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华庭餐厅。
周染一大早被她母上从被窝里扒拉起来，强行换上米色吊带裙、高跟鞋，又几下把她扎起的马尾放下来给卷了卷，然后满意地拎着她出门。
这样确实好看，周染自己也知道，只不过，太不自在了！
她一脸郁闷地跟在母亲身后，想着现在脱掉高跟鞋溜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磨蹭什么呢？”察觉到身后人的脚步越来越慢，周妈妈回头不满地剜了周染一眼，“别跟我装啊，我看你上大学那会儿，踩个八厘米高跟鞋跑起来都不带喘的，别想跟我说脚疼，疼也得忍着！”
周染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被怼了回去，她眼睛一转，抓了抓包：“那我去……”
“你出门前已经上了四次厕所！”周妈妈一眼看穿，“憋也得给我憋回去！别让你杨阿姨跟小帆等急了！”
“妈——”周染忍无可忍，第N次发起反抗，“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搞相亲这一套啊！”
“你以为我愿意啊？”周妈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跟你哥，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要不是他今天出差跑了，我非得把你们俩都拎过来不可。你说，你要是能早早带个男朋友回来，我至于大老远跑过来劳心劳肺地给你安排相亲？我闲得慌？”
周染小声嘟囔：“可不就是闲得慌吗？”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周妈妈狠狠地戳了戳周染的脑门儿，一转头又一派优雅的模样，温声细语地跟服务员报上包厢号，在对方的带领下，强行拖着周染往里走。
母上万里跋涉专门过来给她解决终身大事，要没点儿结果，估计是不能善罢甘休。
周染知道今天肯定是逃不脱了。
昨天还嘲笑徐璟的桃花质量不高呢。
她要是有个小迷弟什么的，临时拉过来在母上大人面前勉强演场戏，这会儿也不至于被拖过来相亲。
她在心里把周围认识的异性全部都想了一遍，结果发现没一个自己下得去手的。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六楼，厢门缓缓朝两侧推开。
周染认命地叹了口气，跟着妈妈往外走，却不想一抬头，迎面撞上一个熟人。
徐璟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衫，正搀着身边的老人侧头跟老人说话，一副态度恭敬语气温和的样子。他无意中瞥到周染，也是一愣。
四目相对，周染没来由地有点心虚，她率先移开视线，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尽量装出寻常淡定的样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算是招呼，心里祈祷徐璟千万别问她在这儿干什么。
为了尽快逃开眼下这个尴尬的处境，她默默地伸手推了推母上大人，催促她快点走。
偏偏周妈妈没留意到她这边的动静，被她这么一推突然想到什么：“哎，我跟你叮嘱多少次了，别毛手毛脚的，等会儿见了小帆让人家笑话！在相亲呢，你就得注意一下形象，别整天跟个小土匪似的……”
周染想去捂妈妈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她现在只想原地死亡。
然后就察觉到徐璟看过来的视线，似乎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她今天的装扮。
然后，他就笑了。
她仿佛从他的笑里听到了“这就是你说的私事”。
周染第二次想到了自己昨天嘲讽他桃花质量低的那句话，他当时怎么回来着？
——“总比你母胎单身二十四年好那么一点点。”
哪里只是好一点点？
她现在就觉得自己的脸简直啪啪啪地在响。
母胎单身二十四年，沦落到相亲来推销自己。
还有脸嘲讽别人桃花太烂。
呃……
太羞耻了。
周染低头捂了捂脸，打断母上大人的絮絮叨叨，推着她往前走：“不是说怕人家等急吗，快点走。”
周妈妈愣了下，很快回过神，觉得女儿大概顿悟了，满意道：“这就对了。”
徐璟看着周染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呵了一声。
包厢里一派热闹。
除了总部的台柱子AE陈鸽以外，这次还回来了不少人，都是以前和徐璟关系不错的同事，其中还包括在学校时就十分欣赏徐璟的华裔导师苏沥，老头子在国外待了半辈子，再回国觉得亲切得不行，随便扯个话题就拉着于飞和徐璟一通聊，几乎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徐璟有问有答，但其实心思已经有些不在这儿了。
他满脑子都是方才遇到周染的场景。
还相亲？
他挑了挑嘴角。
拒绝了跟他一起吃饭，结果就是为了出来相亲？
真有追求！
穿得跟个小仙女似的，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住自己抠脚大汉的本质了吗？
就这么想把自己嫁出去？
……
徐璟一边跟几个同事随口聊天，一边想着周染那边相亲场上的事情。
听说有那种一上来就甩房产证车钥匙，要求女方结婚后三年生两个娃在家做主妇的；还有那种背着荣誉证书和英语四六级成绩单跟女方PK的；以及上来就推销保险的……
他越想越觉得又好笑又气。
周染应该还不至于没脑子到真的在这种人里挑一个吧？
那万一她没选，但是被对方纠缠了呢？
毕竟这年头，眼瞎的也不少。
……
“徐璟！”于飞伸手推了他一把，“苏老问你话呢？”
