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意外事件,一次偶遇,彻底打破了这一潭死水。
弦子意外怀孕了,她悄悄的拉着蓝颜诉苦。弦子的男朋友刚子,就是一人渣,说是男朋友,倒不如叫**,那家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真不知道弦子脑袋里哪根弦搭错了,看上他。不过,她向来如此,她敢称外貌协会会长,没人会跟她抢。
“弦子,要不你生下来吧,送我。”蓝颜打趣道。
“滚,我才不要战争下的产物。”弦子撅着嘴。
“你这什么比喻?”蓝颜想笑又觉得于心不忍。
“唉,都怪我图一时之快,不该纵情的。”弦子一边说着竟一边意犹未尽的回味着。
“你快打住吧,别侮辱我耳朵。”蓝颜真是低估了她的承受能力。
“你都已婚女人了,装什么在室之女?难道你和海参最近没有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扬鞭,共享人世繁华?”
“还真没有。好久了,都没有。”蓝颜朝弦子撇撇嘴。
“什么情况?他不举了?工作累的?这样可不行啊,下半辈子你该守活寡了。”弦子此时竟然还能想着八卦,看来她的弦一直就没搭对过。
“滚啊,先想想你战争之下的产物要怎么解决吧。”蓝颜使劲白了弦子一眼。
“还能怎么解决,把它变成炮灰呗,总不能再生出个大炮来祸害别人吧。”
“行行行,我明白了,您老人家嘴先歇会儿,明天我陪你去医院。”蓝颜真受不了她了。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道,把蓝颜的记忆再一次拽回到两年前,她那可怜的未出世的宝宝如果还在这个世界的话,想来也有两岁了吧,该是咿呀学语,满地跑的年纪了。家里至今还珍藏着她买来的小鞋子,男孩的,女孩的,每每看见它们,锥心之痛,难以自抑。人们总是把上一代人的爱恨情仇累及到未出世的新生命,这对他们确是不公平的,每一个新生命都是天上的一颗星啊,消失一个,一颗星就陨落了,它像重重的石头,压在蓝颜的心上。
蓝颜兀自的想着,却听见手术室里弦子的一声惨叫,天哪,不是无痛的吗?蓝颜冲进手术室,却发现弦子已经昏迷了,她问医生什么情况,原来这家伙还没等到打麻药,只在医生亮出手术器具时,就已经吓晕了,她可真有出息。好嘛,早知道这样,麻醉费都省了。蓝颜安静的退出手术室。门外,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不会,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一定是她眼花了。蓝颜正想着,就被座椅上手拿手术单等待的姑娘惊住了,她真的和学生时代的自己好像,她的穿衣风格,她的举止动作。女孩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便回了她一个微笑,温柔甜美,是啊,一颦一笑都和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相像。
“姐姐,你是刚做完手术吗?”姑娘天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纯净透明。
“不是,我是陪朋友来的。”你一个人吗?蓝颜突然有点可怜眼前这个纯真可爱的姑娘,暗自想着是哪个不负责任的家伙糟蹋了她,真是可惜,这么年轻,就要受这种罪。
“我男朋友陪我来的,他去缴费了。”姑娘提到男朋友竟然还面露微笑。尽兴的永远都是男人,可怜的永远都是女人啊。那姑娘坐在长椅上,两脚并在一起,脚尖和脚跟不断轮换着抬起放下,手里紧紧的攥着手术单。
“紧张吗?”蓝颜忍不住问道。
“是啊,我有点怕疼。”姑娘努努嘴。
“没事,打完麻药,一会儿就过去了。”
“嗯,姐姐你做过吗?”姑娘天真的问道。
“是啊,很久以前了。”蓝颜莞尔,思绪又飘远了,是啊,当时她心里的痛远远胜过身体的疼。
“哦,谢谢姐姐。”姑娘识趣的不再多问。
远处,刚才那个熟悉的身影疾步走近,蓝颜看到他有些意外,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在这?跟踪她而来的?当他看到蓝颜,脚步却越来越慢,最后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眼里是惊慌与无助,蓝颜怎么能没看到呢?朝暮相处了许多年,眼前的缘木不似往日,他脸上心虚的红晕,瞬间渗出的汗都在出卖着他。蓝颜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她看着眼前的姑娘,正侧脸看向缘木,满脸洋溢着幸福与甜蜜。是了,蓝颜突然感觉一阵眩晕,她有些站不稳,随即瘫坐在姑娘旁边的椅子上。
“姐姐,他就是我男朋友。”姑娘兴冲冲的朝僵在原地的缘木奔过去。
男朋友?
男朋友!
呵呵,男朋友?!
