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悬崖下面休息片刻,李却仰头望了望,只见崖壁上藤蔓弥漫,水声潺潺,每一滴水珠,在阳光的映射下,都形同晶莹剔透的珍珠。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脚下一眼,抬脚踏上石阶,再次向上攀爬。方才有惊无险,那只鹤的出现,让他明白了不少事情。
显然,鹤不是野生的,多半有人豢养,通了人性,不过到底是谁养的很难说,有可能是青宁峰,也有可能是梁师姐。
这种问题现在断然想不明白,为之纠结更无意义,等上了悬崖,大着胆子问梁师姐,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过有了它在此处,李却心安了。没有性命之忧,走这石阶,无需顾虑重重。
这次显然没有上次轻松,来到三十丈高时,李却已然气喘吁吁了,额头布满汗珠,腿部肌肉隐隐有些酸软。
不过他依旧在坚持,这是他的性子使然,绝不会轻易退缩。
这一回,李却的注意力很集中,全然不似上一次,还有闲情逸致欣赏从上往下看到的景致。
越过云雾,所见崖壁之景致,与下方并无二致,只是藤蔓更为茂盛了些,藤叶青苍,沾染着一股岁月的气息。
流水还是那般急切,但见其规模,却是小了不少,水流更为凝练、粗壮,似白色的匹练悬挂,似一束倒着的花朵绽放。
李却只看了两眼,便没有再看。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先上崖顶,其他的容以后再说。
眨眼间又上了几道石阶,他倍感吃力,小腿酸软的厉害,在微微颤抖,稍有不济,便有掉落下去的风险。
但这情景在他意料之中,用走的既然行不通,那就改用爬的。
手脚并用!
用手攀爬,略略减轻了腿部的压力,也使得腿部得到了暂时的休息。如此,李却又缓缓上升了一截,此刻若是有人看去,已经隐隐越过了整个石阶的二分之一。
再往上走,不见藤蔓野花,山风呼呼,如利刃般,刮得人脸颊生疼,就连耳膜,也有些嗡嗡作响。这决计不是什么好事情,李却心里清楚。他体力就快要用尽,风若再大些,一个不稳,怕是要把人给吹下去。
这个时候,他面色猛然一凝,鼻子微微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接着,他神情一震,努力嗅了嗅,那味道中,似有一丝香味。
“花香?”
李却内心大动!不必说,此处无任何花草,那么花香味来源只有一个!
定然是梁师姐所栽种的芳草!
一想到了这里,他似来了气力,又往上爬了一截。
此时的他,体力已经基本耗尽,但心中却莫名多了一丝好奇,驱使着他,继续向上攀爬。
越往上,花香越是浓郁,满片崖壁都是花香味,明明不见花朵,但那味道却是清晰可闻,形如烟云一般缭绕不散。
李却体力早已不支,也不知身体里哪里来的气力,使他一次又一次的挣扎着往上爬。
悬崖上面是什么样子的?梁师姐栽种了些什么芳草?那只大白鹤是谁养的?
诸如此类奇奇怪怪的念头,在李却心头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出来,像是烧着的茶水煮开了,泡泡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
它们莫名其妙的成了他继续向上攀爬的动力,尽管很不可思议,但几番折腾下来,他居然就快要接近崖顶了!
空气中芬芳馥郁,有的清雅,有的高贵,有的清新,有的浓郁……也不知是些什么花,可能是一大堆的野花吧。
李却这般想着,浑身一点儿气力也没有了,精疲力尽!
那崖顶似触手可及,但他真的很累很累,手脚酸软胀痛,衣裳也湿透了。
“呼。”
他手一松,耳边风声呼啸,像是在嘲笑般,紧接着,他心头涌起一股寒意,但转瞬,他已经跌落了下去。
方才得那只鹤还会出现么?
李却不知道,也不是要去赌。现在的他,只想闭上眼,好好的休息一下。
刷!
崖顶上,似有一袭白色的影子飘过。
睁开眼醒来时,空气中沁人心脾的花香,不曾减了丝毫,那芬芳浓郁,如香醇的老窖,盈盈不曾散开。
天空是蓝色的,光明如镜,平滑如水,周边的世界,是五彩缤纷的,有奇异的彩蛾在飞舞,有辛勤的蜜蜂在劳作。
梁茶依旧还是一袭蓝色衣裳,弯着腰,一手提着一个水桶,一手拿着一个水瓢,在花圃里来来回回。
“梁师姐。”
李却挣扎着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花圃之中,形如五颜六色的花海,其中间有一个木亭,一条石板路通向那里,在石板路的另一头,是一片茂密的林海,里面依稀可见一座精致的院落。
“醒了?”梁茶说完,收了水桶跟水瓢,走进了木亭。
李却见此,连忙踩着百花中的小径,跟着入了木亭。
“我睡了多久。”他不好意思的问。
木亭石桌上有几盏凉茶,梁茶放好水桶水瓢坐下后,抿了一小口,淡淡道:“小半个时辰。”
李却闻言,脸颊刷的红了起来,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啊?梁师姐,你不生气,不批评我么?”李却呐呐道。
梁茶奇道:“我为什么要生气,而且还要批评你?”
