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把那柄匕首刺进胸膛,看着自己的血,从胸口流出的那一刻,他以为他可以就此解脱了,以后再也不用那么丧心病狂的想着去报仇,去报复。
但,谁知道,那血流了一整天,到傍晚的时候,他居然又醒了过来。
他不止没死,还使得他脑子里痛苦的记忆的越发的清晰,身上的伤口,也提醒着自己,那些人,还活的好好的!
那天从温泉浴池回来,正好碰见了准备回郡主府的呼延若兰,前一日的事情,再加上心中原本的恨,让他几近疯狂,心中也只有“我要报复”的声音在呐喊,所以,他便不管不顾的将她绑了!
凤无忧也没有想到百里明日居然会回答她,低着头,想了想:“百里明日,有些过去,是我们无法选择的,但是我们没有必要永远停留在过去,我们还有很多美好的未来,不是么?”
“美好的未来?”百里明日冷笑一下:“像我这样的人,还会有么?”
还未出生,就已经被母亲设计陷害,二十多年来,他所走过的路,早已经是鲜血淋淋,像他这样肮脏的一个人,还会有未来么?
“会,只要你想,你就会有。”他曾经被这个世界那样不公平的对待,却也试过去原谅,试过去忘记,甚至在不能忘记的时候,想着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去结束那些痛苦和仇恨。
可见,他的本性,并不坏!
也因为这心中的恨,才迫使他去做了那么多伤害别人,也折磨自己的事情来。这样一个人,应该是善良的人。
本性善良的人,是应该拥有未来的!
百里明日转头看着凤无忧,眸色亮了一下,显然是因为凤无忧的话而心动了,但,那抹亮色很快消失不见,恢复了原本的阴郁、沉寂。
他这样一个,拥有那种过往的人,还配拥有未来么?
不,不配!
说话间,百里明日的衣服已经穿好了,他整理好衣襟,回身看着凤无忧:“凤无忧,昨晚瑾不在,我也昏迷了,是你逃跑的最好时机,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并没有在你身上下蛊,就算你现在回南齐,你也不会死,你会不会后悔昨晚没有趁机逃跑?”说完,眸中隐隐的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像是一个使坏成功的孩子。
他之前告诉过她,在她身上下了只有他才能解的蛊,所以她怕死,才会为他做了那么多,那如果她知道自己没中蛊,会怎样?
额……他突然有点期待看到凤无忧所表现出来的表情。
果然,凤无忧听到这话之后,脸色僵了一下。
而百里明日,在看到这抹僵住的笑容时,心中又多了一份自嘲,她做了那么多,果然只是为了她自己么!
但很快,凤无忧的脸色就变了。
气鼓鼓的看着他,很诚实的回答:“没逃跑我倒是不后悔,我只是后悔没有趁机揍你一顿,对了,我可不可以现在就后悔。”说着,还故意开始卷袖子,好似只要他一同意她后悔,她真的会揍他一顿。
百里明日闻言,一愣。
明显没有想到凤无忧会这样说,而且看着她眸子里晶亮的祈求后悔的光芒,他突然轻笑出声,回答:“不可以。我给了你机会揍我的,你自己没有把握,现在后悔,晚了!”
“怎么可以这样!”凤无忧不满的回答。她可以感觉到,百里明日今日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其实她心里也是透着开心的。
如同昨天那样的状况,相信只要是有点良心的人看到了,都会不忍心丢下他一人逃跑掉,更何况,百里明日对她来说还有救命之恩。
虽然照顾他的过程,她心里确实是恨不得揍他一顿,但其实心底,更多的是心疼与同情,如果百里明日真的能放心内心的仇恨,那对百里明月来说,也许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说起来,好久没有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跟自己一样,无时无刻的想着对方?
这样想着,思绪就有些飘远。
百里明日看着凤无忧那飘忽的眼神,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眸子里也带着一丝冷冽,语气更是恶劣:“凤无忧,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虽然我在你身体里放的那条虫子不是蛊,但没有我亲自取出来,你也是活不了的。”
凤无忧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给弄的莫名其妙,他不是说没下蛊么,没下蛊还往她身体里放了条虫子?真是够变态的!
迎着他极其不好的脸色,凤无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啊,昨晚救你的时候,我可是不知道你没下蛊啊。”不是说女人才善变么,怎么眼前男人,比自己变的还快呢?
这话一出,百里明日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凤无忧这才又开口:“对了,你说你没下蛊,那我不是已经恢复了么,怎么还是使不上内力啊,是不是跟你放在我体内的虫子有关啊?”话说,其实她也发现,她的身体确实挺奇怪的,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但就不能使用内力。
百里明日闻言,颇为嫌弃的扫了她一眼:“你从天山上跌下来被埋进雪里,虽然下坠的时候,有用轻功缓解下坠的速度,但你全身的筋骨,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再加上在雪里冻了2天,没死都算你命大了,何况你还醒来就活蹦乱跳的,这些,都是你体内那条雪山天蚕的功劳,若不是它,你最少也要在床上躺一年!”
