瑚茵喜喝酒,空负灵根却不上进,众人皆知,无不鄙夷不屑,哪怕她是九州五国地位尊崇的,最大修仙门派——韶蛇岳,掌门独女。
今日又在醒晨楼,说是楼,其实就是个亭苑,一人一棋一温酒,钟鼓用蓝纱缠绕一圈,木偶铛西南角挂立着,清风自来,悬崖峭壁,流水声声。
穿堂而过,微铃回响,平日素来无人过往,只有比武时,会有门人敲打。
一袭淡绿琉桂裙,犹如春季那抹荷塘花图,徒添雅色。纤腰修长,一米六五的个子,因为凹显的骨骼,格外娇小玲珑。
放下手中的黑棋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棋盘,她本就爱安静,一坐能半日。
轻轻叹息一声,抬手倒一些酒在杯子里面,拿起啄了一口,
踏踏~
听见走路的声音,转头迷茫的看着来人,眼神已经有了酒意,粉唇轻启:
“哥?”
澜囝枫每次寻来时,总喜欢看瑚茵的千姿百媚,更喜欢独享她一人。比如现在,看着那可爱的圆脸,充满纯真的眼睛,嘴角还沾着点酒滴,仿佛在邀他入吻,最是撩拨他的心,让他深感罪恶。
哥?他讨厌这个称呼!
“茵茵,你喝醉了...女孩子家喝什么酒。”厚重磁性的男音响起,就跟这个男人一样,剑眉亮眸,鼻翼高挺,五官比女人还要精致,皮肤白皙,黑发一半被玉冠挽起,一半垂下。
身姿高挑,宽肩窄背,穿了一身混着星蓝色的黑袍,点缀中变成一副璀璨的银河图。
而且有担当有责任,不满三十就要步入金丹期,身为门派第一大弟子,掌门之子,身份修为容貌都当之无愧,无数女修士的最佳夫婿。
门派唯二灵根天灵等级的人,同为掌门儿女,一个禁欲温柔之骄子出名,一个烂泥扶不上墙鄙名。
“怎么了?我又没喝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砰的一声棋盘撒落一地的黑白色颗粒,步履凌乱,手里还不忘拿酒壶。
这丫头...总是这般,让他放心不下。
“喝这么多,你不醉谁会醉。”嘴上说教,眼里却闪过温柔神色,伸手一个拥抱,怀中人儿轻轻跌落进来,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还有一种幽香的味道,如同罂粟。
“嗯~”打了个饱嗝,
顺势圈住男人的脖子,瑚茵噙着小嘴,不满的撒娇:
“我不管我不管,就是没醉。不去修炼,你天天找我做什么,是不是看我爹没在,偷懒呢。”
嘿嘿嘿,说完还觉得非常有道理,毕竟以她的聪明脑袋,肯定能想到啊。
一个筑基都没有进的人,担心他这个快要结丹的修士,摇摇头表示无奈:这小脑瓜子想什么呢?
“好好好,你聪明,那我们能不能先回去醒酒呢?”一天到晚没人能找到她,不知是躲他,还是真的像传言那般...
