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军大败,退守浔城。
等众人安定下来后,清点兵马,从昭军前来支援到现在,腾军共计损失了十四万人。
还剩十六万人。
浔城易守难攻,本来是宇国城池,后来被腾国发了疯般地用人海战术拿下,就是为了让浔城成为她们劳师远徙的后勤补给城池。
在浔城中坚持三五个月,腾军没有问题,联军可不行。
岳渡此时还是认为她能把昭军逼走,剩下的宇军,她对付起来易如反掌。
曾齐站在岳先身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叹了一口气。
“端浦不信主公,齐无可奈何。虽然心焦,却是一筹莫展。”
岳先看着绵延起伏的远山,突然就萌生了干脆杀了孪生妹妹的想法。
但下一刻,这个想法就被自己否定了。
“文乐,罢了。”
曾齐突然就觉得不值起来。
为自己不值得,为岳先不值得。
岳先是陛下认定的继承人,她早已经猜到,或者说大部分人都已经猜到。
可岳端浦就是不信那个邪。
岳先作为暗定的继承人对亲妹妹一忍再忍,结果敌军一挑拨,岳渡就差点要暴起杀了她;
她曾齐对岳渡忠心耿耿,不惜昧着良心出**岳渡待自己好了不知几百倍的岳先,当自己说出这是离间之计的时候却被怀疑叛了主。
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侍。
曾齐在心底下定了决心。
她要叛变。
“主公,不可夫孺之仁。”曾齐长舒一口气,“岳渡起了杀心,您若不杀,迟早养虎为患。齐得到消息,岳渡一直在筹谋杀害主公。”
岳先脸色微变。
“连同夫女。”曾齐补充完了未说完的话。
岳先突然抚掌大笑,笑容中尽是苦涩。
“文乐,这就是权力,这就是皇家……”
岳先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嘲讽道,“她会杀我,我却从未想过。至少我能让她当个富贵人家之主,富甲一方,三代无忧。”
曾齐在那一瞬明白了陛下选择岳先的原因。
“主公以直报怨,可乎?”
岳先摇了摇头。
“文乐,你错了。她容不下我,那是她的事,若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岂不是与她无异?”
曾齐拱手一拜。
“主公仁者,但行无疆。”
联军营帐。
司马楚此刻正坐立不安,脑海中尽是疑惑。
明明君凌都说了只是吓唬吓唬大腾,怎么就成了真正的袭营了了她本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奸细的身份,但在这一仗过后,自己的官职从典簿变成了典令,手中多了几分实权。
无论如何,她要得到关于联军的军情!
司马楚眼神一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君凌主帅营帐不远处。
君凌饶有兴味地抱着手看着梅子鹤娴熟地为伤员们处理伤口,嘴勾起一丝笑意。
军医们跟随梅子鹤的指导缝合着伤口,那些士兵由于成原的先例,不仅不排斥,反而对此很乐意。
那梅军医不仅对她们说缝合术的好处,还给她们介绍了不焚烧尸体的危害。
而且听说梅军医师承“医圣”匡祺,行医不为银钱只为救人。
她们没有读过多少书,听完梅军医说焚烧尸体、让人死无全尸的说法后,刚开始觉得难以接受,但总比不过时疫爆发,让母父亲族死于非命好。
要是她们成为了间接害死亲人的人,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宗族?
等过了不知多久,梅子鹤才处理完了伤员,看向君凌的目光带着调侃。
“王帅屈尊等某,倒是让某受宠若惊。”
相处了这几天,他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君凌的脾性,知道君凌不是看上去那样严肃迂腐,偶尔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反而会让她开心。
只是他总感觉,和君凌说话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说出口的话中语气总给他带来一种纡尊降贵的感觉。
“我想了很久。”君凌把梅子鹤领到了自己的帐中,“我想让你认当朝大儒梅颀为义母。”
她让陷阵军查过匡祺生平,纵观其一生,与之最交好之人,就是大儒梅颀,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梅子鹤性别之人。
梅子鹤想要在后宅置之度外,除了她自己的保护以外,她还要给他找一个强大的后盾。
仅凭匡祺之徒的身份,是无法在上阳立足的。
——虽然匡祺在民间声望极高,但出身是庶族。
士庶两族等级分明,两者鸿沟可比天堑。
若是梅子鹤认梅颀为义母,不仅解决了身份问题,还可以不让梅子鹤和梅颀两人反感。
“好,就依你所说。”梅子鹤无可无不可。
梅颀向来视他为己出,认不认只是一到无关紧要的礼仪罢了。
另一边。
“报!”一名士兵掀开帘帐,单膝跪下。
“何事?”司马楚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差异。
说罢,便将手中正在处理的文书放了下来。
“王帅令您处理这些送来的文书,然后负责将这批文书分派出去。”
士兵毕恭毕敬地将文书双手呈上,禀告道。
“嗯。放那里吧,有劳了。”随手指了指桌案上的一角,司马楚的语气混不在意。
等那士兵走后,她一改无所谓的模样,连忙将文书翻动起来。
军阵演练、将领演武、各职务日程安排……将无关紧要的文书放在一旁,司马楚有些灰心丧气。
——等等,这是……这是通往浔城的?貌似还不似战书的样子。
见四下无人,司马楚将文书打开,手中握着的笔滑落在了地上。
“端彦亲启:
自别后,凌甚忧。约一日后浔城以西南外十里笙离谷之谷口相见于亥时整(晚上十点)。
宸逸谨书。”
思考了不知多长时间,司马楚缓缓抬起了手。
将地上的笔捡起,她颤抖着将“一日后”中的“一”字添上了一竖,改为了“十日后”。
司马楚压下心中的窃喜。
天不亡我大腾!
自己的左臂,终于没有白白断送。
若此一役,令岳先失势,再借此肃清朝堂,剑指天下,霸业,指日可待。
……
翌日。
岳渡看着手中的密报,面色深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司马元秀将岳先与君凌的私信稍作了修改,近日不必担忧两人交往。但这也只是权益之计。
一旦打起持久战,两人再次联络,鹿死谁手,不可测也。
曾齐那厮吃里扒外的整天拿着“离间”说事,说得她头大,还不如让其余谋士来商讨破敌之计。
思极此,岳渡随手将信扔到了火炉里。
“来人,去唤方泠江于账内议事。”
亲卫很快将方阙带到,然后无声地退下。
房间里只留下了两人。
“岳先与君凌私通文书被元秀拦下,并将其中的‘一’改成了‘十‘,然后再转手给了岳先。原本约定的时间就在今夜亥时。岳先和我一父同胞,容貌相差无几,故我欲伪装成……”
“主公,不可!”方阙连忙阻止,“千金之女不坐垂堂,主公乃我大腾主帅,本来前往先锋军已经是冒险至极,况且,深入敌军福祸未知……”
不得不说,君凌和岳渡两人确实很相像。
身为一军主帅,前来先锋军当主将,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都这么干了。
岳渡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泠江此言差矣。泠江所担忧的,不就是君凌那厮带伏兵围剿么?”
“可就她待得,我却带不得?到时候,我带上五万精锐兵马,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杀了她,到时候群龙无首,昭军不战自溃。”
方阙默然。
此计也不是不可以,五万精锐足够保护自家主公,可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她原本想的是调虎离山计,但如今联军能用的兵马和大腾相差无几,君凌毕竟是一军主帅,不可能不带上三四万人来赴约。
浔城向来以易守难攻出名,她们到时候就算想要攻城,若没有超过她们一倍的兵力,根本攻不下来。
“如此,阙愿与主公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