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发呆,雨中的木家寨在雾蒙蒙春雨中若隐若现,黑色的瓦片房子一排接一排的分布着。窗外楼下的柳树已经长出了一茬茬的新叶,翠绿欲滴,雨水滴答滴答的落在柳树上,然后沿着树干汇聚成滴,滴在地上水滩里,激起一大片水花。屋檐上汇聚的水滴也连成了线,噼里啪啦的滴在水沟里,整个世界除了雨声就是水滴声。
木青觉得站累了,就合衣躺回到了床上,老旧的木床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一样。被子跟床单有些湿漉漉的,一股霉味,等天晴了再搬出去晒一晒吧,木青这样想。
然后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看着自己这小小的卧室。十几平方的蜗居里,放着三件家具,一张单人床,一个木色的旧衣橱,还有一个小小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盏发黑的油灯。墙壁上刷的白灰已经脱落了很多,漏出了里面青灰色的石墙,地板已经被磨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这小蜗居这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来说,已经够宽敞了。木青这样想着,然后泪水不自觉都就留下来了。
不久前,父亲又骂了哥哥木泽一顿,还在睡梦中的木青,听到楼下父亲大声呵斥哥哥的声音,什么“窝囊废”、“废物”、“畜生”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一遍,然后哥哥冒雨又出去躲清静了,楼下只听见母亲轻轻的哭泣声,听见母亲哭声木青也不自觉的就跟着流起泪了,再也睡不着,穿好衣服起来望着窗外的春雨发呆。
木青觉得印象中自己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中长大的,父亲脾气很不好,发脾气了就拿大哥木泽出气。哥哥是个爱沉默的人,不善言辞,大自己二十二岁。哥哥对自己很好,有什么好吃的也常常藏在衣兜了给自己留一份。
听邻居说,十几年前,哥哥还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时,曾经跟一个很要好的姑娘相恋,双方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姑娘在一次进山砍柴时被野兽活活咬死,尸体都被拖进了山里,哥哥闻讯瞬间人就瘫倒在地,醒来后拿起镰刀就冲进了山里,寨子里的人赶忙集聚所有年轻后生跟着进山了,找了一晚上也没找到那野兽,只找到那姑娘的几块残肢。
这木家寨位于南越国的南疆府偏僻地区,山高林密,多有豺狼虎豹等野兽出没,此地村民多筑墙成寨而居,虽可以尽量隔开野兽,可村民总要出寨到地里劳作,或者进山砍柴,尽管大家尽量结伴而行,但还是偶尔有村民被袭事件。
此后哥哥就变得沉默寡言,彻底沉沦了,也不愿再谈其他姑娘,这让父亲大为恼火,可也没办法逼她成婚啊。再后来,父母就有了自己,估计是想着再生一个延续木家的香火吧。遭受打击以后,哥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三十几岁还没成家,整天被父亲骂。
“青儿,你在吗”门外响起了母亲的声音
“在!母亲进来吧”木青迅速抹干了眼泪回道
进门后,木青发现母亲眼睛红红的,神情有些憔悴,仿佛一下子又苍老了许多。母亲走到床边,然后侧坐在床沿上。
“青儿,你能不能出去找一下你大哥,我怕他想不开”母亲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开始流了。或许这十几年来,母亲都是在这种担惊受怕中度过的吧,木青心里感到一阵难受。
据说十几年前刚出事那会,母亲经常看见哥哥拿着菜刀朝自己比划,吓的母亲魂飞天外得冲过去把刀夺了过来。自那以后,母亲每次在厨房用完刀以后都把菜刀藏起来,连同家里的镰刀匕首都锁房间里不让大哥看到。而后十几年间,母亲都只要看见大哥情绪不正常就担心他会自寻短见。
“好,我这就去!”木青立马回答道,他是知道大哥在哪里的,每次大哥情绪很差都会去寨子西边的酒馆里买醉,喝醉后就随便找个牛棚睡,酒醒了再回家。
木青撑着一把油纸伞,纸伞上方破了个小洞,雨水沿着伞柄留下来,渗进衣袖里。让木青感觉到有些冷,风一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木青拉紧了衣服朝西而去。
沿着村子里的青石路向西,大约十几分钟就到了酒馆,酒馆外是没有招牌的。就寨子里的人,大家都知根知底,打不打招牌都一样。
推门进去,里面有十几个村民稀稀拉拉的围成几桌在闲聊。下雨天,温好一壶米酒,点上一盘花生豆,就这样消磨时光,这或许就是木家寨村民们最好的娱乐方式了。像木家寨这样偏僻的地方,能有个酒馆就不错了。南疆府的其他地方,村民们每天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黑就睡觉,夫妻忙着造人,单身汉裹紧被子睡。
大家都兴致勃勃的东拉西扯着,丝毫没有发现木青进来了,木青四下张望,在酒馆靠窗的角落里发现了大哥沐泽。光线透过高高的窗户照进来,刚好从大哥的头顶过去,大哥处在光直射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一个人独自喝着酒,神情有些落寞,桌上的花生米一粒都没动。
木青静悄悄的走过去,也没叫大哥,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大哥对面,伸手拿一几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大哥沐泽抬头看见是木青,嘴角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然后顺手把整盘花生米都推到木青面前。木青抿了抿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这样静静的的看着大哥。他发现大哥忧伤的脸庞上,往日英俊的面孔依旧清晰可见,只是眉间新添的几缕皱纹在诉说着这个年轻人经历过的悲伤。
大哥抬头喝了口酒,深吸了一下气,然后望着木青说道
“大哥过些天去南苑城谋生,换个环境,或许很久都不会回来,你要好好听父母的话,知道不?”说完木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像是压抑在心头很久的事终于放下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