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消退,夜幕初临。
在烛火的照射下,大厅内虽也显得宽敞明亮,但是黑暗却早就笼罩在了众人的心里。
大多人的脸上,都带着沉重而绝望的表情。有的人,甚至开始抽泣。
不过,坐在椅子上的王珂,却没有那么悲观。他反而轻松惬意般,从衣囊中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嗑瓜子的声音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显得非常刺耳,这让大厅里面部落的族长依尔准不由得侧目向王珂看了过去。
“王先生,”依尔准似乎对这个看上去比他年龄小上许多的年轻人非常尊重,说话都带了尊称,“神就要来临,您千万不能有不敬的举动。不然我们恐怕会遭受灭族之灾。”
“灭族之灾?族长,你多虑了,我不会让你们遭受那种灾难的。”
王珂将手中瓜子放回衣囊中,挥挥衣袖接着说道:
“算起来,自我从茫茫海域中漂流到此,已有一年之久。这一年,我教会你们取火,养殖,造船,捕鱼等等手段,虽然无法让你们渡过海域雾霾,去往外面的世界。但总算让你们有所了解,也让你们的生活得以改善。甚至,我还挑选了几个徒弟,教授体术,强壮体魄。但是我没有想到,即使这样,也改变不了你们怯弱的内心!”
王珂看了看旁边一个沉默的小女孩,他似乎愈说愈气,说道最后甚至拍案而起。
小女孩依兰看着激动慷慨的王珂,内心颇有感触,不过她却仍然沉默着,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依兰是族长伊尔准的孙女,这个部落不通外界,却被天神所掌控,每年都需要献祭出一位生灵,轮回往始,今年已经轮到了她。
本来依兰以为自己绝难幸免,但是王珂这一年却传授了她一些难以想象的认知以及能力,这让她又有所期待。
“王先生莫非想要反抗神灵?”依尔准既惊慌,又夹杂着恐惧,更有些无奈的说道:“王先生万万不能有这个想法,神的力量不是凡人所能对抗的,王先生您虽然见多识广,样样精通,但毕竟是凡人。”
“放心吧,我不会对抗它,我还没有彻底恢复。但是,”王珂笑了笑,有些不以为意的看向依兰,继续说道:“有人能够消灭你们所说的这个神灵。”
“什么?”
依尔准和部落里的其他人都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正准备询问时,却都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沉闷却很神圣的气息。
这感觉甚至压迫得他们纷纷跪伏在地。
依兰也遭受着同样的感觉,不过这一年的相处和学习,她已经完全相信了王珂所言,对自己能做到的事也有着期待。正是这种相信和期待,让她强行克服了那股跪拜的压迫感。
“王珂,想不到你躲在了这里。”低沉的声音从天空传来。
那声音穿透了大厅隔顶,击打在众人的心里。
随着这个声音话落,一个踏着莲台,周身散发着神圣光辉的“神灵”出现在了大厅中。那个神灵,身着一袭白衣,在光辉中根本看不清面貌。
“幻梦之莲!”王珂神色似乎也有些警惕,他紧紧盯着莲台上的神灵说道:“看来你的意志在虚空中又得以凝聚,已经能够重新入梦来到这里。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潜入这里就是为了彻底解决你。”
“是吗,你的肉身这么长时间应该也已经蕴养好了,或许在外界你还能和上次那样与我斗个两败俱伤,但是你错就错在不该以意志潜入这里。在这个地方,你的生命完全由我掌控。”神灵言谈间忽然伸出手,手掌在虚空中变化繁多,似乎隐含了一些玄妙手段。
随着手掌的施为,瞬息之间,一座牢笼便从虚空中显现,将王珂和依兰囚困在了里面。
“外来者,还有祭品,本神带走,只要你们不违逆本神,本神自会庇护你们。”神灵弹指间让囚笼连带着里面的王珂和依兰都消失不见,说完这句话后,自身也凭空消失。
“王先生!依兰!”
