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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梦里

清欢因晚膳间多吃了些酒,到这会儿也似是有些困怠了,脑袋也有些沉沉的。丹芷看清欢如此,便赶紧把床铺置弄一番,好让清欢尽早歇息。

“姑娘,您今天吃酒也乏了,早些安置吧。”

清欢扶着丹芷,遂即缓步至床榻前,“丹芷,我记得有一个嵌八宝的红漆匣子,之前搬过来的时候让你好生收着的,你可还记得?”

丹芷略沉吟片刻,“姑娘说得可是多年前南贡王妃给你的那个,奴婢记得当时您不小心还磕碰过那个匣子。”

“就是那个,你放哪啦?”

“当时我瞧着姑娘许久未用,便收到西阁的库里了,姑娘现在可要?”

清欢因想着赵玉朗当日送她的那柄小弯刀就放在了这匣子里,所以便想让丹芷去取来,不过听着这窗外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竹叶声,方知晓这晚风甚凉,倒不好让丹芷再来回折腾一二,便开口道:“不必了,明日白天你去取来吧,今儿个不早了你也下去歇息吧。”

丹芷福身道:“是,姑娘,那奴婢先退下了。”

丹芷退下后,屋里一片静谧,清欢躺在床上翻了翻身子,没多久也便睡沉了。

窗外树影摇曳,随风落下的几片叶子随意地拂过廊下,不知会飘向何方,原本在枝干杂石间低语的不知名的小虫,仿佛也随着这季节的变换收敛了心神不再作语,一切似乎都不再发生什么,可唯有这梦里的人还再不停想的一遍遍回忆着自己的过往,这绝对是上天的恩赐,因为在这里所有的事情都是美好的,而且绝不会有他人知晓,自己也不必感到害羞,这梦带来的就是清欢那隐藏在心中最真实,最期盼的过去与未来。

梦中那一幕幕的景象,在清欢的脑袋里慢慢展开,像是在呼唤着她记起曾经的那些过往……

清欢来王府伴读已有几日,因每日要上早课,所以她便留在王府吃住,以免去每日来回的辛苦。这前两日清欢甚感有趣,毕竟王府可比慕府大了一倍不止,而且安阳郡主也是个极好脾性的人,年龄也与清欢相仿,所以她喜欢在这里,虽然讲课的先生古板一些,但和郡主相伴倒也欢喜。只是,已经多日未见到家中亲人,清欢难免情绪低落,连吃饭的时候都没了笑模样,要知道,平日她最放松的便是用膳的时候。

“清欢,你看,今日有鸳鸯炙,嗯……好香啊。”安阳郡主一进花厅就闻到了阵阵肉香,于是赶紧上前走去,伸长了脖子又使劲嗅了嗅,转脸向身后的清欢说着。

“哦,是挺香的…”清欢心不在焉地说道。

似是察觉到了清欢的神情有些不同往日,安阳便开口问道:“小清欢,你怎么啦,你…没事吧,你怎么不高兴啊?”

清欢看了一眼安阳,小声嘟囔着:“我,我有点儿想家了,我想我母亲了……”

看着清欢这个样子,安阳郡主想了片刻,一歪头笑眯眯地看着清欢,“嗯……你要想家就回去看看嘛,你还小,想家很正常的。”

听着安阳这样说,清欢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真的?那,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呀?”

“不急不急,先用完午膳,一会儿这鸳鸯炙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听安阳这样说,清欢有些怀疑道:“好吧…那,要不要先和王妃说一声呢,万一她不同意怎么办……”

安阳拿起筷子,“不会的,我现在就让人去通禀。兰亭,你去到母亲那里说一声,就说清欢想家了,想回去看看。”安阳转身向后面的丫头吩咐了一声,那丫头应声说是,便退去了。看着清欢还站在那里,安阳开口道:“小清欢,这下可以了吧,母亲疼我也喜欢你,她定会同意的,你快坐下吃吧,我可饿了。”

清欢闻言便露出了笑容,并上前坐下了。

没一会儿,那名叫兰亭的丫头便回来复命道:“奴婢回郡主话,王妃说了,清欢姑娘如若想家了就回去看看,自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好今日世子殿下在府中无外出,那用过午膳便让世子殿下陪同姑娘回慕府就是了,正好她这儿也有些东西带给老太太他们。”

“世子殿下陪我回家吗?”

