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钱家大堂内,家主钱明一脚踢翻了身前的几案,文书“哗啦啦”地散落在地上,那一纸君凌伪造的文书早已成为了碎片。
堂下众人噤若寒蝉,没有一人敢出声说话,气氛凝重得让人胆寒。
“简直欺人太甚!那帮逆贼,竟然让我钱家在今年这个荒年每月给她们三百石粮食,猪都没有吃这么多!”钱明的胡须气得发抖,略显得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帮逆贼说若是不从,就联合几大山寨一起将钱家和孙家一齐抢空!”
堂下之人终于有人出了声,众人看去,却是钱家少主钱亦。
钱亦行了一礼,“母亲莫气,若为这帮人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得。不知那帮逆贼有没有修书给孙家?”
钱明怒火稍平,答道,“所有世家都发了书函,孙家已经和我知会过了。”
钱亦显然比钱明更为冷静,分析道,“往年旱灾时我们与那些人也是相安无事,今年旱灾甚重,故朝廷已经派人前来沪郡,为何朝廷官员将至之时,这些莽妇不一齐协力对付朝廷的盘查,却在这时候找我们麻烦?”
钱明当了多年的家主,心机自然深沉,冷静下来想了想,心中微动,“亦儿的意思是说,朝廷行反间计?”
钱亦颔首,“女儿正是此意。不如将当时被劫的商队掌事来好好问清楚当时情状,那人与那些莽妇打交道的次数最多,仔细辨认后自然想得出此事是否属实。”
不一会儿,那名商队头目就被带到了大堂上,语气却极为肯定就是那群土匪来劫,而且是二当家亲自出马,脸上的疤痕一看便认得出再真实不过。
听完这一席话,钱家众人表情都有些不虞,钱亦更是死死地皱着眉头,“不是朝廷……这帮莽妇,究竟想要干什么?”
钱明当机立断,挥了挥手,“来人,修书给那些被那群莽妇给威胁的其他家族,若是那群莽妇来犯,我们几家便结盟守卫家族,传承了那么久的钱家,不能在我手里断送了。”
劫持完钱家后,士兵们又陆陆续续地劫持了孙家和其他世家的货物,到现在的巳时三刻(十一点四十五)已经收获颇丰。
此时的山寨内。
听完小喽啰的汇报,山寨大当家王倥语气低沉,“军师现在在何处?”
小喽啰打了个寒战,“回……回大当家的,军师本来说去如?厕,可现在还没有回来,等姐妹们去找的时候,茅?厕中却是……”
不等小喽啰说完,王倥大声怒吼,“滚——”
“今日她们摆阵带了至少五千人来也是为了打倒我们下了血本。哼,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既然有本事给所有山寨下战书,那么我就成全她们。来人,修书给其他几个山寨,明日清晨联合兵力,一起攻打那些软弱如男子的伪君子!”
……
听完君凌的此后的计划和在沪郡的打算,许约有些感慨,“主公深谋远虑,这阵法也是玄妙万分,约都没能看出只有五百人于此。主公智谋比之谋士有过之无不及,约叹服不已。”
君凌也不谦虚,“那是,所以才说子期的眼光独到,找到这么一个好主公。”
许约暗自翻了个白眼,无视之。
君凌轻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子期看看这东西。”
许约依言行事,将那张纸颠来倒去看了一遍后险些震惊地将手中竹纸丢了出去,不过理智尚存,她忍住动作,又小心翼翼将竹纸按照原样折叠起来,那个谨慎贴心的模样,宛若对待什么至宝。
“这、这张图……”许约不是一个没多少文化的武人,自然看得懂图纸。她一开始还看不懂图画是什么,然而等她仔细读了那些批注的小小文字,心中陡然升起一个极其巨大的想法,心肝儿顿时颤抖了起来,同时又深感君凌对她的放心,越发觉得安心。
她已经不是曾经的乡野村妇,人生大起大落,虽然正好处于最低潮的时候,可大女子生而在世,谁不想建功立业,名留青史?
君凌之前的一番话也踩中了她内心那点儿软肋和痒痒处。
谁敢笃定,如今籍籍无名的长安王,未来不会成为名震九州的千古一帝?
许约此时的心绪完全落在君凌给图纸上,良久问道,“这东西……已经制出来了?”
