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长跪下去。
子简与长青忙扶起她来。
长青得意的说,“这事好办,我们是最喜欢扶危济困的,包在我们身上了。”
子简反问,“以我们的法力哪里是那老巫婆的对手,别说保护别人,护着自己的小命都难——你还是与他逃了的好。”
紫竹说,“只需叫他躲在大殿上渚寒大巫神像身后去,便可一切无虞。”又嘱,“切不可躲在绿萝大巫神像后面。”
正说着,外面有巫婆喊道,“公子这里肮脏,快些回去吧。”
三人往门外望去,正是路羽。头上的紫金冠已歪,散落着几缕头发,身上衣带也只胡乱地束着,衣裳不整,脚下蹊踏着鞋。行走也不沉稳。后面一个书童紧紧跟扶着。
他在那疯傻傻地说,“把所有人都叫出来,我要一一看过。”
膳饮司的李瑞不敢得罪,“公子为何认定她一定在庙中呀,说不定在云梦城哪家烟花柳巷之中呢。”
“啪——”路羽借着疯劲给了李瑞一耳光,李瑞在那又急又气,却不敢发作。
有女巫道,“你敢打巫——”说着要来拿他。
李瑞捂着扇红的脸尴尬地说,“他有病,别跟他一帮计较,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边说边摸着火辣辣的脸走开了。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院里空地里的女巫们都往屋里房内跑。跑羽一个个地追着看。
因众人见着李瑞被他扇了耳光,也不敢回手,所以只当他是疯子,都怕着他。他追过来,众人便躲开,见下了雨,便都躲进房去,拴上了门。
路羽便一门一户地拍过去,叫着,“紫衣,我知道你在这里——我能感觉到的。”
那声音好不凄恻,引得紫衣又泪流不尽。
紫衣关好门,倒在桌上大哭起来,“既让我为人,为何不让我有人的感情?倒不如还我蝴蝶的本性,不思不想,便是被风雨打落尘埃,也无怨无悔。”
后窗外,雨打在竹叶上,滴滴嗒嗒,似有不尽之语。
路羽开始拍打他们这一间房。紫衣收敛了哭声,强忍住不作声。
那外面有人喝道,“好大胆子——”
子简往高高的窗棂上向外看去,虔敬司的张艳正带着几个女巫拿着长条巫棍过来,后面跟着李瑞和其他的女巫。那些躲在房中的女巫们也纷纷出来,加入到骂骂咧咧的人群中。
张艳一脸的怒气凶相,走在最前面。在路羽与书童前一丈之地站住,“若不是看你老子期思陂伯爵的面上,我就敢杖杀了你。”
又对后面的持棍女巫道,“来人,给我架起来,重责二十大棍。”
李瑞怕惹出事来,挤过来劝道,“算了,算了,他本就是疯子,何苦计较。”
张艳冷笑道,“你当我是为你出气,这是巫与人之间的规矩。管他是多尊贵多有势的贵族,在巫的面前永远低一等。”又喝道,“给我打。”
四个女巫上前去,两个用棍夹住路羽的双臂,支在空中,架到院中空地上。那书童想抢下公子,背着逃跑,被另两个女巫打翻在地。
两个女巫来在路羽身后,抡起大棍朝他背上杖去。
小雨无声,只有啪啪打在路羽身上的棍声呼应着路羽不经杖刑的声声惨叫声。
紫衣早已来在门边,从门缝里向外看着,也不敢作声,只咬紧牙关,好似自己在受刑一般,咬得满嘴鲜血直流。
长青叫子简扶开紫衣,拉开柴门,出去道,“罢了——他一个读书人经得你们几杖?”
张艳并众女巫都吓了一跳,一看原是长青,都不作理会。
长青道,“你们这样滥用私刑,也不怕我告到圣女那里。”
众人面上有些畏色,那杖人的女巫也停了手,张艳却理直气壮地说,“你是世巫出身,难道不知道凡人侮辱觋巫该受什么责罚吗?”
张艳统领的虔敬司专司一郡的巫刑法度,说一不二。叫道,“继续给我打。”那里噼啪的杖责声又响起来了。
长青手施巫法,护住路羽,那持棍的女巫打在巫术护盾上,上不得路羽的身。长青说,“当此内忧外患之际,你们痛责期思陂伯爵的世子,是不是想激怒期思陂反了云梦才好?可见你们不是与城主一条心。”
张艳被这一抢白,犹豫了,但仍不肯罢手,“你父亲与众巫都在凤都大营中,还未拿你这反贼,你倒来说老巫的不是。”
李瑞忙说,“好了,也打了不下十几杖了,够数了,够数了。算了吧。”
张艳见如此说,便大声问那行刑的女巫,“可够数了?”
那些女巫与路羽无仇,而且打一个凡人,打得鬼哭狼嚎的,早就心有不忍,又见长青出来干预,又素知长青与即将接位的洛小葵交往甚好,将来算起旧帐来,主子和自己都下不了台,便一口答道,“够数了,够数了。”
张艳见有台阶下,剜了长青一眼,一挥手,“走——”带着众人走了。
那四个行刑女巫把路羽扔在泥水地里,拿着刑杖跟着出去了。其他人都散去。
长青踢着地上的书童,“还不快扶你家公子回去。”
那书童哼哼着说腰闪了,腿可能也折了。长青便用巫术帮他正了腰,接了腿。书童起身来,扭了扭腰,踢了踢腿,便去扶倒在泥水里的烂泥一样的路羽。因打的是巫杖,不比凡人的刑具,伤着的体肤筋骨是一般巫术解不得的。只能由巫医或药物休养康复。
子简走到那苦不堪言的路羽面前,“路公子,有人叫我给你带一个口信。”
路羽伤痛无助的眼睛打量着子简,子简现编道,“她说,要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若再这样,她也不得心安。”
路羽一把挣脱书童,也不顾一身的泥水,拉住子简的手,仿佛他就是紫衣一样。子简为避他一身的脏,有意退了几步,路羽却紧紧的拉住他不愿意放开,“她在哪?她在哪?”
子简支吾着说,“她在西王母那里——”
路羽泪水下来了,“可有受苦?”
子简只得撒大谎,“她很好,守护着火一样的血菩提,采着雪莲的花粉,收集着灵芝孢了——”
路羽听着笑了,心想他能知道这些,必是才从西王母的昆仑山而来。便用那脏衣袖拭了一把脸,抹尽了脸上的雨水和泪水,露出了笑容,但泪水还是如注般流下来,“你告诉她,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只要她好好的——做活累了,就从昆仑山玉虚峰上向这边望一望。想我了,就摘一片云送到期思陂来,不要大,也不要小,就是这样的小雨,雨过后再架一座彩虹桥,我就可以踩着桥去看她。”
他的眼睛看着天空,似乎期望这阵雨过后真的出现一道彩虹。子简和长青听得心里酸酸的,差点落下泪来。
书童背着主子向客房走去。路羽那痴痴的目光还在盯着子简这边看。
子简送走路羽,进屋看时,紫衣已泣不成声,泪人一般。
那窗外龙孙吟吟,竹影萧萧,和着凄风苦雨,也动人肠。
紫衣也不及道谢,自顾自己恸哭,好似生离死别一般。子简与长青见没趣,只悻悻离了佣作院,向前廊香客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