢宏气势席卷而来,气压苍穹。在山下近距离观看这一庞然大物,其宫宇叠砌,迂回曲折,仿佛与山已融为了一体,更加给人一种众生渺小之意。
叶萧回过神来,扭头一看,田天填那家伙根本没被布达拉宫气势所慑,正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折叠一半,找好角度对着远方宫殿在玩拼图游戏,不禁哑然失笑,走到田天填处,嘲笑他:“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田天填一脸理直气壮:“玩这个怎么啦!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得好好体验一下?你这个人就是太没有意思了。你知道吗?我都好久没见过钱了,这次来西藏前,我可是特地去找了张50元纸币,揣了一路呢!快,从后面帮我拍张照,我还要发朋友圈给他们看看呢!”说完,示意叶萧站在他身后,越过他的后脑勺把纸币和远景拍下来。叶萧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几张,田天填这才作罢。
林远道看了下这边两人的互动,一脸的不为所动,眯着眼睛,扣着鼻子,盯着不远处的布达拉宫。
终于,叶萧率先朝布达拉宫走去,登上了层层叠叠的阶梯,进入一处宫殿,田天填紧随其后。林老头盯了许久后,终于收回了目光,皱着眉头跟了上去。
进入殿内,只见后方正中央处摆放着一尊佛像,佛像前置着一供人参拜的蒲团,殿内两侧墙壁上绘有壁画。叶萧此时正端详着一幅绘制有西藏佛教发展历史的壁画,门外突然进来一个小僧人,朝众人见礼后,对叶萧道:“这位贵客,有位大师想要见三位客人,还请随我来。”
田天填迫不及待的问道:“诶?这小和尚,你家哪个大师想要见我们啊?他能帮忙开个光不?”
僧人囧了一下,解释道:“客人见到大师就知晓了,您若是有物品想要开光,可交于我,三天后来取便是。”
田天填不耐烦道:“这么麻烦,还要三天?算了算了,先带我们去见见那位大师吧,说不准能让他顺手开个光。”
小僧人领着三人来到上方一座红色的宫殿,行至殿门前,僧人朝里拜了拜,请叶萧等人入内,便退下了。
见到里面坐于蒲团上的老僧人,一路上都一声不吭的林远道此时翻了个白眼,一副怪声怪气的强调:“哦呵呵,某人现在架子很大嘛!是不是还得要我求见咯?十八世班禅达赖大人!”
老僧人却未搭理他,事实上,自打叶萧进入殿中后,老人就似定住了般,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叶萧看。叶萧被这目光看的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道:“不知大师叫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沉默,沉默,大殿中依旧是沉默,有道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林老头在一片僵持的氛围中爆发了:“你个老混蛋!你到底有没得事!没事儿老子还得带着徒儿去增长见识呢!才没空搭理你个混账东西!”
听到徒儿二字,老僧人,哦不,十八世班禅达赖终于有了反应,仿佛一下子回过了神来,缓缓扭头看向林远道:“你收他为徒了?乱了,乱了……”又似是喃喃自语。
忽又转头看向叶萧:“我知你们所来何事,拿给我吧。”说着,取下叶萧手腕上的串珠,就要念咒,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我观你与我佛有缘,不知你可愿皈依我佛?”
林远道听闻此言,不禁暴跳如雷,一把从班禅达赖手中夺过串珠,破口大骂:“你个老东西,当年就,就……现在还想祸害下一代!你气死我得了!叶萧小子,我们走!”
叶萧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清楚便宜师父在发什么疯,又不得不听从师命,于是准备拔腿就走。
班禅达赖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的样子,伸出手放到林远道眼前:“不要闹了,有我加持,你可出去两百五十年。”
林远道怒道:“呸,你才二百五,少在那里虚情假意。”口上这么说着,林老头还是把珠子递了过去,只是在不小心碰到那人的手后,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还把自己的手在道袍上蹭了蹭。
待大师给那串珠子开过光后,便交给了叶萧戴上,示意他们自行离去即可,直到送走叶萧一行人,班禅达赖都没有再开口发一言。
叶萧三人自出了红宫,心情并未受刚刚之事所影响,至于林老头,只要看不到那人他就很平静悠闲,于是大家又在布达拉宫里四处逛了逛,又在山下溜达了一圈,赶在天黑前回到了旅店。
路上,叶萧回忆起在红宫的古怪氛围,还是忍不住找林远道问了问:“师父,你跟那个班禅达赖什么关系啊?他到底是谁啊?”
