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栋夫妇是知道楚小柳一会儿的安排的,犹豫了一下,朱栋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们到时候别吓着爹了。”
“朱栋叔叔放心吧。”楚小柳看着他认真道,“朱爷爷只会以为是一场梦,不会有什么事的。毕竟他的心结还需要我娘亲自己去解,让小絮去假扮一下娘亲,是最好的办法了。”
“一会儿不会有什么破绽吧。”朱栋媳妇有些不放心。
楚小柳沉吟了一下:“应该不会了,先前我们听到朱爷爷亲自说过,说小絮长得像娘亲。而且按照记忆里样子,娘亲也常这样打扮,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怎么都比没命的好。”朱栋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带着自家媳妇儿走了出去。
等到他们走后,楚小柳又拉着楚小絮叮嘱了一些一会儿要注意的问题。
这时,睡到榻上的朱村长突然动了动。原本就有些心虚的楚家姐妹一惊,楚小柳看了眼,却发现朱村长眼角划过一抹水色,在他层层褶子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痕迹。
“朱爷爷是醒了?”楚小絮有些害怕的压低声音道。
“应该快醒了。”楚小柳看着榻上的人皱了皱眉,道,“小絮,你记得我先前给你交的话吗?你不要怕,一会儿一定好好说,这次一定要把朱爷爷的心结解开了。”
楚小絮握着楚小柳的手有些发凉,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姐,你放心吧。”
“那我就先出去了。”楚小柳道。
楚小絮点了点头。
然而她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听到朱村长如寒风刮过窗口缝的呜咽声:“灵儿……”
怕出什么错处,楚小柳连忙俯身趴在门口,通过点点缝隙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朱村长有些颤颤巍巍的从床上撑起,因为醉酒,手脚不协调的他跟要掉下床一样,看得人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朱爷、朱叔叔,我在呢。”楚小絮刻意放柔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从门口传了出来。
“你、你是灵儿?”因为醉酒,朱村长的声音听着就有些大舌头。说着,他就准备伸手抓住楚小絮。
死人是没有温度的,楚小絮怕露出破绽,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朱村长动作一顿,迷迷糊糊道:“不,你不是我的灵儿,她那丫头才不会躲着我,只会跟在我屁股后面叫我朱叔叔。”说到后面,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落。
楚小絮急了,连忙道:“朱叔叔,你别误会,我就是灵儿。记得以前有年闹饥荒,你病了,我以为你是饿的,还给你挖了半个红薯……”想着先前偷墙角听的话,她连忙又说了一遍,“……我只是害怕鬼的阴气重,所以不敢碰到你,怕夺了你的寿命。”
朱村长愣了一下,哽咽道:“灵儿,以前都怪我……”
“不,我从来没有怪过朱叔叔,以前我也有不对。”
“可是……”
“朱叔叔,你听我说,我从来不觉得当年是因为你,我才没命的,因为……”楚小絮说着跪在了床榻前,认真看着他说着楚小絮准备好的话。
投入进去后,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安定,仿佛能抚平人的情绪。
慢慢的,朱村长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见此,楚小絮微蹙的眉头松开了,道:“所以以后朱叔叔别自责了,你还要帮着我照看小柳和小絮这两个孩子呢,要是你身体垮了,她们怎么办?我这个当娘的对不住她们啊,所以朱叔叔一定要帮我照看好她们。”
朱村长愣了一下,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身子感觉都要从床上倒下来。
楚小絮下意识的准备扶他,可刚伸手,又立马收到了身后,生怕露出什么破绽。只是赶紧加了一把火道:“以后,朱叔叔一定要和小柳他们好好生活,长命百岁,把我没见过的东西全部见一遍。”
“还有,千万不要再像这次一样,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好好吃饭,好好加衣,好好活着。”
……
这次,朱村长没有犹豫,在沉默中点点头,一个个的答应了下来。
楚小柳在门外出乎意料顺利的一幕,提起的心稍稍一定。
到最后,等楚小絮把朱村长哄睡着后,她才从门边出来,对着楚小柳低紧张道:“姐,我刚刚没出什么错吧。”
楚小柳把她拉远了点后,对着她柔柔道:“没有,小絮最棒了,只是具体的效果还是要看朱爷爷酒醒后的反应。”
楚小絮点点头,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朱村长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姐,你说当年娘亲是遇上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和朱爷爷老死不相往来了?还有外祖当年的邻居,为什么也搬离了花水村?”这时,楚小絮在一边疑惑的喃喃道。
楚小柳浅浅一笑,摸了摸楚小絮的头道:“该知道的时候,我们自然会知道。说不定你在花水村再留一段时间,便什么都知道了。”
“姐姐就想找着法子的把我留在花水村。”楚小絮不满的撇嘴道。
楚小柳笑笑没说话。
几人本以为朱村长醉成那样,要明天才醒得过来,可不想,他晚饭时就醒了。
他醒来时朱栋媳妇刚好炒好菜,正要端在桌上。
“朱爷爷,你坐这里,我去给你呈饭。”楚小柳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搬了一把板凳走到朱村长面前甜甜笑道。
“是的,我们这里菜马上就好了!”反应过来的朱栋立马接道。
朱村长深深的看了几人一眼后,点点头。
一下子,几人仿佛有了干劲一样,没多久就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
与前段时间不同,今晚的朱村长吃得格外多,似乎要把这些日子没吃的全都补回来一样。
见此,楚小柳姐妹和朱栋夫妇四人相视一笑。
这样看,心结是解开了。
吃完饭后,楚小柳准备回去了,临走前,她被朱栋叫到了一边。
“小柳啊,这次才多亏了你,叔……唉,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要不是你想出这个办法解开心结,爹真的可能撑不了多久了。你看到没,他今天吃了好多,叔真的谢谢!”说到最后,朱栋声音一梗,忍不住把头别到一边。
“叔这话说得见外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楚小柳诚恳看着他。
朱栋叹了一口气,道谢的话却又多说了几遍。
见此,楚小柳微微垂眼,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道:“叔叔,我家那黑鱼没吃的了,你给我捞点品相不太好的泥鳅吧,我带回去给它们喂得吃。”
听到正事后,朱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你大概要多少泥鳅?”
