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时,日落。
肌肉壮汉看着眼前半跪的少年。
“所以,你还不去干活吗?”一个肌肉壮汉对着他说道。
少年沉默不语,只是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前方。
“你干自己应该干的活有这么难?”肌肉壮汉一脸问号,扶住了额头,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显然是气的不轻。
他真的是受不了了,明明村子里有明确规定,到了十六岁就应该出去干活,但是这个奇葩却不一样。
他宁死不愿意干活,哪怕每天只需要劳动4个小时。
这个少年好像是被村民从森林里捡到的,原本还好好的,甚至以前还说过为村子之崛起而劳动这种话。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好好的小伙子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村子的蛀虫。”某不愿透露姓名的村长在不久前跟他说道。
他刚开始还觉得很轻松,毕竟年轻人嘛,说一顿,打一顿,也就老实了。
但是这个奇葩不同,说吧,你还说不过他,他不干活的理由每次都不重样,打吧,宁死不屈,怎么打都没有用。
他还不敢下重手,生怕让村子多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在这时,他想起了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村长的教诲。
“如果他过几天还不愿意干活,就让他去外面自力更生吧。”
原本肌肉壮汉认为这个年轻人还有救,现在他觉得自己实在都过于天真。
“巴那卡德,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下次如果你还不愿意干活,就请你出去吧。”
“村长说过,村子不养废物。”
肌肉壮汉留下这句话,愤愤离去,只留下巴那卡德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我真的是受够了,肌肉壮汉越想越气,回头恶狠狠的看了巴那卡德一眼,之后把鞋脱下用力的丢向了他。
巴那卡德被这鞋拍倒在地,挣扎了好几下才爬起来,脸上留下了一些难忘的味道。
壮汉哈哈大笑,意气风发的大步离去了。
巴那卡德看着肌肉壮汉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揉着青紫的脸,他走回了自己的小屋,抱头缩在了墙角。
他的房子在村庄最外围,想起远处的田地和堆积如山的稻谷,他不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又何尝不想自食其力,靠自己养活自己呢,但是这只是个可笑的谎言而已,比钻石还要虚假的谎言。
抗拒这一切,是他目前唯一要做的,只要他接受了这些概念,深渊就会不知不觉的出现在他的脚下,等待着他一步踏入,永世不得超生。
他握了握自己的手,可惜并没有所谓的王之力,也没有火焰冒出来,他没有打破僵局的能力,只能等待,无尽的等待,直到那一抹希望伴随着黎明一同到来,救赎他这个被摧残的生灵,虽然他并不认为会有这一天。
总而言之,他是一个穿越者,他来自地球,是一个高中生,在学校学习的日子里他靠不错的相貌和出色的情商交了许多朋友,但是他内心却一直喜欢孤独。
他的原名叫秦墨,但是已经无所谓了,巴那卡德才是他现在的名字。
至于秦墨,就让它随风飘散吧,越远越好。
高中生活的美好,让他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
他天真过,他中二过,但是当遇到真正的生死危机时,他还是活了下来,并且摒弃了这些习惯。
他所谓的喜欢孤独在这里很快就崩坏掉,痛哭流涕也无法解救他。
他站起来凝视着这个其乐融融村庄,尽管灯火摇曳,大人孩子的欢笑声刺激着他着他的耳膜,但他却好像和这个村庄格格不入。
火光照不到他,在阴影中潜伏的他就是一个看客,看着别人欢笑,却不能参与其中,默默的吃着不知道哪来的苦果,在角落里龟缩。
这让他想起了在地球的岁月,追番,打游戏,二次元,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的如梦一样,美好的不像真的。
他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世界,莫名其妙的进食,莫名其妙的劳动,在魔能枪械下卑微度日,但是就在他习惯这种生活之后,短短的三个月,残酷的现实再次击碎了他的幻想。
最开始的勾心斗角,逃亡,吃树皮野果度日,在树枝上睡觉,有风吹草动就立刻醒来,最后来到了这里。
没有人问他来自哪里,没有人问他是谁,他就被安放在了这里,不,是被瞬移到了这里。
巴那卡德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空空如也,能直接摸到肋骨,但是他却不饿,这倒是很幸运,比起其他的人他至少还有身体反应。
已经几天没有进食,但是他却没有感到过饥饿,村庄永远都是快乐的,金黄的稻子每天都会从地里长出来,对一个颠沛流离的人来说,这里就是天堂。
他转移了注意力,看向了村庄外围,眼睛里能看见的是无尽的疲惫和已经失去希望的暗淡。
一轮太阳缓缓升起,照亮了他的小屋子,但是照不亮他被深沉绝望腐蚀的内心。
金黄的稻子从土地里生长出来,村庄的人出来进行农作,收割着一片又一片他们的劳动成果。
成堆的稻子堆成了一座小山,每个人脸上都布满笑容,仪式化的笑容,机械化的笑容,不似人类的笑容,肌肉壮汉再次踏着阳光而来。
“喂,巴那卡德,你该干活了吧!”