“因为……因为我功课做的不好,而且……而且刚刚又在你花圃中酣睡了过去。”话到最后,李却的声音是越来越小,几乎快要听不见。
梁茶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你做的不错了,只是两次而已,就能接近崖顶了,尤其是第二次,这里面的坚持,令人动容。”
李却顿时说不出话了,脸颊依旧微微发红,目光闪烁间,心底对梁茶的看法已然大有改观。
性子孤僻什么的,三师兄只怕也是回来之后道听途说!
此刻,在李却看来,梁师姐为人真的是极好极好的,人美心善,除了稍微清冷了些,其他地方,哪都值得让人敬佩、敬重。
来这里一天多了,他自问做的漂亮事一件也没有。梁师姐非但不责骂、不怪罪,反而一直鼓励自己,天底下真的没有比这更好的师姐了。
“至于你在花圃中酣睡,也是因我而起,何来怪罪一说?”梁茶顿了顿道:“更何况,你一朵花也不曾压坏。”
李却向着亭外瞧了瞧,还真是,刚刚自己躺下的地方,是花丛中的小径,除了些低矮的杂草在,再无其他。
梁茶又道:“今天傍晚上下悬崖的功课,你就不要做了,下去后好生休息,但夜间静心打坐一事,不可荒废。”
李却连连称是。他周身还很酸软,寻常走动倒无大碍,如若真要做些体力活儿,那就苦不堪言了。
“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你就在此处歇息,待会儿我让小白送你下崖。”
“小白?”
疑惑间,梁茶已经提了水桶走远了。
李却在木亭待了一会儿,却也有些无聊。抬眼看去,尽是花朵,有的正含苞待放,有的正争相竟艳,芬芳馥郁,娇艳欲滴,五彩缤纷,教人目不暇接。
倏地,几根青色而单薄的杂草落入了他的眼中,它们在百花之中极为显眼,那竟是几根毫不起眼的狗尾巴草。
李却走近,拔了几根在手上。一根学着王有柴那天的样子,将其叼在嘴中。剩下的几根,恍恍惚惚中,年幼时的记忆忽的涌现了出来。
“应该是这样……这样……再这样?不对不对,应该是这样……这样……”
好多年以前的记忆了,都快要记不清了,不过依稀还记得,当时是在村口,那颗老槐树下,一个喜欢把艾草晾干,当茶喝的老爷爷,手把手教的自己。
“你这是在做什么?”梁茶这时已经折了回来,见李却举动古怪,不由得问道。
“编‘兔子’呗。”李却随口一说,完全投入进去的他,连梁茶回来了也不曾察觉。
“这个……草怎么编织‘兔子’?”梁茶不解。
“那是你不知道,狗尾巴草当然能……”话到一半,李却觉得不对,这哪儿冒出来的人在跟自己说话,抬头一看,登时傻眼,叼着的狗尾巴草,也落到了地上。
“梁师姐?”李却呐呐道:“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倒是说说,这草怎么能织‘兔子’。”梁茶不答话,反倒是追问起狗尾巴草为何能做“兔子”。
“呃……梁师姐,你等等。”李却转过身,手虽是微微颤抖,但勉强还算正常,经过几番折腾,终于是编织出了一只“兔子”,将它交到了梁师姐手上。
梁茶怔怔的看着手里的这个物件,虽说是有那么几分像“兔子”,但模样似乎也忒丑了些。
李却羞愧不已,压着声音道:“多年没编织过了,生疏了。”
梁茶又看了两眼,点了点头,便要将“兔子”还他。
“不了不了。”李却摆手道:“这就送给梁师姐你了。”
梁茶讶然,看了一眼那所谓的“兔子”,又看了看李却,轻声道:“你要把它送我?”
“啊!”李却挠挠头,心里不知怎的竟紧张了起来。
“你有心了。”梁茶反复看了看“兔子”,玉脸颤了颤,但终是没有其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