“哇……好神奇的样子。”凤无忧倒是没有想到,百里明日放在自己身体内的虫子,能有这么奇特的功效。
百里明日又像看蠢猪一样的扫凤无忧一眼:“雪山天蚕能在半月之内修复你所有受损的筋骨,也会牵制着你半月之内不能使用内力,待到半月之后,我替你取出天蚕,你的内力自然会恢复的。”不止是恢复,还会更为精进。
听到内力会恢复,凤无忧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也就不在乎百里明日刚刚那看蠢猪一样的眼神了,笑嘻嘻的开口:“百里明日,想不到你还是很可爱的嘛。”
救了自己一命不说,还把那么好的东西给自己用了,免了自己卧床一年的苦,而且,做这些的时候,她跟他,明明就还是敌对的状态,但他就是做了!
这样看来,他确实不坏!
可爱?
百里明日听了凤无忧的话,脑子里“轰——”的一下,就炸开了,只感觉一片空白,他今年已经整整二十八岁了,她说他……可爱?!
简直是……
想了想,面色不悦的开口:“凤无忧,你最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别忘这里是哪里!”说完之后,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快速的走了。
凤无忧跟在他身后,敏锐的发现,他那美如冠玉的脸,透着一抹淡淡的,极不自然的红霞,甚至,连带着那精致的耳垂,都跟着红了!
最重要的是,明明百里明日刚刚的表情是恶狠狠的,是想要表达他生气了的意思吧?但给凤无忧的感觉,却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呢!
心情好了,说话也就不那么拘谨了,几个大步追上百里明日的步伐,一句话便不经大脑的的脱口而出:“哈哈,百里明日,我发现你不止可爱,还很纯情嘛!”
然后,“咚——”的一声,凤无忧撞上了百里明日的后背,百里明日僵硬着身子没动,明显是因为凤无忧的那句“不止可爱,还很纯情”停下的。
看着前面一动不动,散发着冰凉气压的人,凤无忧立刻捂着嘴,深深意识到“得意忘形”这个词带来的坏处,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百里明日顿了一下之后,转头瞪了她一眼:“折腾一晚上话还这么多,你不饿么?”说完之后,走了。
只是,像是后面有狼在追一般,脚步比之前更快了!
他不说,凤无忧还不觉得,一说之后,果然就觉得肚子饿了,飞快的跟上他的步伐,朝着院子里走去。
……
早餐,是由红袖每日亲自送来的,今天一大早送来之时,她便发现,怎么凤无忧也会这么早就出现在芙蕖苑,但她还没开口,百里每日又让她为凤无忧多送一份早餐过来。
让她倒是吃惊不小,毕竟,这么多年来,除了王爷之外,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跟他一桌吃饭的。
想着,红袖就一路小跑着,去给凤无忧多拿了一份早餐,放在了芙蕖苑的池塘边的石桌上,在放的时候,还对着凤无忧露出一个暗示意味极强的笑容,嗯,她就知道,公子是喜欢凤无忧的。
凤无忧并不知道红袖心里想的什么,只是人家对她笑了,她也回一个笑,而后与百里明日对面而坐,桌上摆了好几样制作精美的早餐,呼吸着池塘边带着淡淡莲香的新鲜空气,吃着早餐,这日子过得也不能再好了。
别说,昨晚一折腾,凤无忧还真是饿了!
摆好之后,她也不客气,不等百里明日动手,她便拿起筷子就开始吃。动作虽说不上高贵优雅,但也是行云流水,快而敏捷,一点汤汁都没粘到嘴上,倒是丝毫不显粗俗。
而她对面的百里明日,看着她那快速的动作,却并没有开口,拿着筷子夜没有动手,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致的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极淡笑容。
又吃下一个水晶包之后,凤无忧也感觉自己的肚子饱了,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脸的幸福笑容,一抬头,这才发现百里明日是一筷子都没动,不由得有些好奇:“你,怎么不吃啊?”
百里明日并没回答她的话,只是淡淡的一笑,而后拿起筷子开始吃,动作高贵、优雅,看起来赏心悦目。
凤无忧坐在他对面,就那么看着他。半响,她忽然开口:“百里明日,你知道么?你给我感觉,很像一种花。”
百里明日顿了一下:“什么花?”问完,继续低着头,吃着碗里的东西。
“白莲。”凤无忧说着,就偏头看着身边碧绿的池塘,一片片碧绿的荷叶之间,一朵朵的精致、洁白的白莲,在晨曦之中,静静的随风摇曳。“说实话,我当初在风月阁看见你的时候,真的第一感觉就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然后,那天我也在这里看见你了,我发现,嗯,其实你比白莲更好看!”
好看?
听到这个词,百里明日的脸色僵了一下。
在这之前,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好看,因为这个词,曾经是他噩梦的开始。
但,他也知道凤无忧这样说,其实本身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很快恢复了神色,不得不说,凤无忧的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确实是让他震动,但是……
百里明日低着头沉默了一瞬,不让凤无忧看见他眸色之中的异样,半响,才开口:“白莲,是纯洁、美好的,我杀了很多人。”也做了很多错事,这双手,早已经染满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