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开了祭,众人便能下水了,那湖中龙舟在试水,小孩子们也跳到水中玩耍。所以众人也便集在湖边各处看那龙舟训练,看那孩子们玩水。
长青带着子简随了人进庙里去。报与知客女巫,只说圣女在后院休息,不好打搅。
水神庙乃是一个五进的院落,前面是大殿,大殿前是一个大广场,摆放着那些龙头。这些龙头初一日拜过渚寒与绿萝神像,由圣女点上睛,在这里供奉五日,五月五日由各队迎去装在龙舟上,再参加比赛。
大殿中是渚寒和绿萝的檀木贴金神像,有三米多高。渚寒脚踩盘龙,手拿神杖,宛然若生;绿萝脚履青莲,手拿玉钵,形态俨然。那两边是各代水巫的优秀子弟等身像,也认不得谁是谁,那下面也有名位,子简不感兴趣,也未细看。中间是香案,放着供果香花,点着宝烛清香。各处又挂着经幡宝幢,那当中的顶梁立柱上左右一副对联,写的是,
“渡百万苍生,洪荒境里真英雄;立千秋明君,云梦湖中大神明。”
那前院东边一个钟楼,西边一个鼓楼。皆高耸入云。院中斗拱飞檐,华姿斗彩,美不胜收。
两人依礼进殿参礼,各焚了三柱香跪拜呈上。看那绿萝神像,慈善眉目,俊滑面宠,眼中一汪无名泪,衣角常飘桅兰香。似乎又见着了洪荒境里的本人真身。
一道记忆在子简与绿萝神像对峙之时传来。
子简又见到了那洪荒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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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在那儿——”绿萝轻启丹唇。
子简回头看时,身体已在空中,看那下方,正是熊宵部族在凿木做舟。
那草船上有些想法或是族人众多的都有一到两只龙舟,只因众巫订下规矩,谁能最先拿到渚寒的拐杖,谁就是王。
各族的勇士都摩拳擦掌,族中老少将不多的食物,放在龙舟之中。
熊宵道,“我熊宵非为王位而去,只是要建立一个顺应天地自然的国度。”
众人响应着,熊宵看那族中老少放在船中的食物,有稻米,有黄豆,有腊肉,有干笋。那船后还堆着几只青铜鼎,几十个大瓷碗、几麻包木炭。
熊宵说,“载重则难进,这又是锅又是碗的,断难取胜。再说,日夜行进,哪里有时间煮米吃饭。愿随我往的,干食渴饮,日夜不休,定要取下大巫的拐杖,重定九洲,再造人伦。”熊宵将那米缸倾倒在船槽里,倒出米来,将那缸放回地面。又抓了一把干米,放入嘴中嚼了起来。
那些族中勇士听此,个个热血贲张。便也抢着来抓那生米吃,以示轻装简行,不畏艰难的决心。
于中一老者说,“此一去,潮流不明,若是顺风顺水,三五日能到,若是逆水行舟,或是遇到风暴,十几日也不一定。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这生米干粮如何能济?”
银铃挤出人群说,“我有一法,把那糯粮豆黍用大竹叶包了,煮熟了,放在船里,也不需去煮,饿了撕开便可吃,也不占地方,也不增重量。”
老者想了一会说,“那煮熟之物易坏,若是一二日还可,时间长了,就不中吃了,反易生病。”
熊宵也点头为难。
银铃从腰间拿出一个布包来,打开来,是一把草木灰,小声说,“这是我从木巫绿萝的玉钵里拿的——”
熊宵问,这是什么?
