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乌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生死由命。最后的一点儿时间，小羽，交给我可好。”
“嗯。”梅羽羽重重地点了点头，目眦尽裂，斗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带你去医院洗胃，相信还有的救。”
“没用的。”阿乌摆摆手，“这一年来，你也经历了不少事儿，知道有些事情是人类办不到的。小羽，剩下的时间，就陪我说说话，好吗？”
除了答应，她还能做些什么，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如果她拥有力量，如果她不是这么软弱，那么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
阿乌微微一笑，和蔼道：“天伊，你也过来。”
姐弟俩并肩坐在这个垂死的老人身边，倾听最后的遗言。
“小羽，事到如今，也没有瞒你的必要了。你阿爹我可不是个平凡人，你听说过天空之神乌拉诺斯吗？”
梅羽羽一愣，怎么又是这个名字，随即答道：“是有听过，可是不了解。”
阿乌面色有些红润起来，像是死前的回光返照，道：“那我就先给你说说乌拉诺斯的故事吧。乌拉诺斯是希腊神话中传说曾经统治世界的巨人族，这个世界都是乌拉诺斯和大地女神盖亚的子女，他们试图统治天国，但被宙斯家族推翻并取代。”
“那是你们太暴虐了。”波塞冬插了一句话，最总在梅羽羽的怒视下住嘴了。
阿乌毫不介意地继续说下去：“大地母亲盖亚在太阳自东方升起时许下诺言：要将希望的种子植入每一个在地球上出生的生命。混沌赐予了她乌拉诺斯，代表第一个希望。”
“乌拉诺斯是盖亚的儿子？”梅羽羽问道。
“是的。”阿乌面色潮红，“但也是她的丈夫。”
“哎？”梅羽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惊道，“乱了套了！”
天伊淡然道：“没什么稀奇的，希腊诸神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哦。”梅羽羽嘴角抽搐地坐下了。淡定，没错，一定要淡定。
“乌拉诺斯是躺着的，躺卧在生下她的大地母亲盖亚身上，他们完全贴合，每一块土地都有一块天空粘在皮肤上。”
这大概就是希腊版的天与地的传说吧，貌似中国古代的女娲补天、盘古开天辟地之类的。
“乌拉诺斯是阳性的天空，而盖亚是雌性的大地。他们两个结合，生育出许多的子女，这些子女各有其职能，就是后来的提坦十二神。但他们都被乌拉诺斯困在盖亚的肚子里，不见天日。”
梅羽羽越来越迷糊了，问道：“既然生了孩子，又怎么能困在肚子里，这太难以理解了。”
阿乌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地说那些尘封已久的故事：“大地母亲盖亚忍无可忍，联合肚子里的子女们，想要推翻乌拉诺斯的统治。盖亚和小儿子克洛诺斯制定了一个极为狡诈的计划。为了实施计划，她在自己体内用白钢制作了一把工具，只是一个弯刀状的东西。她把这柄弯刀放在小克洛诺斯的手中。他在母亲的肚子里，在乌拉诺斯与她交合的地方，埋伏着、窥伺着机会。”
梅羽羽刚想发表见解，就被天伊按住了。好吧，她不说，她听着。
“就在乌拉诺斯在盖亚身上发泄淫威的时刻，小儿子克洛诺左手抓住父亲的性器官，紧紧一握，然后右手挥动弯刀，割了下来。紧接着，为了避免自己的行为可能带来的麻烦，他顺势把乌拉诺斯的生殖器往上扔了出去。许多血从这个割断被抛出的器官滴到地球上，而那个生殖器却被抛得很远很远，一直落到爱琴海浪里。从掀起的海浪泡沫里诞生了维纳斯。乌拉诺斯的精血溅飞在盖亚身上，使盖亚独自孕育了怪物巨人族、复仇三女神和白橡树三神女。”
“啊？”梅羽羽再也忍不住，“太扯了吧，独自孕育，神族可以无性生殖吗？”
“呵呵，当然可以。”阿乌对着她眨眨眼睛，“神族，自然有其称之为神的原因。至于乌拉诺斯，在自己被阉割的那一瞬间，疼痛地吼叫一声，轰然与盖亚分离，从此永远固定在世界的最高处，再也动弹不得。乌拉诺斯的身体和盖亚同样高大，有多少块土地就有多少块天空。”
“爱神维纳斯，不可能的，她那么美，那么出名，竟然是一段生殖器变的，这实在是……”梅羽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实在是太讽刺了！”
阿乌无奈地笑笑，道：“小羽，那个维纳斯，只是个表面风光的女人，她是哪一路货色，日后你自然有机会明白。”
“嗯。”梅羽羽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阿爹，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乌拉诺斯什么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阿乌的眸子骤然一亮，道：“老夫就是乌拉诺斯的怨念幻化出来的。”
梅羽羽倒抽了一口凉气，道：“你是说……你不是人？”
“我当然不是人！”阿乌不怒反笑，“老夫是这世上最大的一团怨气。”
梅羽羽呆立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这说明什么，她不敢想，真的不敢。
天伊握住她冰冷的手，小心翼翼道：“阿姐，这些事，十五年前我就知道了。你……会不会怪我？”
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要不是靠在椅子上，她早就晕眩过去了。真是，这个破身体。
“阿乌老爹，我有一件事要问你。”梅羽羽的嘴唇血色尽失，宛如鬼魅。
阿乌微微咳了几声后，叹道：“你问吧。”
梅羽羽盯着他的眼睛，目光灼灼，质问道：“当年，为什么要收留我们，是出于爱心抑或是……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阿乌只是一个劲儿的咳嗽，面色涨出病态的红晕，连毛茸茸的胡子都不规则地抖动起来。
天伊面色一沉，声音暗哑，道：“阿姐，不要逼老爹了，他现在已经……”
“咳咳咳，哇……”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阿乌上半身虚弱地趴伏在特制的椅子上，胳膊上，腿上，脖子上，甚至脸上，青紫的血管在皮下清晰可见，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痉挛，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姿态抽搐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