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蓝蓝险些撞到缘木,她就隔三差五的去他的家里偷偷做田螺姑娘,她怕他再次驱赶她,索性就趁他酒醉后熟睡再偷偷溜进他的家里,她又怕他再次跌跌撞撞的跑到街上,甚至在家里给他备足了啤酒。
在缘木一次又一次的酩酊大醉后,躲在角落里默默看着他的蓝蓝,就会适时的出现,她整夜的不睡,照顾眼前这个让他既爱又恨的男人。是啊,恨的多了,最后还是转化成爱,得不到的爱,永远都是恨的缘由。蓝蓝就这样放纵着自己的爱与恨,任它们相互纠缠,相互交织,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她的生活。
缘木偶尔清醒的时候,也会猜到田螺姑娘是谁,只是他不想拆穿她,确切的说是懒得拆穿她,更确切的说是他真的孤独,孤独的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在醉的不省人事时,他才会看到那个他深深爱着的人,也是他深深伤害过的人。是的,他只有在梦里才能再见到她,“蓝颜,是你吗?”每次,他都在心里默念,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她就这样消失不见,所以,他爱上了喝醉,因为,醉后的梦里,可以看到她,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可是,他怕说了,这个梦就会醒,所以,他只要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就已足够。
人们都说得到的是白米饭,得不到的才是白月光,原来,得到又失去的才是心底那颗永远的朱砂痣啊。
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的持续了快一个月,缘木难得在清醒的状态下走出房门,当发现酒已经所剩无几,他胡乱披上外套,竟不知外面已经是秋末冬初,一个人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马路上,寒气扑面而来,不禁一个寒颤。
冬天如约而至,它真的不会因为任何一个畏惧严冬的人而迟到。他就这样哆哆嗦嗦的跑到街对面的便利店,进门后直奔酒柜,屋内的暖空气让他有了些许的放松。他依稀听到小孩子咿呀说话的声音,竟不自觉的朝着那个声音走去,孩童稚嫩的声音如一股暖流,牵引着他,直到一个肉嘟嘟的小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他胖乎乎的小手正在一排五颜六色的膨化食品中来回的扒拉着,小眉头紧紧的锁着,好像遇到了难题。
“不知道该选哪一个是吗?缘木柔声问道。
“嗯。”小男孩嘟着小嘴,认真的点点头。
“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she。”小男孩一本正经的说道,眼睛仍盯着那一堆膨化食品。
“那就选蓝色好了。”
“可是,妈妈不让我吃这些。”小男孩又皱起小眉头。
“那叔叔偷偷买给你,好不好?”
“不好,妈妈看见会打屁股的。”小男孩又撅起小嘴。
“那叔叔先去交钱,然后我们就在这里偷偷吃完,好不好?”缘木也许是被隔离了太久,对这种人间烟火完全失去了抵抗力,竟执拗于自己的感觉,如此纵容眼前这个肉嘟嘟的小家伙。
“嗯!”小男孩好像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高兴的看着缘木,胖乎乎的小脸上,眼睛眉毛一起笑弯了腰。最后还不忘说一句:“谢谢叔叔!”
“你几岁啦?”
