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远就看见程浩然瘦高的身影,夹在一群土豆沙发一样的巴西大叔中,分外显眼。
许久未见同胞的程浩然明显更激动,他大声的叫了徐佳的名字,用力的挥了挥手。
徐佳把手里的箱子交给他,俩人互相拍了拍肩膀。
同国人点到为止的打招呼方式比,旁边巴西人见面哭天抢地的拥抱和贴脸让这俩人看起来显得有点落寞。
程浩然是徐佳的同事,比她早到巴西两个月,徐佳因为签证的问题耽搁了一阵子,本来计划俩人一起来,事情紧急,领导只好放程浩然独自来巴西。
临出发前俩人一起吃了个饭,徐佳在桌上举着可乐杯,风萧萧易水寒的说到,“请前辈先去巴西贫民窟为我扫清障碍!”
程浩然比徐佳大两岁,早到公司半年,但早来一天也算是前辈,说话讨巧的道理徐佳怎么会不懂。
程浩然半是受宠若惊,半是客套的说,我们可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孤军奋战,还不知道有多少坑呢。你抓紧时间办签证,我在巴西等你。
其实巴西分公司建好有两年了,之前的负责人是一个当地华人,叫Peter。
Peter这两年除了注册了一个空客公司,租了一个高于市场价两倍的破公寓(这也是程浩然后来告诉她的),基本没干成什么实质性的事儿。
那时公司在巴西已经有了代理商,市场还是一片蛮荒之地。凭着能干的代理和市场空白,市场增长在两年内翻了两番,Peter躺在一堆送上门的订单里,吃到盆满钵满。还拿了海外销售的现金奖励。
之前对于巴西市场,公司一直不是很看重。公司海外市场的重点一直在欧洲和东南亚。
直到年前,竞争对手在巴西政府手里拿了一个很大的政府项目,尽管内部人都知道那个项目的实际利润率一定很低,但是奈何影响力很大。
圣保罗当时的市长在电视台采访时甚至点名表扬了对手公司,虽然两个月后那个市长就被对手搞下了台,但好歹示范效应在那呢。
迟迟没做出什么回应的Peter被市场营销的老大训责了一顿,之前派到巴西的市场经理呆了一阵子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回国后,上头开始找人协助他。
Peter自己坐不住了,新的销售如果进来,他说一不二的地位肯定会受到挑战,总部那边和巴西市场如果保持了统一,到时候他再上下糊弄也没那么容易了。
再加上年前他让底下的小销售给客户压了很多货,用来完成去年的业绩。
结果竞争对手提前他们一个多个月对相似的产品做了促销,这堆产品就压在了客户仓库里。
他自己都知道,在巴西的土皇帝日子,到头了。
程浩然到的时候,Peter还没走,短暂的交接后,没等徐佳到巴西,Peter就卷铺盖回国了。
徐佳隐约知道她在逃什么,但是还不知道更多的具体情况,她还不好下判断。
她还记得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师父对自己说过的职场准则,少说多看。
出租车在宽阔的机场高速上并没有开出多久,就进入了道路七扭八歪的市内道路。
程浩然不断的给徐佳讲着他早到几日得到的消息,俨然一个当地人。
“看到左边那一圈铁丝网没,那是个监狱。周日的时候外面会排很长的队伍,全是女的。都是来看自己蹲监狱的老公和儿子的。”
“右边从刚刚那个红绿灯开始就是一大片贫民窟,你看这都开了多远了。”
“最大的贫民窟在机场后面,我们有一个展会供应商的公司地址就在那附近,一直邀请我们去拜访,我在想我们俩要不要去呢”
“你看前面那个杂耍艺人,我上次看见一个扔火球的,结果掉地上了,还差点砸人车头上。那人没好意思再讨钱,灰溜溜的就走了哈哈哈。”
“这片公园是流浪汉聚集地,就是白天也不要来。你看他们有几个穿鞋的。”
程浩然明显还没有从看见新同事的喜悦中出来,一路上喋喋不休的讲着。
“到巴西了,等我的是什么呢?”徐佳心想。
徐佳头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闪过的涂鸦水泥墙,随着出租车左摇右晃,竟慢慢的迷糊了。
程浩然自说自话了一会,见没有回应,回头看去,徐佳低着头,露出半个脸,早已睡着。
窗外的霓虹灯在她的脸上依次闪过,时暗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