苏沥倒是好脾气，仿佛察觉到他有心事，只笑呵呵地看着他。徐璟回过神来，因为想太多已经有些心烦意乱坐不住了，顿了顿，还是放下酒杯跟苏老他们倒了个歉，起身推门往外走。
不明就里的于飞想追出去，被早已看穿一切的苏沥笑着按住了。
六楼全是包厢。
徐璟出了门才想起来，他根本不知道包厢号，打电话给周染，那边又一直无人接听。
情急之下，他只好一间一间地挨个敲门去找。
终于找到周染那间的时候，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周染不在。
没有他想象中的油腻男人，包厢里的年轻男人穿了件白T恤牛仔裤，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正跟周妈妈聊天，看上去乖巧又阳光，应该属于时下女生喜欢的“小奶狗”类型。
挺行，还想祸害小青年？
徐璟敲了敲包厢门，说了句“抱歉”，打断了几个人的对话，然后成功地用自己极具欺骗性的外表拐了周妈妈出来跟他“聊了几句”。
02.
周染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包厢里就只剩下被哄得一脸笑呵呵的母上大人，和坐在旁边正替她泡茶的徐璟。
一老一少，画面和谐得不像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妈妈找到了走丢多年的亲儿子。
与此同时，手机振动，是十分钟前刚加上微信的相亲青年江帆发来的消息。
JF：姐夫霸气。
JF：周染姐，谢了啊，我先去哄我媳妇儿了，你回头也跟姐夫解释一下。
JF：大家都同在江湖身不由己，别让姐夫误会了。
周染觉得好笑之余，又有点蒙。
她和江帆也都是在双方母亲的逼迫下互相加了对方的微信，然后他才悄悄给她发微信说其实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只不过自家老妈死活不信，非得押着他出来相亲。
得知周染也没有相亲的心思，两人一拍即合，合伙商量了下怎么结束这场尴尬的会面。
结果，她就去了趟卫生间的工夫，事情就已经反转到江帆把徐璟拐来给他做姐夫了吗？
经过她这个姐姐的同意了吗？
她不清楚徐璟在搞什么鬼，捏着纸巾反复地擦着手上的水珠后，慢吞吞地往里边走。
“你这丫头真是，有男朋友都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办瞎事儿！”周妈妈一脸嗔怪地迎出来，戳了戳周染的脑门儿，在周染震惊又茫然的眼神中，指了指旁边的徐璟，“要不是小璟不放心特意找过来，我还不知道。小帆那孩子也是，有女朋友了还瞒着你杨阿姨，这不，差点就闹误会了，你们现在这年轻人啊……”
一顿念叨。
周染头疼，皱着眉头拼命给徐璟递眼神：你跟我妈说什么了？
后者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直接假装看不见。
“妈！”她忍无可忍，解释，“你想什么呢，他不是我男……”
“知道知道，还不是你男朋友。”周妈妈不耐烦地打断，“小璟都跟我说了。哎，你们年轻人你追我赶的事情我也不掺和，反正妈就一句，你差不多就行了，别太折腾人家！行了，那今天这事儿就这样，我就先走了，还得给你哥张罗对象去。”
说完，她别过头看向徐璟，又是一副慈祥和蔼的笑脸：“那你们玩，阿姨先走了。”
徐璟起身微笑：“阿姨，我送您出去。”
“不用不用……”
好不容易送走母上大人，周染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瞥到身边人影时，又没来由地提了一口气。
她之前一直想着，她之所以觉得跟别人相比，在徐璟眼里她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是因为她自己心里确实对他还有想法，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她强行加上暧昧的滤镜。
就像，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只是问了你一句吃饭没有，你都能脑补到他已经单膝下跪向你求婚约你去民政局领证了。
但是这一次，他公然搅毁她的相亲局，还以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她妈妈面前。
还能是她单方面的暧昧滤镜吗？
周染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她实在不是擅长跟人暧昧的人，特别是在徐璟面前，她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和各种举动的原因。
就像四年前，主动高调追她的是他，一声不吭说走就走的还是他。
一直处于被动地位，被他戏耍于股掌间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她觉得有必要跟他把所有话摊开了讲清楚，能在一起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大不了一拍两散，找祝禾一起去喝一晚上酒，第二天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她转过头：“徐璟。”
徐璟默默地看着她脸上的各种表情反转之后，终于开口，有点好笑地抬眼：“嗯？”
“你是不是……”
话刚说到一半，两道手机振动的声音重合。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拿起手机：
“喂？”
“喂？”
几秒钟之后，两个人再次交换视线，然后一起往外走。
——家里狗狗跑了。
徐璟的家政阿姨说她去打扫卫生，刚进门就看见狗被别的狗拐出去了，没拦住。
小区保安大叔告诉周染，她家狗追着另外一只狗满草坪撒欢儿跑，然后一起出了小区。
03.
