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琦琦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流了下来，脑海中不停回想着“手术成功”这几个字，她又哭又笑。
医生走后，严琦琦回头看见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宛若雕塑的哥哥。
他的双目无神，双手交叉在腿上，指尖却颤抖的厉害。
严琦琦哭着从他旁边坐下:“哥，你听到了吗，医生说二饮手术成功了，她肯定会没事的。”
严琦琦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严贺宇却觉得声音缥缈像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看似看着前方，却又像是透过墙壁看向另一处。
“哥，你说二饮，那时候为什么要挡下那一棍子啊……”
严琦琦的话犹如巨石落下，这让从头到尾毫无反应的严贺宇，猛然浑身剧烈颤栗了一下。
辛饮惨白的一张脸仿佛就在眼前，而耳边，则是她分外隐忍的一声闷哼。
呼吸越发薄弱的时候，辛饮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闭眼倒在了他的身上。
一颗心，像是被人拽到高空又松手坠落，辛饮倒下的那一刻，严贺宇心底最后一座高楼，轰然倒塌。
在他妄想读懂辛饮眼里那复杂的感情时，女人毫无血色的脸蛋，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辛饮会冲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下了这最沉重的一击。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眼角不由自主泛出星点泪花，双眼被嗜血的愤怒洗刷，冷峻的一张脸，此时蒙上了风雨欲来的悲痛，严贺宇的胸膛上下起伏，此时的他，犹如修罗场上最后存活的神。
他将锐寒的目光锁定在落下棍子的胖子身上，手背上的青筋快要爆出肌肤表面，餐厅的铁质椅凳被他拖着走，一步一步朝胖子逼近。
胖子被这样的严贺宇给吓坏了，他“扑咚”一下跪在地上，两条腿抖得像筛子:“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
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喉咙间，胖子清醒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严贺宇双目赤红，将人踹倒在地。
躲在一旁的严琦琦亲眼目睹了辛饮倒下，刚掩口，接着她便看到哥哥像一个嗜血的恶魔，理智全无的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打成了面目全非。
大喜大悲，向来就是在一瞬间。
“哥，喝点水吧，你一天没吃饭了，水总要喝吧。”
病房里，严琦琦对着床边的严贺宇轻声说道。
对于严琦琦的话，严贺宇充耳不闻，姿势从白天到晚上，就没有动过。
严琦琦叹了一口气，顺着哥哥的眼神，看向了床上的辛饮。
从手术室出来后，二饮就被送进了这间vip病房，头上缠绕着层层纱布的她，脸色惨白的犹如一张白纸。
严琦琦不是没有问医生二饮什么时候醒来，可医生也说不清楚，只能一直等下去。
得知医生这么说，严贺宇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直到现在，彻夜未眠的他，红血丝覆盖了整个眼白。
他盯着辛饮的神情平静，眼里却是千丝万缕严琦琦读不懂的情绪。
严琦琦固然心疼挺身而出的二饮，可是哥哥一直这样子不吃不喝下去，她害怕，这两个对她来说都至关重要的人，相继着倒下去。
从严贺宇身边坐下，严琦琦再开口，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哥，你别这娃，谁也不想看到二饮出事的，可现在事情无法挽回，我更不想看你跟着出事。”
严琦琦的这次哭诉，总算拉回了严贺宇几分神智，注视着辛饮的眸子动了动，他垂了垂眉睫，每眨一次眼，都异常干涩。
“琦琦……”
太久没开口，严贺宇说出口的声音，是自己都没想到的粗哑，喉咙突然灌入了空气，严贺宇抑制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第一反应怕吵到辛饮休息，严贺宇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憔悴的脸涨得通红，往日如墨幽深迷人的一双眼，更是硬生生逼出了眼泪。
严琦琦见到自己哥哥在某一天竟会变成这样，顿时哭的泣不成声。
好一阵后，严贺宇才得以平复下来。
“琦琦，你放心吧，在她醒过来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如果是平时，严贺宇说什么严琦琦都会信，可他的状态如今就摆在眼前，严琦琦总担心，他下一秒就会跟着倒下。
身边不是没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人出事进医院，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严贺宇反应这般激烈。
还有二饮。
那时她以为棍子就要落在哥哥头上的时候，离哥哥还有一段距离的二饮竟用尽全力扑在了哥哥身上。
她还记得二饮在当时大声叫了句哥哥的名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仿佛像是最重要的人要从身边离开一样。
事后严琦琦不止一次怀疑自己，如果那种情况再发生一次在眼前，她会不会有二饮那时的勇气。
不顾一切给自己口中所谓的老板或者朋友，挡下那猜不到后果的一击。
严琦琦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严贺宇却不愿再听。
他缓缓将头又转向了辛饮，再一次把严琦琦的所有话全部当做了空气。
严琦琦走了后，宽敞的房间，安静的只能听到输液瓶“滴答”药水的声音。
如果不是严贺宇哆嗦着将手放到辛饮的鼻子那里，他总以为，辛饮根本不在呼吸。
忘了有多久感受不到这种提心吊胆的滋味了，他还记得，五年前的辛饮是个坐不住的人，每天不惹点风波，都对不起她在别人口中的名声。
经常一下课就要冲出学校，有时候是在网吧，有时候是在酒吧，一看到辛饮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一路上提着的那颗心，总算可以安置了下来。
明明很生气，可是一拉下脸，女孩立马就双手合十做出求饶的样子，眉毛再一耷拉，嘴巴再一撅，即使想了一路该怎么惩罚她，严贺宇这时怎么也动不了气。
无数次，他望着前面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眼睛舍不得移开半分。
没走几步女孩回了头，做出一副生气他不快点跟上的样子，严贺宇无奈的笑了笑，提了提两手的东西，迈着长腿快步跟上。
他算是明白了，冷漠疏离的严贺宇已经没了，而他这辈子，只能认命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晚上没有人，地上的烟头也快堆出了一座小山。
身上的烟味还没散尽，严贺宇就进了屋，又是不知道坐到几点的深夜，严贺宇刚想着起身把窗帘拉开的时候。
辛饮放在床单上手微微一动，动作很小，却被严贺宇一眼发现。
这一动静让严贺宇又坐回了位置上，小心翼翼的捧着女人的手，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辛饮的脸。
终于，他看到辛饮细密的眼睫毛上下颤动，眼皮才刚刚掀起一点，严贺宇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辛饮又无力地，将眼皮给合上。
这无疑让严贺宇欣喜若狂，将正在打瞌睡的值班医生提过来，命令他快点检查辛饮的情况。
这时严琦琦也赶到了医院，听说辛饮有反应了，她喜极而泣。
可转头就看见哥哥明显憔悴不已的面孔，实在不忍，她将哥哥拉到一边。
“哥，你这几天是不是根本没有休息？”
严贺宇像是没有听到严琦琦在讲话，视线从头至尾落在正在检查情况的辛饮身上。
“哥！”严琦琦急了，她扯了一把严贺宇的胳膊，硬是将他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哥，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倒的。你听我的，你快点休息好不好，既然二饮的情况已经好转了，难道你非要在她醒过来之前把自己身子也给弄垮吗？你该不会想着让二饮来照顾你吧？人家救你不是要看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