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热了吗?”谭文储突然看着陆云雀开口问道。
“昂?没有啊。”陆云雀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你肯定是发热了”,谭文储一脸正经的说道,“不然怎么大清早的就开始说胡话了,快些去安康堂找大夫抓两味药吃吃,免得烧久了烧坏了脑子。”
“我没胡说”,陆云雀连忙否认,解释道,“我是真的精通房宅建筑。”
“那又怎么样呢?”谭文储抬起头,脸上已经有了几分不悦,“我找这方面的师傅可不是只能动动嘴皮子那种,你知道这是要去做什么吗?就稀里糊涂的来自荐?”
“那那些老师傅也都一大把年纪了,不见得就要亲自动手的啊,我既然来了,当然知道这是要去做什么啊,我没来打趣您,是真的想去。”陆云雀连忙开口说道。
“这是去云州,是去援灾!不是去过家家,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你心里真一点谱都没有吗?”谭文储听完陆云雀的话只觉得一大早脑子就嗡嗡的响,“我现在已经很忙了,你就不要来添乱了好吗?”
“我真没添乱”,陆云雀有几分委屈的看着谭文储,“谭家叔叔,我已经想好了,我是真的想去那里,不是一时兴起,而且我也可以保证,我对这方面的经验,不一定比那些普通师傅差,可能我最不好的地方,就是我的气力比不上那些年轻徒弟,没办法自己亲自动手而已,我绝不会添乱的....”
“这是添不添乱的问题吗?”没等陆云雀说完,谭文储先开口打断了她,“那地方是真的不太平,你是一个小娘子,不是那些小伙子,为什么非得去蹚这趟浑水呢?我也不瞒你,那文衙役已经去找了好几天的工匠了,到现在都没找齐人,许多工匠一听是要去云州,直接就拒绝了,你明白吗?”
“我知道”陆云雀一脸坚定的说道。
“那你知道还去,你图个什么呢?这事儿虽然要给工钱,但也多不了多少,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好处了,做得好大功劳也是上面的人的,下面这些卖力的能被捎带一句就算不错的了。”谭文储见陆云雀这丫头怎么说都说是一副说不通的模样,心里也越发烦躁了起来。
“我知道的”,陆云雀看着谭文储开口说道,“我既然决定要去了,那我肯定会对自己负责的,绝不会给谭家叔叔添麻烦。”
“你这丫头!”谭文储一激动,弄得桌子一阵摇晃,砚台里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水被这一撞也直接漫了出来,“别说了,我不同意,这次要的是精通泥瓦木工的匠人,你一个庄宅牙人就别来凑热闹了。”
谭文储说罢便不再搭理陆云雀了,坐了下来一脸认真的看起了桌上的书册。
陆云雀又试探的喊了好几声,谭文储一律当听不见处理,陆云雀见状,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便准备等谭家叔叔气消了再来。
陆云雀想罢便低头给谭文储拘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去了。
陆云雀刚一出门,谭文储悄悄抬头看了眼门口,确认陆云雀已经离开了,这才赶紧拿起桌子旁的手巾,慌张的擦起了砚台里溢出来的水。
陆云雀走出衙门后没急着回家,在路边慢悠悠的走着,今天太阳也没出来,略有些昏暗,空中偶尔吹起一阵风,地上的叶子在风里旋了一个圈,又从半空中慢悠悠的飘到了路边的河里,像一艘枯黄的小船,风不吹就不动,风一吹就急忙忙的走几步。
其实陆云雀自己也知道刚刚谭文储说那些话是为了她好,谭家叔叔虽然平日里和她没有多少交际,但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丁家叔叔为她出头,惹恼了不少人,那些人自然会到县衙里告丁家叔叔的状,不过却从来没见丁家叔叔受什么罚,这里面肯定是有谭县令的维护的。
为什么会突然想去云州呢?陆云雀倚靠在石桥边一颗大柳树下,柳树的叶子已经掉完了,只有些光秃秃的枝条一脸苦相的垂着。
其实陆云雀自己也没太想明白为什么要去,但她就觉得自己该去,云州这次的灾祸可以说是几十年难以一遇的,云州那边现在太缺工匠了,也太缺对房宅建筑有了解的人了。
陆云雀其实一直对云州那边的事情留着意,林尧先前送回来的书信里也偶尔会提到那边的事情,所以陆云雀现在对云州的了解不一定会比谭文储少。
工钱不工钱什么的陆云雀倒不是特别在意,她在意的是,如果真的,真的在这次援灾的过程中做出点什么功绩,是不是...是不是也能让她的格局不仅仅局限于永修县庄宅牙人之中呢?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陆云雀也想去试一试,毕竟机会溜走了就难再遇到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林尧也在云州。
陆云雀想到这里眼神就略暗了些,虽然林尧时不时会寄信回来,但现在距离上次书信已经过了很久了,她知道许是云州那边事情多,耽搁了,但她心里总是记挂着这件事情,如果这次她去了云州,是不是就能离他更近一些了呢?要是运气好的话,是不是还能见一面呢?
