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等人商议一会。安排人制发圣女赦令、水神庙诰示。
几个紧要人又商议一阵,离端午登基日近,事多情急。因要安扶众人,又要主理宫中之事,议定叶梦兰即刻入宫,洛小葵及早接位。一则叶梦兰于云水台上唱丰年颂,可让一城之人安心,以平之前逃亡“谣言”;二则端午日,新王、新后一同加冕受封,更能使全城同心一气。夷巫虽心里沤着气,凡事也不再反对。
李寒回宫后,又叫张淮阳将王冠送来,升殿施礼,置于渚寒大巫神像右手上,以备端午日登基用。又备得金珠丝帛等物,也不能计数,以为酬神谢礼并迎娶圣女聘礼。
庙中一派欢喜,也有那不高兴的,写了辞状等待批复,以便支领钱款走路的。
众巫便再次升殿。
这次倒从容许多,那殿里殿外巫女、看客秩序井然。
叶梦兰与洛小葵并排在大殿二圣前行过礼,梦兰两手食指在头上太阳穴上轻按下去,一道炫光自她贲门处射出,化作一道虹彩飞入洛小葵的头顶。
洛小葵知她传授历代圣女的信息及木巫咒法,忙下跪受施。
叶梦兰说,“玉玲珑今岁业满,不再传授与你,从今后,只除金瓶掣签,不再有信物传承。从今后,水神庙就是你的家,天一宫就是你的归宿。”
洛小葵点头称诺,再拜不已。
梦兰又说,“从此,你便是三千里云梦泽教化大巫,世传圣女。当谨记使命,抚养万物,教化苍生,使无受天劫地灾,不堕恶行地狱。”
洛小葵知她政业已满,自己又临危受此大任,自是感激感叹加感伤,再拜之下不觉泪流满面。
她对玄月说,“我今日一出水神庙,再踏入时已是外客——从今日起,洛小葵就是新一代圣女,便是绿萝大巫在世,你们要好生扶持于她。”
玄月等人应诺。
那里张艳拿来一个金瓶并两套签筒。轻声说,“请圣女卜时辰——”
叶梦兰从时辰签筒中取出一片玉版,放入金瓶之中。又从另一个方位签筒中取出一片玉版,投入金瓶之中。
张艳向众人报着,“下一任待选圣女之时辰方位俱已抽出,今封印于金瓶中。六年后开金瓶寻得,接入庙中。”
一切交接完毕,外面执事女巫报仪仗已准备好。
叶梦兰便要走,见了子简说,“如今我们并不与明巫交恶,你即有幸得渚寒灵力,便如同我水神庙的人一般。且你那魔环我们也解不得,你好生在此,必不会为难你的。”
子简听此言,好似自己的姊妹出嫁一般,有些舍不得,又想起所说明日的灾劫,总觉得如临终遗言、别时赠语,不禁滚出泪来。
叶梦兰随着仪仗走出庙来,庙外已经摆开了天一宫的力士侍女仪仗队。因事急从简,并不用婚嫁礼仪,只做迎神接福的仪式。
庙外早已是神曲宝音簧簧,不绝于耳。中间是两个金甲力士牵着的白象,背上锦毯华毡铺设,宝珠缨络垂挂,上架着金轿一顶,四周结着鲛珠帘串。象牙上早已挂满了被武士隔在外道的百姓敬上的丝巾绢纱。
白象后面,是四头身披重彩、饰满珠玉的犀牛,拖着宝瓶车,宝瓶高有层楼,景泰款制,缀满各色宝石,内装着云梦最好的香米,珠圆玉润。那宝瓶外是八只青铜卣,内装着满满的五谷豆类。
白象两边,整齐排列着十四只麇鹿和十四只白羊,也是身披重彩,驼着各色锦缎鲛纱,五光十色,目不暇给。各有一力士执牵。
又有薰香的、打伞的、执扇的、撒花的侍女也不知多少人,个个娇美,人人堪夸。
洛小葵与子简也跟出来送行。
见着叶梦兰出来,众人都推搡向前,要一睹圣女娇颜,希望呼吸到她身边的空气,得到她的祝福。武士用戟枪用力拦住,只不知会把仪仗队挤成什么样子。这还是事急,许多人还不知道,若一城人皆知,又不定是怎么样的水泄不通。