银铃说,“息壤——是有生命的土,放在那食物中可保几十日不坏。”
熊宵挠着她的头发说,“你这个精灵鬼,你怎么弄到的?也不怕被大巫的天雷击杀。”
银铃知道他是开玩笑,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日我见绿萝姐姐坐在草船的边上哭,眼睛呆呆地看着天上的鸿雁。我问她,她也不理我。我见她那玉钵放在身边,便偷偷抓了一把——我原想着是用它们来种那些黄豆的。”
熊宵拍拍她的肩表示默许了她的“不良”行为。
其他人已经在用草船边上长着的芦叶、粽叶包扎粮食了。又烧起一鼎的水去煮。银铃叫着,“把那些肉片也放些进去,还有红豆、黑豆,吃了肉和豆子才会更有力气。”她俨然一位小大人,仿佛因为想到了这个方法而成为了人们中的领袖。
人群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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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惊诧间,绿萝已站在在草船边望着大海,熊宵向她走去。
“绿萝姐姐——”熊宵怕忽然吓着她,所以很远便叫了起来。绿萝没有应声,一直到他走近。
她那样的看着海天一线的地方,泪水已经风干在脸上。
“绿萝姐姐有心事呀——”熊宵在她身边的一个烂木桩上坐下来,双手抱着膝,也看着远方。
绿萝又一滴眼泪流出来的时候,她似乎从梦中惊醒,轻轻拭去了那颗泪水,不好意思地偏偏头,那颗泪水划过空气,落在海面上化作了一朵美丽的莲花飘远了。
“都准备好了吗?”绿萝问。
“嗯——”熊宵很有信心地说,“我一定会拿到渚大师的拐杖,实现我的理想。我要让洪水退去的大地变成人间乐土。”
“我为你祝祷,你一定能行。”绿萝对她笑了笑,笑容很僵硬。
熊宵说,“我知道你是在为渚寒大巫伤心。”绿萝没有说话,熊宵又说,“我们的凤舟已经做好了,就像你身后的金轮凤凰。”
他又问,“渚大师真的只有48岁吗?”很快又说,“他看起来那么老,倒像是84岁。”
绿萝的泪又下来了。
那一缕记忆之光在她们的眼前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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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天动地的一闪,木棉的整个巫场扑在了那个核弹上。随着核弹能量爆发,她的身体也在澎胀。
“木棉——快离开——你会被毁灭的——”三十而立的渚寒叫着。
“这里有几十万人——我们必须救他们——”木棉的面上已显痛苦之色,那核热能、冲击波和核幅射已让她很难支持。
“他们不会怪我们的。”
“我们是地球的大巫,这是我们的责任——。”
渚寒迎了上来,吸取着天地之力,灌注在木棉的身上。
妙音从远处飞来,“木棉——我来为你消除冲击波,其他的你来对付。”说着在空中吹动着玉笛,一道道强劲的音波在中和着那核弹产生的冲击波。
木棉坚持了一会,艰难地说,“核幅射太强了,在穿过我的身体——我必须把它带出大气层。”
木棉一面用巫力包裹着不断澎胀的核爆,一面再次聚起巫力将这个核爆体顶上天去。她双手举着巨大的核爆体,像是顶着一个巨大的太阳。
妙音息了笛音,吸取地磁之力,向着木棉灌注,“我来助你——”
木棉汗涔涔地,喘着气,“渚寒,这样下去,根本达不到第一宇宙速度。”木棉像是做了一个最艰难的决定,“渚寒,帮我收好灵力和魂魄。”
渚寒大吃一惊,“不——你不能——我来帮你——”说着边输送巫力边飞了过来。
木棉挣脱了他的巫力流,大叫道,“走呀——你要好好活着——等我——”
“木棉——”渚寒犹豫着,准备冲上去,妙音一记巫力缠来,挡住了他。
木棉的胸中已经燃起了火焰,一只凤凰在燃烧。
“木棉——”渚寒知道已经无能为力了,疯狂地叫着。
木棉艰难地说,“渚寒,别担心我,巫是不会死的。就算是死了,也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当你看到鸿雁飞过的时候,就能见到我了。”她的笑容印在了渚寒的心中。
巨大的光焰在核爆体下爆发,迅速推动着核爆体向着外太空飞去,很快消失在视线中,不一会,一颗巨大的新星亮起,但很快就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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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水面上,一个泡影破灭了,另一个泡影出现了。
“他说了什么?”绿萝有些木讷的眼神看着妙音。
妙音不想隐瞒,“他说,当你看到鸿雁飞过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了。”
绿萝的泪滚出来,一朵朵白莲飞落在海面上。
“他还说了什么?”
妙音欲语还休,最后哽咽着说,“也许该毁灭的是我——我也爱他——尤其是看到他为了让你重生,一夜间白了头发,衰了皮囊。”妙音无奈地摇着头说,“有时我还想,为什么让你重生呢?”
“渚寒——”绿萝对着远方大叫着,“为什么?是不是还在怪我不和你一起去面对——相爱就要一起生一起死吗——”
妙音的泪也下来了,“他还说,与其生生世世地痛苦,不如从此了断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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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显现着渚寒那巨大的脸,很快,像脆裂的瓷片般碎散了。
“渚寒——”绿萝对着那消失的脸叫着。
熊宵说,“我也想他。”他的眼眶里湿湿的。
绿萝转过身来,对着草船上南岭熊家的聚居地,“不说他了——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熊宵高兴地说,“好了,都好了——渚寒48岁,我的凤舟便有48人,左右各36名桨手,龙头上一个旗手一个掌龙头的,龙尾上一名旗手一个舵手,船中两个鼓手,两个锣手,一个掌香的一个唱神的。出发时,队员白衣白巾为渚寒带孝。让他保佑我们最先拿到拐杖。”
绿萝听此,又潸然泪下,那身上巫力一动,一身变作素衣白裙,头上那丝绦钗环也皆变成了麻线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