今日可是大长老收嫡传弟子的拜师典礼,再晚别人都要等她一人了。
“不回去不回去。”她才不要回去,都欺负她,背后说她坏话,她才不稀罕呢。
一想到就生气,嘴鼓得更圆了,脚在晃动,明显是拒绝。
“那你要怎么才可以回去?”好言说着,还得抱稳了,不然动来动去,又要伤到自己,真心宠她的人,估计也就他了,还是无底线那种。
“哼,你从来都不叫我妹妹,哼,明明我才是,别人叫你小哥哥,小哥哥的,你就那么开心?”放着她这么可爱的妹妹不要,跟别人倒是聊的起劲。
澜囝枫被说的无言以对,太冤了,他什么时候跟谁说过话啊,谁敢叫他小哥哥,顶多是讨论修炼和功法那些。
而且他根本不想当她哥哥啊,不知道那天开始她就认准了一样,见面就是喊哥哥,他是回答不回答都不行,索性不应了。
“我发誓没有,有你一个这么调皮的,根本忙不过来,你也知道我跟人很少成为朋友的,”迫于无奈还是得解释一番。
“钟武那人你也知道,他可是男的,除了他能跟我来往一会,哪里有你说的那个别人,”瞧他笑的多和煦。
“骗人的,师妹什么的可多呢,嗝~”昂首喝了一口,一把把杯子扔出老远。
有些埋怨的神情直击心房,她明明看见了,人家都抱上了,他眼里还有她这个妹妹嘛。
“我...”太冤了,不得不想起昨两日,确实有个女修过来,送了点吃食,他想着她爱吃,就收下了,毕竟真的味道很香,只是两人什么都没有啊。
只是不待他回话,瑚茵瞬间清醒,人仿佛高冷的像天宫月仙,眸里精光一闪而过,直接错身,衣袖一挥,整个人气息从内由外,刮起一阵大风。
风花交替,天地为之动荡,有一刹那,眼中有个人影印在其中,耗尽心力,如是梦幻泡影,她累了。
“走吧。”闭上眼,轻启娇嫩小唇,为了一片刻安宁,她倒是入戏了,也许是存在某种眷恋,不过这种关系,罢了,罢了,也好。
两指往地上一指,一柄晶莹剔透,水一般夹带着绿色的剑,剑柄挂着两颗琉璃实心流苏,静静的躺在主人脚边。
御剑飞行是个入门级的法术,哪怕她没有筑基,想去哪里当是自由。
提裙,咻的一声,直接就走了,一气呵成,不拖泥带水。
只是她走后,看不见原地不动紧握拳头的男人,眼里是看不懂的情意,碍于世俗情面,谁都不敢先开口。
韶蛇岳分布着中心三大峰,被五小山包裹着,七十四座岛屿,内宗门就已经有十丈高,云梯像要直入九霄,层层防护,修士早中晚三班巡视,
外门入口是片大海,六柱大阵镇压着,法阵空中大开,门派众人皆有心头血门牌,进出需报备,遭遇不测就会破碎,宗门祠堂长老就能知道是哪个弟子。
比武场是单独一个小山,山顶被一剑削平,草长树飘,花鸟嬉闹,仙鹤灵兽。
再往上走,过木桥,瑚茵稳稳的落在地上,眉头紧皱,呼了一口气,闭眼打开双手,转身面对着阶梯下的人形雕塑,那是开山师祖——断山,象征着门派门面,不知是谁做的,只知道屹立万年,也是万分精美。
每日她路过都会朝拜,怀着敬意,风雨无阻。不只是因为她的爹是掌门,她是掌门之女。
有些事情不好言说,冥冥中自有定数,她只是希望这个门派能传承下去,这是她的家,有她在,无人能动它!
一拜
二拜
三拜
威风凛凛的样子,不论修为,当真是一代佳人,灵心如玉,无惧之大风。
天地浩大,整个人只想随风漂流,刚才的压抑,在这一秒,消失殆尽,现在她,又是那个...刁蛮无赖,不思进取,仗势欺人的废人一个。
醉酒是不可能的,随着灵力挥发掉就可以了,再一转身,踏步走向大堂。
“二长老,瑚茵又没来,恐怕又是最后一个到的,”高堂三位长老闭眼养神坐在椅子上,下排还有五六个副长老在安静等候着,也是没有说话。
说话的是一个白衣男袍,红腰带,玉冠束发的清秀男儿,公事公办的开口道。
“瞧瞧,又是她,就会仗着身份,让一众人等那么久。”
“可不是,都习惯了,疯疯癫癫的,等她做什么。”
“说她不要命啦,好歹有师兄护着,哼,不像我们这些人...”