“你怎么就肯定是我家哈哈拐走了你的狗？”周染不服气。
两个人回到小区，顺着保安大叔指的方向一路往外找过去，再往前不远就是周染常来遛狗的小公园。
徐璟坚称是她家哈哈诱拐了他家狗子一起出逃。
周染护短死不承认：“说不定是别的狗子呢。没有证据，别冤枉我们家狗。”
进了公园大门，徐璟踢开她前边的干树枝，要笑不笑地抬头看她一眼：“我家狗很专一，而你家狗……”
“我家狗怎么了？”
“有前科。”
周染：“……”
她反应了一下，想到那天爬狗洞的经历，瞬间懂了他说的什么意思。
“专一？”她轻呵一声，“狗随主人，就你这种能养出专一的狗吗？我还没说是你家小母狗勾引我们家哈哈呢！狐狸精！”
“狗随主人？”徐璟笑了，突然停下来。
周染正在心里酝酿着怎么接他的话怼回去，没预料他冷不防停下，猝不及防撞上去，他正好俯身。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猝然拉近，她对上他的眼睛。
他低笑一声，接着说完后半句话：“我勾引你了？”
没……没有！
本来是没有的，但是这会儿从周染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对上他深棕色的瞳孔，平日里寡淡的神色此刻沾染了点意味深长的笑意，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的样子，莫名就多了点勾人的味道。
周染无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很快错开视线，往后退了两步绕开他继续往前走，小声咕哝了句：“有病！”
顿了顿，她又恶狠狠补上一句：
“跟你家小母狗一样，喜欢自作多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在餐厅那一出，周染现在怎么都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但是……又说不清楚。
总之，就很烦。
头顶阳光越来越烈。
周染有些心不在焉地喊着自家二哈，再往前走是公园的小树林，因为侧门荒废太久，这里也很少有人打理，里边杂草丛生，小路已经被遮挡得看不太见。
她正犹豫要不要进去，一抬眼就看见最里边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试探着喊了声“哈哈”，又吹了声口哨，对方又稍微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她只好撩起裙摆，越过灌木丛往里边去。
果不然，两只狗子凑在一起。
这货还挺聪明，连私奔的行头都带了，是她前几天新买的一大袋狗粮，但是似乎因为袋子太大，卡在了侧门的铁丝上，它叼着往前拽了一把，袋口被撕裂，狗粮撒了一地。
这个贪吃鬼就走不动路了。
爱情与口粮，这货两个都放不下，所以索性带着它的小母狗就地饱餐一顿后，找了个树荫处原地休息了。
她好气又好笑，又往小树林里钻了几步。
等看清楚里边两只狗的姿势时，她立马跟见鬼了似的叫了声“妈耶”，瞬间红着脸转过身去，因为动作太急，还往前踉跄了两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这老色狗！
徐璟跟在她后边，原本一直盯着她的长裙，总担心她裙摆要被钩住摔个四仰八叉，她这么突然转头跳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迎面将人抱了个满怀，皱眉往她身后看：“怎么了？”
第一反应是看见蛇了之类的。
“那个啥，”周染回过神，松开他重新站好，还是有点脸热，“你做一下心理准备，我……我跟你说个事。”
“你说。”徐璟看了眼她略微不自在的神色，好整以暇。
周染斟酌了一下：“徐璟啊，啊呸，我以后可能都不能叫你徐璟了。”
徐璟好笑：“那你准备叫我什么？”
“亲……”
他挑眉：“嗯？”
“亲家！”
“……”
撞上徐璟的视线，她又莫名觉得有点心虚，吞了吞口水，又叹了口气，宛如一个替自家儿子操碎了心的老母亲，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一咬牙：“我儿子，一不小心，就可能把你闺女给……睡了。”
徐璟：“……”