那些来观端午礼的贵族也来看热闹,由奴仆高举着立在人群中,一身华服格外显眼。
只见有数人挤到人前,跪在当地,叩头不止,口中叫道,“期思陂路家叩谢——”
叶梦兰看了一眼,走过来,叫了声“期思陂路伯爵——”说着来扶那为首的长者。
“期思陂水工身壮力强,期思陂龙舟拔头筹的年份是最多的,今年应该又是头彩。”叶梦兰说。
“多谢圣女吉言——”路伯说,“犬子路羽失魂,去年期思陂龙舟夺冠,我用锦旗求圣女招魂,圣女许我一个‘非是迷路径,游历在昆仑。明年端午节,囫囵大梦醒。’前些日小儿果然回魂,特来致谢。”
说着身后接过一个金斗来献上,内盛着大小各色珍珠。
叶梦兰恍悟,笑道,“此事不必谢我。这是他的机缘,是福是祸尚不可知。你若真有心,供在二圣案前便是。”
路侯爷满脸皱纹,一行老泪,再拜不迭。
叶梦兰别过,踩着力士叠成的人梯上了白象金轿。安坐好,音乐声变,一路欢歌乐舞向天一宫行去。
回至院中,洛小葵自去打理她的事。子简只在后院中望着云梦城里天一宫那高入云天的云水台发呆。
云水台其实是天一宫中的最高的塔楼,最上面立着一只银鹰,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不多时,悠扬的丰年颂传来了,像是湖水一样弥漫在空气中,不因近而喧闹,不因远而模糊。清亮的主音中配合着其他女巫的和声,传得很远很远。那么精灵剔透,似乎溅在湖面上都能弹上好几尺高。
颂辞从二十八星宿中心宿星从东方升起的春天开始,直唱到参宿星从西方落下的冬天。歌颂着东皇太一的光明和温暖,细列着湘君湘夫人的无私和润,赞颂着山神的丰饶厚德。
子简第一次听到这样美妙的音乐,虽然之前也听过渚寒大歌及迎送神曲,但丰年颂的甜美与醇和却像山泉一样溶化进心里。
不多时,天空中飘下了细雨。配合着丰年颂的歌声时大时小,时急时缓。
正听着,空中长青叫着子简飞了过来。
“我把我父亲他们叫来了。”
子简抬头看时,空中隐隐几道光影快速飞过,向着天一宫而去。
也不等子简多说,扯着子简分开雨帘驾云追去。
叶知秋、封辰东和林婉依飞得并不快,两人一下就追上了,边飞边问侯了,已来在天一宫上空。那里早有力士般的战巫飞上云头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七八个战巫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中的傅泓道,“尔等背叛云梦,已被水神庙革去巫籍,再要向前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林婉依答道,“我等都是世封的大巫,籍属楚国巫学院,岂是你们想革就革得了的?”又愤愤地说,“圣女就在云水台,我倒要问问她,如何革我的巫籍?我不剔了她的巫魂灵骨就算好的了。”
叶梦兰息了颂唱,在云水台上遥遥往她义父这边遥拜。
叶知秋颔首谢礼。
封辰东对着宫中喝道,“李寒出来——我等非为交战而来。当此云梦生死存亡之际,你我且把个人恩怨放开,一起打开天枢,移动云梦城。”
不多时,宫中内庭里一道虹彩飞出,锦屏夫人族弟张松等人托着李寒飞上了云水台,立在叶梦兰前面。其他人是山巫丘汀,木巫杨昆、程启。
战巫让出路来,叶知秋等人移向云水台,在近处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