缘木什么时候也有了分身的本领,身兼数职了?他不是很忙吗?他不是加班吗?他怎么还有时间去找女朋友?还弄出了孩子?蓝颜突然感觉肚子痉挛般疼痛,那是她的孩子在挣扎吗?她的孩子早已经不在了啊,眼前这个姑娘肚子里才有孩子啊,他竟然是缘木的孩子,缘木的孩子,竟然与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不曾想过,他竟然会如此,如此的不堪。眼前的一对男女,朝自己缓缓走过来,她手撑着墙壁,强忍着肚子的疼痛,站了起来,勉强自己,露出笑容。
“缘木,你怎么能自作主张打掉孩子呢?你父母知道了能同意吗?你应该先问问他们的意见吧?”蓝颜轻蔑的看着他,牙齿却抑制不住的打颤。
“啊,你们认识?”姑娘天真的看着缘木。
“呵呵,认识?何止认识?我们是多年的老邻居了,是吧?缘木?”蓝颜不想拆穿他,是不想让自己变成悲情人物,也不想让他们有在自己面前炫耀爱情的机会。她把颤抖的手紧紧的攥在背后,牙齿仍不断的打着颤,却用笑容努力隐藏起这一切。
“蓝蓝,多好听的名字,缘木,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姑娘啊。”蓝颜瞥见了姑娘手术单上的名字,家属签字是她熟悉的笔迹,缘木,关系——男女朋友,多么美好的一对,自己这个老邻居灯泡一样站在他们中间。缘木呆呆的看着蓝颜,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有随时让她炸裂的可能,索性一言不发,僵尸般靠在墙上。
眼前的一幕让蓝颜有种被撕裂的感觉,血液沸腾后流遍全身,然后浸出,慢慢的最后一滴也流尽了,直到全身毫无知觉。
她想逃离这里,脚却不听使唤,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得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安静的上演。
“姐姐以前也做过手术,她说不疼的。”蓝蓝靠着缘木坐在椅子另一边,悄声说道。蓝颜和他们只隔了一个座位的距离,她清晰的听见蓝蓝的话。是的,自己曾经和她一样傻,怀了缘木的孩子,然后,经历了万水千山,然后走到了今天。
“嗯。”缘木似有若无的回应道。他当然记得几年前蓝颜惨痛的经历,那次之后,她很难再有孩子,那么今天呢?她是来……?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吧?如果当初青峰没有和夏言结婚,那么,蓝颜会选择自己吗?她每天晚归,都是和他在一起吧?他曾几次听到蓝颜梦里叫着青峰的名字,自己一直就是个替代品吧?就连他们在一起工作,蓝颜都从来没有和自己提及过半个字,他们终于还是旧情复燃了吧?从青峰第一次送蓝颜回家,缘木就已经知道他们的上下级关系,他的一个旧同事在蓝颜公司上班,还不止一次的提醒他要小心,小心什么呢?他拴得住她的心吗?他也曾恨过,比如那次酒醉后的缠绵,她是属于他的,一直都是,为了宣誓他的主权,第二天清早他竟然破天荒的给她留下那一堆小草莓的印记,他就是要让青峰知道,她是属于他的,而且许多年。然而,自从蓝颜再次遇见青峰之后,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或早或晚。他的自信都随着生活的压力烟消云散了,他不是不想抓住,只是,他无力抓住。仅有的那一点力气,也让他挥之殆尽。
那是两个月前的一次应酬,缘木喝得烂醉如泥,蓝蓝问了他几次家在哪里,他都说自己没有家,她只能把他送到酒店里,在前台check in的时候,服务人员都投来鄙夷的目光,蓝蓝脸上火辣辣的。她一直以来都仰慕缘木的才气,她不自觉的关心他,而他也是温柔待她。她第一次做秘书遇到他,是她的福气,她的同学都羡慕她,她更知道,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宣示着,他已经结婚了,他属于另一个女人,所以她并无他求,只是想安安静静在他的身边做他的秘书,仅此而已,至少在那天之前如此。
那天,蓝蓝费力的把缘木扶到酒店房间里,又扶到床上,帮他脱掉皮鞋,松开领带,又把他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她总是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似乎已成为习惯。就在她要起身离开的时候,缘木抓住了她的手,她听见他在叫她蓝,叫她丫头,叫她别离开他,那声音温柔沙哑,极尽诱惑。她转身看着缘木胸前一起一伏,他正燥热的扯开自己的衬衫,露出成熟男人结实的胸膛。她慌乱了,心中无数只小鹿在乱跳,她靠近他,越来越近,近到能感受他的心跳,是为她而跳,因为他刚刚叫了她的名字。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她仰慕的男人所带给她的一切。那温柔的缠绵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角色,也让她忘了去避免他会给她带来的伤痛。是的,她要为那一夜纵情付出代价。而他,第二天醒来发现枕边是蓝蓝,他第一感觉是懊悔的,但似乎又有一丝报复的念头闪过。直到两个月后,蓝蓝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她找到缘木,还没等缘木开口说抱歉,她就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她找他不过是为了让他签字,他没有反驳,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唉,蓝蓝到现在也不会知道,那晚,他叫的是蓝颜的名字。醉意朦胧中,他看到了学生时代的蓝颜,情不自禁的叫她丫头。