“不要多少。”楚小柳沉吟了一下,道,“能吃几天就可以了,过几天我又回来的。”
朱栋点点头,道:“那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他提了一个小木桶就急匆匆的走了。
楚小柳知道他是想让她赶上天黑前回去,心里一暖,安安静静的等在原地。
没多久,朱栋就提着泥鳅回来了。因为他不放心楚小柳一个人回后山,硬是要送她回后山。楚小柳不好推辞,只好由他去了。
“小柳,你要是缺什么一定要告诉婶婶,别客气!”临行前,朱栋媳妇儿拉着楚小柳的手不放心道。
楚小柳点点头后看着一脸依依不舍的楚小絮:“叔叔婶婶平日忙,你一定要照顾好朱爷爷。”
“姐姐放心,朱爷爷现在是回房间了,但以后他只要一出来,我一定守在他旁边逗他开心。”楚小絮认真保证道。
楚小柳看着懂事的妹妹笑了笑,挥挥手后,她就和朱栋离开了。
朱栋媳妇和楚小絮不放心的看着两人的背影,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们四人不知道,在他们身后的一个房间里,窗户开了一个小缝。窗户后面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静静的看着四人,眼底万分复杂。
其实朱村长先前没有醉。
他只想装醉看看这四个人想要做什么。
朱栋平日里都限制着他喝酒,但今天却拿出一罐酒让他喝,这不是反常是什么?他最近虽然浑浑噩噩,却不至于这个都察觉不出来。
但后面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其实他先前之所以答应好好吃饭、重新振作,并不是像楚小柳朱栋他们以为的那样,是因为“灵儿”的开解。
他为的,是这些孩子的一片赤诚孝心。毕竟人有时候不只只是为自己活的,还要为在乎自己的人活,虽然这些孩子没一个和他有血缘,但他们对自己的心是真的。
朱村长看着楚小柳他们消失的背影,用手在眼睛上擦擦后,摇头笑了笑。
……
后山的小木屋离花水村并不远,所以在天边红霞布满天时,两人也到了小木屋前。
朱栋把手上提着的泥鳅搁在屋檐前的空地后,也没有停留,立马就准备回去了。
“朱栋叔叔不喝杯茶再走吗?”楚小柳见了,连忙上前招呼道。
朱栋露出一口大白牙道:“小柳,家里刚吃完饭,正是要收拾的时候,洗碗什么的,她一个人做不来,我还是早点回去看看的好。”
突然被喂了满嘴狗粮的楚小柳一愣,随即笑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拦着叔叔了。”
本来她是想要送朱栋一路的,但朱栋不让她出门,所以楚小柳就站在门口目送他,直到他的影子不见了,才转身进屋,把泥鳅剁碎后提到了黑鱼池边。
其实黑鱼十分凶猛,可以吞食比自己身子长一半的鱼。但楚小柳这里的黑鱼太小了,这几天看着也不精神,所以她才把完整泥鳅处理了一下。
许是无聊,她边用勺子舀出泥鳅碎,边念叨着:“今天太阳这么好,我看着心情不错,不知道你们几个有没有晒舒服。”
天色还没暗,楚小柳隐约能见池子里的情况,只是瞥了一眼水面后,她心里一惊,手里的勺子差点掉下去。
在有些昏暗天色中,池子上飘浮着一两个的白色鱼肚格外明显,晃晃悠悠的在水上面打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