“两shui。”小男孩说着伸出圆滚滚的两根手指。
缘木还沉浸在小男孩动听的小声音中,直到看到那个有些熟悉的面孔,蓝蓝,她怎么会在这儿?是了,她最近这一个月以来,是这家便利店的买酒常客,只是因为他,他怎么会不知道。就在他呆立在原地时,蓝蓝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妈妈,叔叔帮我选的这个,小木也喜欢这个。”小男孩甩着小胖腿跑向蓝蓝。
“妈妈?小木?”缘木竟有些晕眩,他看着蓝蓝脉脉的眼神,又看看小男孩,他正冲着自己眨眼微笑呢,那眉眼,像极了……不可能,不可能的,她不是做了……?当时是自己陪着她去的医院。可是,那天,他遇见了蓝颜,后来,他稀里糊涂的走掉了,再后来,蓝蓝被弦子取代,离开了公司……缘木不可置信的看着蓝蓝,看着她眼中闪着泪光,他不自觉的摇着头。
“如果爸爸像叔叔一样给小木买好吃的就好了。”小男孩突然低下小脑袋,小眼圈里还泛起了泪光。
“小木,他就是爸爸啊,去吧。”蓝蓝蹲下来,泪水已经蜿蜒到腮边,她给小木指了指缘木,小木眨巴着眼睛,看看蓝蓝,又看看缘木,竟乖巧的跑向缘木,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嘴里还弱弱的喊着:“爸爸,爸爸,我也有爸爸了。”
缘木一个趔趄,后退了两步,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对于失去了一切的缘木来讲,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令他心乱如麻,接受与不接受都是一种罪过。可对于一个两岁的从未见过爸爸的孩子而言,这种失而复得却是他莫大的快乐,那种感情的寄托是无法衡量的,它就实实在在的存在于他幼小的心里,谁也取代不了。望着眼前小木清澈的眼睛,缘木竟不自觉的抚摸着他毛绒绒的小脑袋,恍如隔世。
那一天,缘木没有买酒,只买了小木手里的那一袋蓝色膨化食品。小木一直拖着缘木的手,不肯放开,一直拉着他来到自己的小房间,给他介绍自己两岁人生中为数不多的记忆。缘木发现,眼前的小木,除了拥有小孩子贪吃的本性,比他想象的要独立坚强。他告诉缘木,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是一个人睡,还说自己是个小男子汉,什么都不怕,而且还要保护妈妈,因为爸爸出差去了远方,他就一直在这里等,在爸爸回来之前,就由他来保护妈妈。
“爸爸,小木说话shuan话,一直zhai保护妈妈,那么你呢?”小木转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在等待缘木肯定的回答,那瞳孔一如寒夜里的星辰,亮晶晶的望着他,让人不忍忽视,可是,缘木竟一时语塞,发不出任何声音。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保护呢,小木也有啦。”小木来不及等到缘木的回答,一股脑的倒出了自己对爸爸的思念与依恋,小脑袋使劲的往缘木的身上蹭了蹭,缘木俯下身,看着眼前精致的小家伙,默默的把他搂在怀里,默默的,小木也不再说话,安静的听他有力的心跳。
那一晚,小木缠着缘木给自己讲睡前故事,还振振有词的说以前都是妈妈讲,爸爸回来了,就该爸爸讲。直到睡着,小木还拉着爸爸的手,不肯放开。睡梦中的小木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呓语着:“爸爸,爸爸……”直到小木睡熟,缘木才把手轻轻的从小木胖胖的小手里抽出来,确定他的被子都盖好了,他才转身轻轻关上房门。
“你不应该跟我说点什么吗?”缘木对正在整理玩具的蓝蓝说。
“你都看到了,我没什么可说的。”蓝蓝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怎么对他负责?”缘木声音中带着斥责。
“那是我的事,关键是你!”蓝蓝一字一顿的说。
“我?呵呵,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就是个废人,我对任何人对负不了责,包括我自己。”他嘴角露出一丝不以为意的笑。
“缘木,你不该这样,你有能力,你要相信你自己,失去的还会回来。”蓝蓝抬起头,眼角有莹莹泪光。
缘木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黑暗的影子。失去的还会回来吗?自己最不该失去的,就是那个行走于他梦里的女子,他的爱,在失去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凝结,生痕,久久难愈。她现在过得还好吗?她还会经常想起我吗?还是,她会偶尔想起我?抑或是,她已经忘了我的存在?如果他们的孩子还在,应该比小木大两岁吧?他想,她会是个女孩吧?拥有和蓝颜一样的眉眼,柔声的喊他爸爸……思绪飘到这里,他突然想起那个从大学时代就和自己挣夺蓝颜的家伙,他的不择手段是不争的事实,为什么蓝颜会选择他,为什么!不!她是属于他的,从十六岁就注定了,谁也无法改变。瞬间,缘木目光里似乎有仇恨在破土发芽,穿过重重障碍,再次萌发。
缘木离开蓝蓝家时,回头看了一眼,只肖一眼,蓝蓝似有暖流涌遍全身,只肖一眼,她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是值得的,只肖一眼,她就有了存在的意义。她怎么会知道,人们总是喜欢在最相似的人身上寻找失去的最爱的人的影子,那一刻,她只是一个影子,昏暗灯光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夜风凉,星辰寒。
缘木一个人走在冷冷的街上,蓝蓝的那一句“失去的还会回来。”如同燎原的火燃烧在他的胸口。黑色的眼眸透出一丝冰冷的恨意,就像这寒夜,如浸染了冷光的陈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