一提起这个人,林远道就浑身的不舒服,听到叶萧问他,没好气的说:“小屁孩管那么多干嘛!不过是一个抛妻弃子之徒,我跟他才没有关系!”
田天填在一旁撇了撇嘴,心想,就你跟他那熟悉程度,鬼才信你们没有关系呢!
不过叶萧和田天填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在老头的气头上,他们可不敢质疑。
到了拉萨,条件终于不再那么艰苦了,林老头以叶萧和田天填睡觉打呼噜为由,自己要了一个单人间,叶萧两人住在一个标间里。
晚上,叶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18岁了,如果按照师父所说,该出去开始修炼了,但他才刚刚接触这个世界,对于修炼这种超越自然科学认知的事情,还是不大习惯,甚至有时候他还会在想,这是不是只是他的一场梦,梦醒了,自己又变成一个普普通通,顶多智商高点,学习好点的孤儿大学生了?但每当这种时候,他又会安慰自己,庄周梦蝶,蝶亦庄周,只要他不愿醒来,那么现在,就是真实的啊。
又转回18岁这个问题,他应该还没有准备好,就此离开,众多好友、同学、师长,今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了,可若是此时不离开,那会不会耽误了修行?越想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叶萧决定去找林老头问问清楚。
叶萧来到林远道单人间的房门外,敲了敲门,小声问道:“师父,你睡了没?弟子有些事情想要问您。”
屋内没有任何声响,半晌,就在叶萧以为林远道已经睡了的时候,随着一阵踢踢踏踏的拖鞋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只见只穿着一个花花绿绿大裤衩子的糟老头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出现在门口,口齿不清的嘟囔着:“啊,乖徒儿啊,这么晚了,有啥事找为师啊?来,先进来,咱们进屋说。”
叶萧跟着林远道进了屋内,关好门后,坐下向林远道问道:“师父,我今年已经18岁了,按你的说法,是不是要出去开始修炼了啊?”
林远道一脸的没睡醒:“啊?啊!乖徒儿你已经十八岁了啊,不着急不着急,你出去以后就不能回来了,你还年轻,先读个基础物理学科的博士再出去,以后可以搞点高科技的东西给为师玩玩嘛~嘿嘿,当年你老子我啊,还想加入科苑呢,不过我天赋有限,人家不收我。你可要好好努力,为为师争口气啊。”
“那我到时候再出去修炼不就迟了?”
“不迟不迟,为师有个好办法……”说着说着,林老头已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叶萧很是无奈,不过听师父说他有办法,就决定了听从林老头的安排,先读个博士再出去,想他这么聪明,读完硕博连读应该还不会到24岁吧,到时候出去也才不到4岁,还是不亏的。心头定下了想法,叶萧便踏踏实实的回去睡觉了。
叶萧和田天填又在拉萨逛了几天,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把车子托运了回去,就决定乘飞机回京了。
回到首都机场,田家事先便通知了田天填,他的姑姑要来机场接机,待叶萧看到田天填的姑姑,不由感慨,这哪是姑姑啊,分明像是田天填的姐姐。却不知姑姑更是吃惊,她远远地就看见两只黑猴子似的东西朝她跑来,吓了一跳,离得近了,才能从其中一个人的脸上依稀分辨出点自家侄子的影子。再看另一个少年,嗯,能看出原本长相就算不是很帅,也应该属于阳光清秀型的,但此刻唯有眼睛还亮闪闪的,浑身黝黑,一看就是防晒没做好。姑姑本就是个颜控,面对这样的两人,实在挤不出来笑,偏田天填还不自知一看到从小疼他的姑姑,多日的思家之情加上吃的苦,让他一下抱住了姑姑嚎啕大哭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姑姑嫌弃地推开田天填的熊抱,把他扔给了身边的属下去安慰,努力装作温柔的样子,邀请叶萧到田家作客。
叶萧本还想征求林远道的意见,四周看了看,没发现师父的身影,正疑惑间,听到一个传音入耳:“笨蛋,我在珠子里,别找了,别答应她,你师父我可不想去田家,万一被发现了就丢脸了。”
叶萧偷偷瞄了一眼手上的珠子,心里嘀咕:师父用的这莫不是传音入耳,看来师父还是比较厉害的,没骗我!
又仰起头冲田天填的姑姑笑了笑,推辞道:“姑姑,谢谢您的邀请,不过我之前答应了以为学校老师事情,得赶紧回学校,改天一定去田家看您。”
姑姑闻言作罢,交代了人把叶萧送回学校,便带着田天填回家去了,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叶萧手上的串珠,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