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人,眼睛微眯。
其实他也纠结。
如今皇帝年纪大了,越发多疑,即使他以前舍命救过皇帝,但若是在这个风口上撞上去,他难免不讨好。他谨慎了大半辈子,没必要在现在栽了。但若是就这样放了他们,又显得镇南王府怕事。
想了想,他把视线放到了楚小柳身上,目光诡异道:“记得一开始,画圣便给本王说你们会给本王送一件新奇玩意,可是本王等了许久,也没看到什么让本王很新奇的玩意,现在倒有几分被捉弄的感觉。你们说说,这该怎么办?”
这话里,半点没提盲蛇的事。
楚小柳知道权高位重可以指鹿为马,但现在镇南王铁了心想拿她去填坑,她自然不会没趣的说什么盲蛇的事情。
感受到背上的目光,楚小柳小心谨慎道:“那王爷想如何?”
镇南王随意道:“你给本王画一幅画像吧,就当赔罪。”话音一落,众人愣住了。
天下皆知,给镇南王画画像无疑是死罪。
镇南王自从以前救驾损了容颜后,那奇怪的样子就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画得像,但是丑,会死;画的英俊,但是不像,依旧是死。
可他眼睛就一只大一只小,脚被砍了以后也是一只大一只小。这样的情况怎么画出英俊的人来?
以前为了少造杀孽,他刻意不再让人给他画画像,如今又要画画像,只怕是不想放过永安侯府的这个小婢女了。
众人纷纷看起好戏后来。
楚小柳也是浑身发寒,因为她并不会画画!即使她会画,但也不敢把镇南王画出来啊。想到以前历史书上规整威严的王侯将相图,她就忍不住皱眉。
不管是站着,还是端坐着,镇南王脚上的缺陷都掩盖不了啊,还有那个眼睛,要是原原本本的画下来,必定狰狞丑陋。
可要是美化了,镇南王照样不会满意。
她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罗子瑜,只见他双唇紧抿,似乎有些躲闪她的目光。一下子,楚小柳就知道了,他并不打算出手。
对于这个结果,她心里是早有意料。微微垂眼,不愿再为难他。
这时,“王爷,我早就仰慕您的威名,今日不如让我和这个小婢女一起给你画幅画像吧。”纪云潇带着几分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楚小柳抬头望去,只见他扇了扇扇子,似乎丝毫不知道为镇南王画画像是为了什么。
镇南王没想到今天一个个的人都蹦出来气他,看了他片刻,拂袖冷冷道:“随你。”
罗子瑜见了,脸上紧绷的神色松了松。
片刻间,就有人将各种作画的东西摆在了两人面前,镇南王坐在亭子里看着他们,喜怒难辨。
“纪兄,你是不是先前就想好怎么给王爷画画了。”楚小柳趁着众人没有注意,在纪云潇耳边低声道。
纪云潇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没有啊。”
“没有?!”楚小柳声音差点没压住,“那你为什么先前要站出来?”
“我知道你不会画画,要是我不站出来,你今天必死无疑了。”纪云潇瞥了她一眼,似风轻云淡的扇了扇扇子,“王爷喜欢我的画,不管怎么样,他也不会杀我不是?只可惜,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楚小柳愣了许久,没想到一向看似不靠谱的纪云潇倒这样讲义气,叹了一口气道:“谢谢你。”
“你们俩嘀咕够了没?”这时,上方传来了镇南王威严的声音。
她抬头看向座上的镇南王,正侧着头盯着她,眼神锋利,似猎杀者。
电石火光间,她脑中迸发出一丝光芒。
她……似乎知道怎么画了。
压住心里的激动后,楚小柳连忙在纪云潇耳边说了些什么,说着说着,纪云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
也没有拖泥带水,他立刻动作了起来。
只见他手拿着画笔飞快的在白纸上描绘,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那张纸上。勾勒,构型,填色……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了动作、
这时,楚小柳上前恭敬的向镇南王行了一个礼:
“王爷,奴婢一直钦佩您威武霸气的天龙之气,今日一见果然不愧为天赐之人,所以总是觉得用平常画人像的固定站姿来画你缺点什么,故奴婢让画圣在作画时做了些变动。”她面不改色的拍着彩虹屁。
“说的花里胡哨,要是不好看你还是死罪难逃。”镇南王或许是马屁听多了,此时就只是冷哼一下。
但等小侍女们拿起桌上画卷缓缓展开后,镇南王愣了一下,脸上阴晴难辨,殿中的气氛瞬间压抑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个楚小柳必死无疑时,突然……