依尔准和部落的其他人心里都有些怅然若失,甚至还有些愤怒,但是他们都敢怒不敢言,一种莫名的敬畏感压迫着他们,让他们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心里。这种对于神灵的敬畏感,似乎是他们天生就有,一出生就与之俱来的。
然而并不是部落里的所有人都饱怀这种敬畏感,却有一个例外,依兰。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困于牢笼中的依兰抬眼看着眼前站在牢笼外的神灵,脸上竟然渐渐浮现了一些自信的笑容。不过,那自信的笑容,只是转瞬而逝,很快便被一种忧伤的神情所替代。
“你,看到了?”身边的王珂问道。
“看到了,是虎哥的样子。”依兰低落的回答着。
依兰所说的虎哥,正是部落里献祭的上一个祭品,想不到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所谓神灵的肉身。
“你能看到本神的真身?!”听到两人交谈,神灵似乎有些失色。
“你可别再自称本神了,”困于牢笼中的王珂倒是未有一点惊慌,反而出言讥讽道:“你最多也只能算是个妖,一个旱地莲花而已,在梦中诞生了意志,又给自己打造幻象肉身,为祸人间,将人间无辜生灵意志投入你的梦境中轮回。你这样的妖物,人人得而诛之。”
“你胡说!本神天生不凡。重塑轮回也不过是为了创造一个更完美的世界。你知道吗,在这片梦境世界另外的地方,还有真正的妖族意志诞生。你潜入的那个地方,人类生灵还没有进化出非凡能力,本神心怀怜悯,才隔绝了这些海域。”神灵为自己辩解道。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服我,我的意志和你有着相同的修为,就算在这个地方,你也只能困住我。于是就用这种方法,想要说服我,当我的意志认同了你的说法后,自然就同化到了你的梦境。你找不到我的肉身,就想这样消灭我,太小看我了,无论如何,你残害了外界无数生灵,罪不可恕。”王珂对幻梦之莲的话不作苟同,他很清楚对方的目的。
“是吗,你说的对。不过你潜入这个地方,意志为本神所困,本神虽然无法消灭你的意志,但是能永远困着你。就算你的肉身蕴养在某些灵气充足的地方,也总有一天会枯竭。你也没有办法夺舍重生,就一直在这里做个幽魂吧。”幻梦之莲对王珂的话付之一笑。
说话间他又走下了莲台,神念一动,王珂便看到牢笼中,身边的依兰被虚空接引着,渐渐登临到了莲台上。
“妖物,你要做什么,放过她!”王珂怒吼道。
“成为本神的肉身,是这些梦境生灵的荣幸。她,携带者众人的托付,带着使命感,能让本神在梦境和外界穿梭,也是她的荣幸。”幻梦之莲的肉身“虎哥”一走下莲台,身影就开始消散,化为星光点点般,往莲台中凝聚。
“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莲台上本神无法感觉到自己的意志?!”这个身影竟然开始挣扎起来,然而他却怎么也无法摆脱那种凝聚之力。
“老师,我做到了!”这时,依兰才再次开口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啊!”莲台外的身影整个手臂已经消散,凝聚之力依然还在继续,他挣扎不休的呐喊着:“为什么你还能有自己的意识?”
“就让你消失的明白点吧,幻梦之莲。每一个梦境都会有阻挠意识,在里面给你艰难险阻。而这个小女孩,她就是你梦境的梦魇。
那时我和你在外界斗的两败俱伤,你的意志受挫,漂流在了未知领域。我比你稍微好点,肉身受损,意志却还完好,就顺着你的一丝念头潜入了你打造的这个世界,在这个地方寻找探知。
你说的妖族,我去过,还有你打造的一个人间国度我也去过,最后才在海域边的一个小部落找到了你的梦魇。没想到吧,你想要给自己重塑的幻象肉身,竟然会是自己的梦魇。
她就和以前你自己的意志一样,诞生出来就是为了操控这个世界以及那个莲台的。你无法同化她的意志。”
在幻梦之莲的挣扎声中,王珂的话徐徐述说,讲到最后的时候,那个挣扎着的身影已经在虚空中窥不到一点痕迹。
“老师,我已经知道了它所有的记忆,它果然是为非作歹,残害了不少生灵。”依兰在短短时间便接受了一段漫长的记忆,这让她几乎有些念头溃散的感觉,不过好在王珂早就跟她讲述过所有的来龙去脉,她也早有心里准备,这才不至于被袭来的各种记忆冲垮神念。
她抬起手臂,在念头一动间,梦境能力释放出来,瞬间便让那困着王珂的牢笼消失。
“不愧是梦魇,融合这个莲台,立刻就能做到这样了。不过它能做到的更多,尤其是在这个世界,所以我才不敢发难,让它接引你登上了莲台。”王珂心里既庆幸,又有些无奈。
“这个为祸人间的妖物,总算彻底消失了。它的记忆,你可以借用梦境能力抹除掉。以你如今的心性修为,无法长久抵抗那个记忆里隐藏的那些疯狂残忍的念头。”王珂对依兰叮嘱一番,看到依兰点头答允之后,又接着问道:“我也要离开,重归肉身去往外界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老师,我想先回去跟爷爷道别,虽然我知道,这里是梦境世界,那些记忆,都是它的规则创造的。但是,那种亲人、朋友的感觉却非常真实,那种感觉无法割舍。然后,我想……”依兰呐呐的说着,又诚挚的看着王珂,说道:“我想去外界,跟着老师一起。”
“哈哈,好徒弟,你能这么说真是太好了。幻梦之莲在外界声名狼藉,你现在继承了这个身份,也不能算是梦境生灵,而是妖族了。以后说不定还会陆续有人寻到这里,要来伤害你。”
王珂脸上生出一些欣慰的笑容,伸出手抚了抚依兰的小脑袋,继续说道:“让你独自面对,我也很不放心,你就跟着我去外界闯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