“抱歉,我不想干活。”
“为什么,村子难不成得让你白吃白喝才行?快起来。”
肌肉壮汉强行拉起躺在床上的巴那卡德,把他带出了屋子外,让他看那些村民在日升月落下劳作,动作十分僵硬,笑容异常虚假,让巴那卡德想笑。
“看看,我们都村子多么有精神,每个人都为此献出了生命,难道你不想为村子的建设添砖加瓦吗?”肌肉壮汉笑着,一把搂住了巴那卡德,接着是如亲兄弟一般的拥抱。
“抱歉,我拒绝。”巴那卡德和肌肉壮汉对视良久,最后还是吐出了这句话,推开肌肉壮汉回到了小屋,在他的注视下面无表情的关上了门。
肌肉壮汉看着巴那卡德回到小屋,脑门上青筋暴突,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房子,拳头握了又松,最后还是离开了。
他带着夜幕离开了,村庄又开始了狂欢,喜庆的气氛再次弥漫,无限的狂欢在掩饰他们的虚假。
巴那卡德看着再次沸腾起来的村庄,双肩开始不自觉的抖动了起来,眼泪从眼角流下,如繁星一般在脸上划出一道道泪痕。
他在压抑自己的狂笑,笑这诡异的村庄,笑无能的自己,笑这可悲的玩偶,笑这失去规则的世界,笑这最后的终结。
“再过一会,应该就会来真的了吧。”巴那卡德自言自语着,颓废的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期待着自己最后的命运。
他相貌清秀,却因几天的逃亡而满面灰尘,左脸的泪痕更为这张脸增添了几分怪异,乌黑的秀发也在绝望中变得灰白,恐惧每时每刻都在侵蚀着他的心灵,皮包骨的瘦弱身材已经无法辨别原来的样子,但是灵魂的创伤远比身体的虚弱更加严重。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掌控自己的死亡,就好像肌肉壮汉一样,陷入生死的怪圈,虚假的存在比真实的死亡更加让人恐惧,这种极端的精神压力让巴那卡德不堪重负。
肌肉壮汉已经来劝说他三百六十三回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黄渤都追上林志玲了,而他连肌肉壮汉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悲的是他,又或者是他,谁又知道呢,黎明和午夜交相辉映,这种美妙的场景如死亡前的礼赞,暗中给予了悲哀者最后的归宿。
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判断,这个肌肉壮汉应该是某种检查机制,只要他进入村庄内部,恐怕就会被检查出来,之后发生什么就是未知的了。
而村长,很可能就是这个检查机制的中枢,一切虚假的制造者。
甚至肌肉壮汉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只是个检查机制,在他眼里他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梦想,自己的家庭,未知的虚假才是最为恐怖的,存在与不存在之间就是欠缺这一点点的认知,如果一个人真实的存在,就不会有这种虚假的认知。
这就是这个村庄的可怕之处,毛骨悚然的开始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很可能村庄的所有人都是在以这种方式存在着,只有他一个人知晓这一切,但是他害怕说出来会造成某些不可知的影响。
在这里的几天已经让他开始出现一些因压力过大的幻觉,让他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如果没有解决措施,他可能就会和那些村民一样陷入美好的虚假中了。
他只要接受这个世界给他的安排,很可能就会直接被这个世界同化,到时候他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了。
他抗拒这个世界给他的一切指令,因为他还有希望。
但是希望很渺茫就是了,也可能这个希望根本就不存在。
沉思良久,村庄的欢呼声缓缓飘过,巴那卡德看着极速下坠的太阳无奈道:“或许,人有力穷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