医院走廊里,三个人安静的等待,蓝蓝紧张的等待着接受手术,缘木等待着不日将至的审判,而蓝颜,她等待着弦子快点出来,快点离开这里。“弦子啊,拜托你快点醒来吧,本宫被气得走不了路了。”蓝颜恨恨的想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弦子仍没有出来。是的,医生刚才说过要等她自然醒来再接受麻醉再进行手术。“苍天啊,用搞得这么复杂吗?麻醉剂就当是用在我的腿上了还不行吗?趁她晕了直接手术吧!本宫真的想逃了,但是本宫真的站不起来啊,弦子啊,你快起来睁开眼看看本宫旁边的小妾吧,不看,你真是亏了,她跟年轻时的本宫一毛一样啊。这么应该悲伤的时刻,本宫竟然还能如此胡思乱想,真是得到了弦子的真传啊,这再次充分的证明了一个真理,近墨者黑。”
蓝颜正胡乱想着,走廊尽头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之中,如同踩着七彩云霞,由模糊变清晰,青峰!蓝颜几乎是要喊出声音来,注视着他,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救星啊,快来救救本宫啊!”缘木瞥了蓝颜一眼,她竟如此痴迷于他,不禁恨意油然而生,手不自觉的放到了蓝蓝手上,蓝蓝温柔的看着他笑。青峰大步走过他们,没有多看一眼,径直走到蓝颜面前。他伸出手,她却手脚麻木,动弹不得,眼神里满是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青峰似乎洞悉了刚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他弯下腰,把蓝颜麻木的左右手环在他的脖颈处,勉强交握上,他的左手放于她的肩胛骨下,右手放于她如同注射了麻醉剂的腿弯处,双手横抱起她。蓝颜不自禁的把头埋向他散发着淡淡烟草气的结实胸膛,青峰大步向走廊尽头走去,身后是蓝蓝的瞠目结舌和缘木的无限恼怒……
青峰把蓝颜放进副驾驶座上,自己也回到了驾驶位。
“还好吗?”青峰心疼的看向蓝颜。
一句“还好吗?”触痛了蓝颜,刚刚的故作坚强瞬间瓦解,眼泪从她漂亮的脸上蜿蜒而下。青峰不敢看他,转过头,直直的看向前方。是啊,她不好,从他决定和夏言结婚那天开始,她就不好,越来越不好,非常不好,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们都是上帝的玩具,高兴了才会捡起来玩一玩,不高兴就弃置一边。那天,蓝颜流了多少泪,青峰的心就滴了多少血。他不想看见她难过,可是,难过了就会清醒,不是吗?如同曾经的自己。青峰安静的坐在蓝颜身边,时光从他们身上溜走了太多,还记得多年前那个下雨天,他们也是这样安静的坐着,那时的他第一次见她就会脸红,她注定是他这一生的牵挂,无论是否一起走过朝暮,无论他是否参与她生命的年年月月日日。是的,有些人,不必想起,也从不曾忘记。如今,历经了万水千山,他们能否回到最初呢?青峰的答案是一定的,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终于,蓝颜泪已干涸。她看着身边的青峰,恍如隔世。人生真是一个怪圈,兜兜转转。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跋扈的少年,黝黑如深潭的眸子里,总有她望不尽的深情。可是,最终,他结婚了,那深情不再,又是什么让他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样的黝黑如深潭的眸子,一样的她望不尽的深情。他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吗?上帝怎么会如此好心,自己不过是他手里曾经的玩具,早已被丢弃一边,天使,天使长了翅膀,他会飞的。
青峰转过脸,蓝颜没有回避,迎接他的灼灼目光,她想再次看清他深潭般的眸子,可是,她依然看不清,因为缘木,她失去了辨别的能力。青峰伸出手,拭去了她腮边的泪痕。
“弦子还在里边。”蓝颜似乎恢复了理智。
“我知道,我已经找人守在那里。一会儿她会出来的。”
“谢谢你。”蓝颜喃喃道。
“为弦子?那你大可不必,她一会儿出来自会谢我。为你自己?那就更没有必要,因为,我是自愿的,我愿意守护你,一直。”青峰的灼灼目光一直停留在蓝颜的眉宇间,不肯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