“她能跟师兄比嘛,人帅,资质高,上进,又温柔善良,哇哦,我的梦中男神啊”越说越来劲,一众女修已经迷失在幻想中了。
“安静!”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门派纪检长老:惊严,大老粗男一个,胡子多到眼睛都看不见,人格外严厉,就是那个香肠嘴,让人想笑,但是实力不低,将近元婴期,身宽体胖,但是肌肉发达,看着都十分结实,个不高,喊出的两个字宛若平地惊雷,倒是让叽叽喳喳的人闭嘴了。
众所周知,修为等级分别有:炼气—筑基—开光—胎息—辟谷—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
一般只说从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分神期,合体期,大乘飞升这些重要的,而元婴期只是开始,当体内生成孩童一样的灵婴,才算正式修行。
门派大长老是分神中期,二长老是出窍后期,三长老是出窍期,还有各派门副长老和管事,金丹元婴修为不定。
“长老,每回门派有事情,总是她来的最晚,上次外门考核不就是。”一青涩女娃,绿叶头饰,圆形小脸,不满的嘟嘴道,三长老的亲传弟子,白衣红摆,前腰缠着大蝴蝶结金玉带,她资质高,蛮傲也是有的,可是记得刚进门时,瑚茵一个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虽然那是...不堪入目
“就是就是”
“每次还把师兄拉下水,”
众口难调,法不责众,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倒是热闹得很。
惊严看着乱哄哄如同闹市一般的人群,也是恼了瑚茵,都是她,搞得门派一片混乱,难管的很。
“后面是...大!师!兄!”拉她哥哥怎么了,是她提不动剑了,还是这些人太飘了,她愿意啊,
这么说总该知道了吧,她可不是最后来的人。
众人看到瑚茵,瞬间安静了下来,背后说什么都可以,门派注重团结,倒不兴阴谋诡计。
微笑着,看了一眼最中间空着的座椅,挥挥手问好道:“长老们好呀。”
信步走向侧堂,脚跟旋转,安安静静的站立着,不言不语,其实是大脑在放空,不知道在神游什么。
大长老终于睁眼看了一下,浑身的修压已经内敛,却不容小觑,他的飞花剑,可是已经人剑合一的地步,万剑归宗自成一派,只要出现,无不震慑。
灵根通常分为废品,下品,中品,上品,地灵,天灵,神级。
好的灵根从五系到单一,五系是废品,注定只能筑基。
外门说白了就是没有资源,单单挂着门派头面,炮灰一类的修士,像这种场合,那个不是资质上品,从门派出去,都是个个人中豪杰,处处被人追捧的。
一群白天鹅,来了一只懒蛤蟆,谁受得了啊,偏偏人家厚脸皮,仗着身份肆无忌惮。
二长老是刀霸,还是擂台狂,打的头破血流,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不能掉以轻心,不然人家反咬一口,真的,他真的会咬你一口。
只是个土灵根上品,短短两百年,就结婴成功,要知道大长老金灵根地灵,都是一百年五十多年结婴,灵根高一阶都是天差地别,意味着要多出几倍的资源,而且越往上走越慢,雷劫数两也增多,大乘更是九九归元,八十一道。
三长老火木双系,只是中品,但是人家会炼药啊,没事把药当糖吃,硬生生到了出窍期,也就没人理他了,人各有志。
“梁护法呢?”其中一名女副长老,肤白貌柔,眼里是丰富的知识阅历,一身漂逸,如秋日的浮云,收放自由的宁静之色。
“回长老,师父带了些人,去澜虎国追要犯,一时回不来,已经纸鹤传信,说是还要三五日。”人群中走出来一位白衣蓝摆,记名弟子的服侍,躬身授礼道。
