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入口，顺着食道往下滑……准确地说，是粘稠地在食道的每一寸管壁中粘住，然后艰难地掉下去。就好像一只八爪鱼在喉咙里用吸盘吸住你的脖子，噎得唐恩快喘不过气来，好在李斯特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一个激灵把“鼻涕虫”咽了下去。唐恩都能感到扑通一声掉进自己的胃里。
唐恩不禁联想到古时候有一种吞石自尽，通过吞咽重物导致胃下垂，甚至刺穿胃袋，死得那叫一个惨。唐恩越想越慌，越慌就越不由自主地往最惨的结局想。那么沉的一坨浆糊，该不会不消化吧……
好在，药剂入腹之后带来的不适感迅速消退，唐恩明显地感觉到那团浆糊正在自己的胃里消化，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伴随的是一股暖意，就好像揣着一个热水袋，说不出的舒服。
“我说的吧，翠青调和液，那效果绝对顶呱呱的棒！”本格拉自豪地拍了拍胸脯，虽然一把年纪了，动作却还是充满了孩子气，那副神态就像在幼儿园得到了小红花的男孩儿回家求爸爸妈妈的表扬。
“嗯，除了没加清化剂。”李斯特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清化剂，有着沥清汤汁，调稀提纯的作用，如果少了它，再珍贵的药材熬出来都像一坨烂泥。
“烦死了烦死了！一个小失误又不会出啥事！至于说得就像要世界毁灭似的！”本格拉拍着大腿跺着脚说道。
“奇了怪了，我明明记得我加了清化剂的啊？为什么会煮出来这样的东西呢？”本格拉不解道。
“得了吧，你就是脑子不行了，记错了。”李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你也就那样了，认清现实吧”的表情。
“还不是怪你！就你那拔苗助长似的魔鬼训练，再好的苗子都给你糟蹋了！天天像个野蛮人一样打打打，不把他打出内伤才怪呢！”本格拉道。
“我不教他体术，难道你教他魔法让他以后拿魔法和同龄人对抗吗。”李斯特眯着眼睛道。
“哼。”本格拉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让他教一个天生没有阳核的人魔法，就像让一只没有翅膀的黄鼠狼学飞，纯属痴人说梦。
“呼。”唐恩缓缓吐出一口青色的浊气，半仰着头，舒服地闭上了双眼，就像在泡温泉一样，美滋滋地享受着。只是胃里不停地滋滋冒出气泡，让他打嗝打个不停。
本格拉回过脑袋，和李斯特面面相觑。“你记得……翠青调和液，入腹后会冒气泡吗？”
“问我干嘛，我又没听过炼药课。”李斯特撇了撇嘴，摆了摆手，表示无话可说。
“是我记错了吗？”本格拉挠了挠头，他一紧张就会挠脑袋，虽然秃顶的他头上已经没剩几根毛了。
“嗝。”唐恩又打了个饱嗝。干脆舒舒服服地躺下了，半年来的拼命训练，少有的有如此舒服的时候，感觉浑身肌肉都舒展开了，如同脱胎换骨一样。连酸软的手都有劲了。
“嗝。”
“唔，波儿。”唐恩鼓了顾腮帮子，就像金鱼吐泡泡一样，再吐出一股气流，并带着一股青草的芳香。
留下一旁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看得愣神。
……
“我说老东西，你这是给他吃了个泄露的氧气瓶吗，怎么打起嗝来没完没了的。”李斯特终于深吸口气，打破了这份沉默的空气。
“我……我也不知道啊。”本格拉一脸茫然，“我确实忘了萃青调和液会不会产生气体，但是，按理说不应该产生那么多啊？”
“你不会配错了药剂了吧。”李斯特用怀疑地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仿佛在说：“有内鬼。”
“不可能！”本格拉这回倒是胸有成竹，“会产生大量气体的无非就是那些有着秸孔状的杆枝型药材，药谱上列举的我两只手就能数过来，还能拿错不成。”
“那就奇怪了。”李斯特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不会是你记漏了吧。”李斯特再次怀疑道。
“闭嘴！我不跟文盲交流。”本格拉瞪了他一眼，对他的这份无中生有的质疑问难满是不爽。
“那可是炼药考试的重点，教授再三强调的！就你这门门挂科的成绩，能记得比我清楚？”
“哦，你说错了，炼药课我还真合格了。”李斯特顿了顿，“虽然只过了理论考。”
“好好想想你理论考是怎么过的。”本格拉反问道。
“那当然是我考试前兢兢业业复习，熬夜一周，靠着坚强的意志力硬啃三本考纲，头发掉光才背出来的！”李斯特满脸壮志凌云地描述自己的光荣事迹。
“呵呵。”本格拉冷笑着回应。
分明就是理论考的时候，这家伙绞尽脑汁和同学换座位，请人家吃饭，卖尽人情，最后换了个挨着本格拉坐的位置，然后狂瞄他的答卷……
这耻辱史在他的口中，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冠冕堂皇的“奋力拼搏”了？还能再要点脸吗？本格拉竟无言以对。
“嗯？嗝停了。”在本格拉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斯特惊讶地发现，唐恩似乎有一阵子没有打嗝了。
“真的诶。”本格拉舒了口气，好像这样就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似的。虽然也没什么需要证明的。
唐恩惬意地躺在地上的棉垫子上，胃里的气泡似乎已经散尽了，剩下的只有暖意，如同东升的旭日，阳光洋洋洒洒地普照大地，如春风和煦，百花齐放。
那股暖意，从腹部蔓延到全身，再从全身回到胸腔，就像一条小河沿着河床滋养着沿岸的花朵，最后，这股暖流再慢慢地向心脏逼近。
原来这就是烧兰草吗？真是奇妙的感觉。唐恩心里想。
曾经，他和妈妈去集市上买烧兰草，都只能买最便宜的那种，妈妈还要讨价还价半天，最后弄得大家和店主都不愉快。更何况买回家还不是给他吃的，是给年幼的弟弟治胃病的，服药后，没两天，弟弟的胃病就好了。
唐恩还清楚地记得，妈妈欣喜若狂地搂着弟弟原地转了三圈，一边转一边夸烧兰草是“上天馈赠的宝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