“哈哈哈,不愧是画圣和永安侯府公子争相要保下的人,的确是与众不同!”肆意的笑声里带着快意,这时,镇南王拿起画细细端详,“竟然画出了本王在马背上驰骋的气势。”
风微吹,画上内容隐隐约约可见,是骑马射箭图。
上好的汗血宝马高高昂起前蹄,马背上的人却稳稳坐着,手持弓箭,一只微眯的眼泛着狠厉的光芒,似在瞄准猎物,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气势,飘荡着的马尾更是添了一笔磅礴之气。
画里的人虽然细看算不上俊,但却让人丝毫不觉得突兀,感觉就这样才有气势。
楚小柳看着那画笑了笑。
骑在马上看不出脚上的缺陷;至于射箭,当然要眯一只眼了,所以一只眼大一只眼小也没什么关系。
这画,的确只是原原本本的画出了镇南王的模样而已。
这时,一道带着压迫的目光传来,楚小柳一抬头,只见镇南王放下手上的画,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名的,她心里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王爷,我看这画似乎还缺点什么。”这时,罗子瑜上前将楚小柳挡在了身后,对着镇南王浅笑道。
镇南王微微皱眉:“那你说说,还缺些什么?要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冷哼一声,他把手上的画放到了身边的侍卫身上,微微挥手,侍卫就把画递到了罗子瑜面前。
“王爷风姿飒爽,眉宇间皆是轩昂豪气,在如此画卷上,怎么能没有一首诗词来陪衬一下呢?”说完,罗子瑜拿着画走到桌案前,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镇南王将手中茶盏磕在桌上,道:“本王今日被你们扰了兴致,若是你没有斜出让本王满意的诗词,本王便赐你二十军棍,如何?”
那个公子被伤的事总得有个了结。
“谨遵王爷之命。”罗子瑜没有任何迟疑。
话刚说完,他就停下了笔。等墨干后,罗子瑜双手将手上的画高高举起。
磕了一个头,他起身道,“但这诗词极其精妙,只能我和王爷两人见。”言下之意是独处。
“大胆,王爷金贵之躯……”
镇南王还没说什么,他身边的侍卫倒是先开了口,只是在镇南王的挥手示意下闭嘴。
“你是个聪明人,和本王年前时颇有几分相似,本王欣赏又胆气的人,如此,便给你这个机会。”说完,他便起身向别院的厢房走去。
片刻间,两人就进了一个厢房。
刚关上门,罗子瑜便开口道:“王爷,我有法子帮你解决你近来困扰之事。”
镇南王脚步一顿,转身看着罗子瑜满脸阴沉:“本王有什么困扰之事?本王深受皇恩,寄情山水,乐得自在逍遥,有何困扰,你说这话简直荒谬。”
罗子瑜脸上也没有惧色,只是坦然道:“要是没有困扰之事,王爷就不会为了那么一点可能而和我单独相处了。”
镇南王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后转身负手道:“你说说,本王最近有什么困扰之事。”
“关于公子。”说完,罗子瑜微微垂眼。
镇南王身形一顿,转头看着他道:“公子的眼伤的确是本王所在意的。”
“非也,”罗子瑜弯腰,鞠了一躬道,“我说的是如何杀死公子。”
空气一凝,紧接着,“放肆!”镇南王将手边放着的瓷罐狠狠挥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外边,楚小柳翘首期盼的看着罗子瑜和镇南王消失的转角,手上捏了一把汗。
偏偏这时,“画圣,王爷吩咐了,你和这个小婢女先去外面候着吧。”一个侍卫走到两人面前道。
楚小柳虽然心急,但是也知道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只能在外面心急如焚的等着。
然而一出门,便看到有一队人端着被盖子紧盖着的碟子从外面走来,可即使有着盖子的阻挡,菜肴依旧香气四溢。
她抬头看看天色,的确是饭点了。
片刻间,在前面带队的掌柜就走到了别院门口,从怀中掏出了个令牌递上,恭敬道:“我们是京香圆的人,这些是王爷定的菜。”
侍卫检查后摆摆手,示意他们进去。
楚小柳见此准备收回视线,可这时,她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站在最后的那个人头压得很低,时不时瞥眼看看四周,鬼鬼祟祟,端着的碟子的手捏得极紧,盖在碟子上的盖子似乎也有微微的晃动,格外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