“是的姑娘。”

“我就是回家看看,不用这么麻烦的。”清欢虽小,但毕竟是显贵人家出来的,自是明白世子身份的尊贵,而且这位世子殿下她还从未谋面,怎好让人家来陪她回府。

“没事的清欢,我这哥哥你还未见过,他最是个好说话的人,反正你们早晚要见面的,正好今日就当做互相认识吧。”安阳边说着,边夹起一块鸳鸯炙放入了口中。

见安阳这样说,清欢便也不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午膳过后,清欢给王妃道了别,便随着王府的婆子一道去后门了,想着一会儿就能见到家人,清欢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许是走得太快的缘故,清欢快到门口的时候倒被自己绊了一下,“诶呦!”听到清欢一声轻呼,前面带路的婆子连忙转身扶住了清欢,这才没让她摔倒。不过刚才那一绊倒是让清欢注意了一些,边想着边也迈出了门。因小心脚下,清欢一直低着头看路,倒没注意前方,所以刚走出门口她只感觉身前一片黑影,于是便慢慢抬眼看去,只见面前站定了一匹比她不知高大了多少的马驹,毛色亮亮的,真是好看极了,清欢忍不住继续往上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她愣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正在冲她微笑,这一瞬间,清欢好似被定住了一般,她有些尴尬,因着自己刚才光看路看马了,竟未发觉这马上还有一人,还有就是…这人笑起来…好像很好看,这让她早已忘记要开口说话,可突然间,让所有人包括清欢自己都没想到的是,清欢竟然开始流起了眼泪,她也不知是怎么了,为什么看到这个人会哭呢?她这一哭不要紧,倒把马上的人吓了一跳,于是那人也顾不上周边人的行礼,翻身下马,走到清欢面前,有些慌乱地说道:“你,你便是慕清欢吧,我是赵玉朗,母亲让我送你回慕府,你,我,可是我的马吓到你了?”见到世子翻身下马,旁边的婆子也不明所以,只好在清欢耳边轻轻提醒道:“清欢姑娘,这是世子殿下,您应该行礼的。”这一提醒,倒把清欢吓了一跳,一下子就回了神儿,忙转头怔怔地看了婆子一眼,婆子冲她轻轻点了一下头,于是清欢用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行礼开口道:“世子殿下安,小女,小女是…是穆清欢,我是安阳郡主的伴读。”

赵玉朗看见清欢冲自己行了礼,又听她这带着些稚气的话语,觉得十分可爱,于是便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清欢姑娘免礼,我知道你是安阳的伴读,我这两日因未在府中,所以还未曾与你相见,你不必紧张。对了,刚刚你为何哭?”

说实话,清欢也不知为何见到赵玉朗会哭,可能是因为他刚刚的微笑吧,在家里的时候,大哥待她也是这般和煦,许是几日未见大哥,她看着赵玉朗就想起了大哥的缘故吧,于是清欢抠了抠袖子里的手,诺诺地说:“想家了……”

赵玉朗让人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因为他实在不知这个小丫头想家和见到自己就哭有什么关联,但是看到清欢这么小,也就不再多问什么了,“一会儿就可以见到你的父亲母亲了,快上车吧。”清欢点了点头,便由婆子搀扶登上了马车。赵玉朗看到清欢上了车,也翻身上马,一行人便出发往慕府去了。

……

“姑娘,姑娘!醒醒姑娘!”

正在沉睡的清欢似乎还停留在那场美好且清丽的梦里,那是少女时节最值得纪念的一次相遇,所以她不愿醒来,不过身边巨大的晃动感却让她不得不提早的结束了这场梦。

清欢努力地睁了睁眼睛,想看清身边的人,“谁呀,丹芷?你没来由地摇我做什么?你不睡觉干什么呢?”似是怪丹芷把她的美梦打断吧,清欢有些没好气地问道。

“姑娘,您瞧瞧,外头已经日上三竿了,奴婢这叫了您两次,许是您昨个儿多吃了酒,您睡得沉了些,不过奴婢看您在觉里哭了,枕头都湿了大片,怕您梦魇所以还是把您叫了起来。”

听着丹芷这叽里咕噜说了大堆话,清欢也算是彻底清醒了,转头一看,枕头还真是湿了一片,于是慢慢起身,“好了,我这就起了。”“那奴婢给您端水来。”丹芷说完便向外退去。看着丹芷走后,清欢也没动地儿,坐在床上闭眼缓神,脑子里依然是昨晚的那场梦,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与赵玉朗见面的情形竟然还是那么清晰,即便在梦里也不差分毫,她当年见到赵玉朗时的确哭了,到现在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也许真的是当时很想家的缘故吧,不过,清欢却从未对人提起,她见赵玉朗的第一面竟然哭了。

说来也是奇怪,别人做梦也是梦得七零八落的,她倒好,这梦得那么真实,以至于让她如此怀念,还又如此地期盼,盼望着玉朗哥哥早日回京,早日与她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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