陆云雀想到这里,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陆丫头,你明天还有事情吗?”中午用午食的时候,张家三婶儿突然看着陆云雀开口问道。
“啊?”陆云雀抬起头,“没有啊,这几天我都没什么事儿的。”
“那你明天帮我给牙行的王大娘送点东西过去,她要明天西市开市了才在,而我明天下午得带着老张去詹大夫的医馆看看,抽不出来身,就只能让你去送一趟了。”张家三婶儿开口说道。
“啊?为什么要去医馆啊?”陆云雀听张家三婶儿一说要去医馆,顿时紧张了起来,还以为是张家叔叔又有什么不适了。
“哎呀,你这丫头别紧张啊。”张家三婶一看陆云雀那副样子就笑了起来,“老张背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我是带他给詹大夫看看,要不要换药了。”
“这样啊,那行,三婶儿你就放心带张叔叔去吧,东西交给我就行了。”陆云雀开口说道。
“那行,等会我就把东西给你。”张家三婶儿答道。
第二日陆云雀先去衙门里走了一圈,但却没瞧见谭文储的影子,问了值班衙役才知道,谭县令今天一大早就和文衙役一起出去了,还嘱咐了后厨中午不必备他们的饭,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
陆云雀听罢也没再多问,把自己的事儿处理完了以后就离开了。
中午吃完午食后,张家三婶儿等张家叔叔休息了一会儿后就带着他去了詹大夫的医馆,陆云雀把厨房收拾好,心想着去早了也是在那里等着而已,便带着张家三婶儿给的东西又回家看了一会儿书,掐着时间往西市走去。
临近年末,置办年货的人也多了起来,虽然现在没什么贩货的胡商,但西市的街道上的人依旧是熙熙攘攘的,陆云雀费劲的在人群中挤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了牙行门口。
和看门的小厮打过招呼后陆云雀便走了进去,张家三婶儿说的那个王大娘她也认识,不过那王大娘不是庄宅牙人是人牙子,以前和陆云雀见面的时候,陆云雀总感觉她一双眼上下扫着自己,让她心里不自在得很,两人平日也不怎么打交道,所以并不熟识。
跟着带路的小丫头一路走到了牙行的后院,陆云雀把东西交给了王大娘后,连茶都没喝一口就告辞了,走得飞快,搞得王大娘还以为这丫头是有什么急事呢。
出了牙行后陆云雀瞧着外面街道上这密集的人群,想了想,实在不想去再挤一遍了,便准备顺着河边回廊往外走,虽然是绕了些路,但好歹还是比人挤人舒服一些,反正她今天也没其他的事儿了,不急,慢慢走呗。
河边回廊上还零星残留着仲秋节未撤下的彩灯,陆云雀那天不在,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只是一想到仲秋节,又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家阿娘,原本平静的心虚顿时有些低落了下来。
不知道阿娘现在走到哪里了呢?陆云雀心想,渝州路远,阿娘一行人带的东西又多,自然就更慢了。
河里偶尔飘过几只小船,现在没什么大桩货物进城,河面上也见不到货船,漂在上面的都是些精致的小船,偶尔里面还坐着一两个富家的小娘子或者郎君,周围的树叶子都落了,除了几枝光秃秃的书丫,就只有这满街的人了,也不知道坐在里面图个什么。
或许是图这份热闹吧,陆云雀心想。
慢慢的往前走着,回廊上也有不少人,但也不算拥挤,陆云雀走着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周围人群嘈杂,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听准了,转头四处张望了一番,却并没有瞧见什么熟识的人。
“这儿呢!”那声音更清晰了些,听着像是小娘子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