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便在这东阁定居了,日日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不同于我居住在淮山脚下的日子,我眼睛能看见东西,虽说总蒙着一层薄薄纱雾,我的腿也不会因为我不运动而阵阵生疼,只是我的脑子还不太好。
我总记不住什么东西,比如我为什么会霎时间康复,比如我每夜每夜梦见的周幼筠。
在这广阔的辅国公府中,除了周越日日来寻我说话以外,再无人来看我。
辅国公夫人倒会照例送来一些世家女子的宴会请柬,但我无一答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着我铜镜里边的杏眼翘鼻,我知道,我不可以去。
“在想什么?”周越冒着风雪进来,怀里抱着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他站在门口的暖炉便,等雪化尽。
如今已经是冬日了,魏陵二国依旧在岭南胶着,起初夏日来临之时,魏国铁骑铠甲笨重再加之魏国人不适合在高温下作战,萧信将军率领陵国军队将魏国打得节节败退,差点就攻到了信阳,但冬日到来,陵国人不耐寒冬,拓跋太子率领魏国军队大败萧信,打破陵国不败战神传说,俘虏上万陵国军队,魏国皇帝大喜,在信阳城外挖了一个巨坑,宣布在班师回朝之日坑杀这一万陵国俘虏。
若我没有算错,这几日拓跋泓便会班师回朝。
“这是什么?”我围着周越给我的围脖,好奇地看着他怀里的毛球。
周越笑着看着我,将毛球往我怀里一丢,“西域进贡的猫,圣上赐给了辅国公,我看着可人,便拿来给你了。”
那毛球似乎不适应魏国的寒冬,即使到了暖阁里面也依旧怕冷,周越把它一丢,它便很自觉地跳进了我的怀里,缩在我的怀中不肯走。
我抱住毛球,抬眼看着周越,如今的辅国公府,与其说是辅国公府,不如说是周越的一言堂,郭氏一族的府兵如今只听命于周越,整个郭氏一族,从辅国公太夫人到婢女们个个都要仰仗周越的鼻息过活。
“给它取个名字?”周越将有些湿润的斗篷取下来放在暖炉上细细烘着,然后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
我一边顺着这猫的毛,一边想着,可我这人肚子里实在没有什么墨水,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便看着周越笑着说,“你这人好不讲理,你送的猫,你自己不取名字,反倒让我来取。”
“你这人才不讲理。”周越看着我耍无赖,不由得大声笑道,“东西我也送了,名字还想让我取,让我取便罢了,还要倒打一耙,说我不讲理。”
我看见他戳破了我的心思,也破罐子破摔,将猫举出来,“你说吧,到底是谁耍无赖了,你要是不取名字,就把你的猫给我拿回去。”
“哈哈。”周越看着我耍无赖的模样笑得更欢快了,他忽的从怀里递给我一个小狐狸面具,“莫要在乎这点名字的事儿了,这是你的猫,你爱怎么叫它怎么叫它。昨日冬猎刚刚结束,可猎场还没有拆掉,你想去玩吗?我带你去。”
我一听出去玩,眼睛都在放光,天知道我这几个月在这里闷了有多久,幸好我不爱动不爱出门,若是换成活蹦乱跳的周幼筠,她肯定憋不出了。
我点点头,然后跟着周越出了门。
我带着小狐狸的面具,他带着黑色狼纹的面具,我坐在马车的里面,他在外面赶车,我们身旁没有任何侍卫丫鬟,一点都没有贵女出行的样子。
可是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我身边是他。
每一年大魏皇帝都会在迦南山冬猎,那时文武百官都会到场,各个世族的青年才俊们会在已经用栅栏围好的猎场里面捕猎,以求拔得头筹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眼。
当然,所有的猎物都会在迦南山祭祀掉,以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上天庇佑。
今年的冬猎辅国公府也接到了帖子,我当然也有一份,只是我没有来,不过听那些下人闲谈也知道,辅国公的骑术不过是绣花架子,冬猎只有垫底的份儿,我若是来了,身为辅国公府的人也是没什么脸面,还是不来的好。
我与周越到达猎场时,日头已经有些西斜了,层层士兵把手在猎场的外围,我看见那些士兵看见周越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周越就驾着马车进了这白雪覆盖的猎场。
“哇,竟然有这么厚的雪。”我掀开车帘惊讶地看着漫山遍野覆盖的雪花,按道理我不该这么惊讶,我可是一个北方贵族姑娘。
周越听见我的话,将马车停下来,掀开我的车帘,“就在这里停下吧,既然你想看雪的话。”
我点点头,踏上车辕,可车辕下却没有我预想的矮凳供我下来,我抬头看向周越,“没带?”
“对啊。”周越点头。
我嫌弃地看着他,“蠢死了,第几次了?”
周越无奈地笑着,“我这脑子是行兵打仗吟诗作曲用的,又不是专门用来给你当车夫的。”说完,他熟稔地抱我下来。
在这寒冷的冬天,我们两个左一件衣裳右一件衣裳地穿着,都包的跟一个球一样,周越抱我,只能感觉到我厚厚的衣裳,我亦如此,可是当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不知他行军打仗之时,身上有没有熏檀香,身边有没有人红袖添香。
“现在冬日里面,虽说猎场围住了,可是没有吃食的狼虎们还是有可能会冲入猎场觅食,你要小心。”周越从马车后排拿出弓箭来,把弓放在我的手上,把箭自己拿着。
我抬眼看着他,“你不玩?”
“早就玩够了,不是看你一个人在屋子里面长蘑菇,我才不来。”周越笑着,递给我一支弓箭,“看,那里有只野鸡,快去。”
我闻言朝着他说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只花毛野鸡在雪地上走着,我噤声,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只鸡走去,可就在这时,我脚下一松。
哗啦一声。
我脚下的雪塌陷了下去,我半个身子都陷在了雪里。
“哈哈哈哈。”身后周越爽朗的笑声传来。
我恨恨地嘟了嘟嘴,“你笑什么,还不来把我拽出来。”
周越走过来,蹲在我旁边,盯了我许久,我以为他要说什么话来安慰一下出师不利的我,结果他默默蹦出来一句,“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