她努力压抑自己激动的声音,以免失态丢人。
君凌的语气有些遗憾,“已经有一批成品了,只是材料不够,现在没有余力大量生产。”
材料?一旁侍立的高冲岔了一句嘴,“主子,冲今日所缴的货物中有铁矿石三百车,应该够用与生产了。冲看那些矿石,应当是还未锻造,刚从山中挖出,冲估计,沪郡旁的山中有矿区,且面积极广,不然无法产出如此多的铁矿石。只是士族那些吸血虫没有上报朝廷,想要独吞罢了。”
“呵,没有上报正好合了本王的意,本王占了她们的矿山,她们也有口说不出了。”君凌显然有些激动,这是缺什么什么就自己送上门来啊!
“这件弓弩,大小比寻常弓箭小了足足一大半,重量又轻便,倒是极其适合疾行作战。如能占有矿山,那么军队实力必然上涨数倍。”许约明白设计图所讲的内容,心中一阵活跃,也明白了君凌为何对剿匪那么有自信。
将一名士卒训练成百发百中的神射手,这不仅需要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对于培训对象也有足够高的要求,眼力、臂力以及对周遭环境的判断能力,缺一不可。
要是辛辛苦苦培养的士卒在战场受了伤,导致手臂或者视力出了问题,这人基本也废了。
这自然也意味着之前所付出的培养成本,全部付诸东流。
然而要是制成图纸之中所述弓弩,哪怕是再寻常的士卒,稍稍训练一番,不需要耗费多少精力、人力和成本,便能将对方培养成一个和神射手媲美的存在,哪怕稍有不如,但也不差。
更何况,如今可以做到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又有几个?只要有了这些弓弩,工匠能造出多少,便能迅速培养出多少擅长射击的兵卒!
又因为轻便易携带,完全可以随身背着,带上几日干粮和足够的箭矢,穿梭来往于密?林。
那些匪寇还没有近身,估计已经被弓弩给射成筛子了。也难怪,自家主公会如此自信,换了别人去清缴匪徒,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
“主公打算何时剿匪?”许约笑意盈盈。
“本王在伪造的文书中定的时间为明日清晨,等士族和土匪打得差不多了,就扮成内讧的土匪,先杀死匪寇之后便杀了士族的私兵。”
“之后一路兵马进城抢了这些士族的家底,另一路兵马攻占矿区,今明两日之内,匪寇和士族的威胁,尽皆可以除去。最后还拥有了一片矿区,多了一片治地,一举两得。”君凌嘴角勾起,身边的空气似乎都灵动了起来。
“明日天未亮时,先命令一部分士兵伪装成钱家私兵的模样杀几个练练手,提前开始这场战局。”
说罢,君凌看向许约,“子期在这山中许久,定然知道匪寇的人员安排和山中地势,不知子期可否将山中地势绘成图纸?”
许约点点头,“约自当尽力而为。”
半个时辰后,两张图纸出现在众人眼前。
其中一张图纸不规则,上面有绘制的沪郡附近的山峰溪流,除此之外,上面标注着很多意义不同的符号,密密麻麻,看得人眼睛都花。
而另一张纸上是一个匪寨以及各个关卡人员的分布图,极其详尽。
“当先拿这些小喽啰练手开局。”许约开始解释道,“约曾探看过附近的匪寨,四大山寨总计近万余流寇……”
高冲认真听着,惊愕道,“近万匪寇……”
许约点点头,指向图纸一处地方,“主公主要攻打的这座匪寨建造在半山腰,这一处有山峰遮挡,地势隐蔽,寻常人很难发现他们。这是这座匪寨最为天然的保护屏障,但也是一处致?命地。明日晨间,月色清亮,投下的阴影浓重晦暗。若从此处潜伏袭击,望风塔的喽啰未必能发现。”
“此时,按照约所话的此图人员分布行军,将各个隐蔽的据点的小喽啰清除之后,换上我们的人,静待士族和匪寇自相残杀完之后出动,以最新研制的弓弩射杀。
且将这座匪寨容易潜逃的三处缺口守住,一旦有人逃出,直接以弓弩狙杀,便是这里、这里以及这一处。”
“另外,寨口有六名匪徒放风,若是突袭,定然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几人,不能引起匪寨其他匪寇的警觉……”
君凌听着许约条理清晰的战略部署,心想,不愧是伯进的师妹,此等谋略,寻常谋士不及啊。
君凌心下满意,“善。就依子期所言,平勇,下去安排吧,明日有好戏看了。”
众人散去后,君凌为了显示自己的惜才,专门留下许约,给了她一块兵符。
走在路上,许约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手中的兵符,手指在其上摩?挲了一下。
大女子谁不爱功名?
她也爱,只有有了功名才能在这个世上全然的活下去,否则,便是苟全一时,也是早晚要被这世道吃了去的。
她既然已经选了主公,那么必当为这青史留名所努力。
许约眼神坚定,随即又大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