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的时候总在思考一个问题,什么是青春。与我而言,青春大概就是在清晨六点和一千多个男男女女跟着起床铃从被窝里爬起来,随着人群汹涌澎湃到教室,站着念完二十五分钟的早自习,然后十分钟吃完早饭,回来上无休止的课程,或许每个高三学生的青春都这样,就连张恭喜的高三也这样,不过她会拼了命的在这些压抑的缝隙里叛逆,把耳朵旁边的头发剃的看得见头皮,在黑白校服上写上中二的英文,把雪球从从三楼的教室窗户里扔下去。或者,再交一个新的男朋友。
张恭喜带着一个淡蓝色的一次性口罩,和她的新男朋友并排站在校园路上,眼睛里像开出了花。
新男朋友叫大田,大田会用攒下来的钱给恭喜买礼物,会送她二十几块钱的项链,会在每个周末不用上早自习的时候早起给她带肯德基的皮蛋瘦肉粥,会在中午隔着校门给她送两公里外小吃铺的肉包子,会掏空口袋给她买她喜欢的獭兔毛玩偶挂件,一个要好几十。
都是普普通通的玩意儿,在当时零花钱少的可怜的工薪家庭出身的恭喜来说,已经是无比大的幸福。她把这一点一滴都写进日记里,省下来生活费买十几块钱一盒的明信片,每天写一张送给大田。张恭喜和我坐在午夜硬邦邦的床班上,对面楼房勤奋好学的同志还没熄灯,而圈养我们的宿舍楼在晚上十点半就已经沉寂在了黑暗里。月亮在几十万光年外静默,投射出寒冷的光,在张恭喜的眼睛里开出银色的花。她拿着厚厚的一沓明信片,一张一张的总黑色碳素笔写好,开头都是——“致我最爱的大田”。
“要跟我去查宿舍吗?”张恭喜突然说,歪着脑袋,眼睛里都是狡黠。
“好。”
我们两个悄悄穿上鞋子,拿着黑色的铁制手电筒,挨个宿舍走过去,从窗户看和我们一样被圈养在宿舍楼里的鸟儿有没有好好注意。午夜12点的宿舍楼静悄悄的,像装满了神秘的黑盒子,两个人就这样像是探险的完成任务,关掉每层楼水房的灯,检查好每一个宿舍。在高中的时候,查宿舍大概是一个十分神圣的任务。
在明信片叠成三本书那么厚的时候,张恭喜学会了化妆,与其说是化妆,不如说是学会了涂抹素颜霜,像刷墙那样摸匀称,再在嘴上涂一个唇彩,那个唇彩太亮,以至于每次出门都会被不老实的男生问是不是抹了猪油。
也是在这个时候,张恭喜的生命轨迹里出现了三个人,阿海,小花和眼镜。这些人都非常奇怪,比他们人更奇怪的是他们的名字——小花是男孩,而阿海和眼镜是姑娘。
恭喜非常喜欢阿海,心底里把她当闺蜜,有什么好的都会先想到她。而阿海特立独行,特别个性,也正是这份个性,吸引着恭喜,也令恭喜恐慌。阿海做的,一直都是有点墨守成规的她不敢做的事。
而小花,是恭喜的蓝颜知己,既然是蓝颜,就少不得和男朋友有些冲突,终于有一天,课间来找恭喜的大田看到了小花抢恭喜手里的饼干,在大田的视角看来就像是从嘴里抢的一样,于是“大战”一触即发,两个人在走廊里进行了友好而亲切的会谈,最后达成一致,小花会离恭喜远点。
一场闹剧最后就这样默默的结束。
冬天慢慢的过去了,春天慢慢的降临,和春天一起降临的,还有高考的冲刺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