(嫡传是白衣金摆,亲传是白衣红摆,记名是白衣蓝摆,外门是白衣灰摆)像瑚茵和澜囝枫这样的,因为灵根和身份,服饰就随性了,反正一个是吉祥物,一个是门派担当。
兰猸抬手示意退下,只见澜囝枫在人群后漫步而来,黑袍耀缦,出众的气质惹得女修娇羞频频。
“大师兄”
“大师兄好”
“大师兄,我叫张米尤”
“还有我,还有我们”
“大师兄,小心脚下台阶。”
澜囝枫只好一个一个谢回去,他只要出现,这些人都跟疯了似得,爹妈都没他这么亲。
瑚茵哭笑不得,这是什么人啊,人跟人咋就不一样咧,她也是天灵根啊,就会背后骂她。
“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囝枫近来沉迷修炼,倒是来迟了。”左拳在下,右掌在上,一脸惭愧,认错态度之诚恳,感觉自己像个恶人。
瑚茵哼着,微微转头,不满的咬着下唇:马屁精,略略略~
“修行讲究天地人和,顺其自然,不要太辛苦了。”大长老看了一眼内骨,天灵根果真是人中之龙,不修练都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滋润着,虽然年纪轻轻就要步入金丹,却底子厚实。
“慢慢来,不懂问诸位长老,我们都会帮你的。”二长老那叫一个和颜悦色,轻声细语的。
“要灵药不?我这里很多哦。”三长老是个药呆子,说着就从怀里扔出来一盒子。
“先谢过三长老,不过修行本就在个人,外来之物只能辅助,囝枫还是想先踏踏实实修行。”憨笑的拒绝了,以退为进,也不算驳了面子。
兰猸赞赏的点点头,确实,修行本就是与天搏斗,应当专心一事,努力为上。
“好吧,可要记得先来找我哦。”三长老只能把盒子放回衣袍里。
“好了好了,既然人已经齐了,我宣布,大典开始。”管招门徒一事的楼魄爻,是执事长老,白胡子到胸口,骨骼消瘦,黑中有点红的薄唇,手掌形如枯枝败叶,站在右侧台阶上,手持名册,专门负责记录重要弟子。
嫡传有四位,除了瑚茵,澜囝枫,还有两男。亲传有十二位,大长老三位,两女一男,二长老五位,两女三男,三长老四位,都是男子。
记名弟子就是副长老们的了,平常打打下手,楼魄爻已经三百岁了,却一直卡在金丹中期,资质不够好,不然也该是副长老级别的。
拜师行礼,喝过敬茶就可以记录在册了:“封赫章丘”
“弟子在。”
一身流云霓裳衣袍,白衫鞋,已经是筑基期,这是个比瑚茵只大一岁的男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邪魅带着点纯真,从不知道那个角落出现,因为还没有正式成为嫡传弟子,所以门派服饰没有领到。
“上前,跪~”
“是”
行礼完毕后,开始走到大长老面前,双膝下跪。
已经有女修捧着盘子过来,杯中装着晶莹剔透,黄橙橙的水,茶随便什么都行,没有要求。
“献茶”楼魄爻高喊一声,这是他最有成就感的时候,因为代表着他又写了一个人。
“师父喝茶。”双手拿过茶杯,举过头顶,规规矩矩。
“礼毕。”笔在本上随意一挥,封赫章丘四个字立刻浮现。
“恭喜大长老,”
“贺喜贺喜”
“同喜,今日我欧阳石修收第一位嫡传,各位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多见谅,希望大家跟我这大弟子,和平相处,互帮互助。”身为大长老,权利威严倒是不缺,不过还得讲一下,以示看重。
“大长老所言极是,我等定会多加照顾。”
瑚茵从小就出生在门派,倒是没什么规矩,不像澜囝枫,正式收入麾下时,拜礼敬茶一个不缺,是掌门亲口许下的,怎么看,都是澜囝枫重要一些,何况他自身资质也好,吃苦努力,修为是远超同龄人,再拿瑚茵一比较,同是一个天一个地了,不是因为女子的身份,加上有人护着,有所收敛,可能处境更为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