毕竟是自家狗子祸害了人家的“小闺女”，周染总是没什么底气的，见徐璟半天没接话，她眨了眨眼睛，满脸堆笑，试探着问：“虽然我们哈哈做得有点出格，但是吧，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的，应该也没关系吧？我们也不能干预狗子们的感情生活对不对？”
徐璟看了她一眼，冷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小声嘟囔，“我还觉得一报还一报，人渣早晚要被别人渣，你狗子也算是替你还债了。”
这话她自然没敢给他听见。
“你放心，”她大手一挥，“我们哈哈绝对不是渣狗，你尽管生，孩子我们会负责的，费用我全包了，崽崽我也全养了，绝对不用你受累。”
全都养了？
徐璟看着她眼底的狡黠，嗤笑一声：“你还挺会想？”
周染原本还想着趁机能赚一窝小狗崽，结果没想到小心思这么快被看穿，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大剌剌地笑了笑：“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徐璟毫不留情地否定了她的提意，自己进去找到两只狗，套上狗绳，直接拎了出来。
周染怕徐璟这个人渣发起狠来会炖了她家哈哈，一路上跟在他屁股后边各种说好话：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如你先把狗子还给我，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训它！”
“不行。”
“那我给你们家狗狗买好吃的赔礼道歉？”
“不行。”
“给你也买好吃的？”
“不行。”
“哎，那你说怎么办才行啊？”
“看心情。”
“……”
04.
“所以，你就决定给他修车啦？”
祝禾跷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逗着怀里的小奶猫，看着周染一脸戏谑：“不是说车子不是你撞的，死也不会给他修车吗？这么快就屈服了？”
“什么屈服？”周染从她手里抢过杯子，喝一口，“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家哈哈的狗命现在就攥在他手上，万一他一个不开心了，觉得哈哈拱了他的‘小白菜’，痛下杀手给炖了怎么办？”
祝禾呵呵两声：“一点连擦破皮都算不上的小伤，你特意开来我这儿修。我是改装赛车的，被你拿来当修车店使，还说不是为博美男欢心？小周周，你也就嘴硬。”
这话倒是不假。
祝禾接触赛车多年，后来做起汽车改装店，规模不大，专业度绝对不低，接的单子最低也是五位数起，在圈内名气不小，平日里很难预约，现在给周染走VIP通道，就是为了修理车子的一块小凹陷。
被戳中心里小九九的周染被堵得只能翻个白眼表示愤怒，祝禾也懒得调侃她了。
周染被徐璟使唤着倒了杯水端过来，两人惯常斗了几句嘴后，阿亮打圆场带徐璟过去讨论修车的事情了，周染对着徐璟的背影虚虚揍了一拳。
一回头，迎面撞上大剌剌冲进来的人。
“周染姐？我们小禾苗呢？”几人拦在她面前，俱是笑嘻嘻的模样，“哦，对了，上次跟你还没分出胜负。哎，你受伤没事了吧？晚上带上我们小禾苗一起出去跑一圈呗？北城新开的赛道，怎么样？”
一群小兔崽子，为首的叫陈嘉翔，都是附近大学里的纨绔子弟。
陈嘉翔在去年俱乐部的一场比赛里，对祝禾起了心思。久攻不下，三天两头追过来，要么无端生事，要么闹着要比赛，行事浮夸，偏偏自我感觉良好。
周染原本不想跟他们计较，熊孩子们，谁还没个中二时期呢？
不过上次，她出去玩的路上碰到他们，一帮人开着车死缠烂打非闹着要比赛。
说是比赛，其实就是胡闹，根本没留给她拒绝的余地，几个人开着车强行将她逼上路，又是围堵又是追赶，后来遇上突然窜出来的动物，她为了避开猛打方向出了点小事故，这才摔伤胳膊。
这帮臭小子见出了事，立马四散开溜。
自此，周染对这帮人只剩下厌恶。
她懒得正眼看陈嘉翔，径直绕开他，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嫌恶：“不去，滚。”
“周染姐，”陈嘉翔赖着脸皮笑了，“这可不是你说了算，不是还有我们小禾苗吗？”
祝禾刚上楼去喂猫，这会儿也不在这儿。
陈嘉翔环视一周，没看见祝禾，冲身后几个人招了招手，说着就要越过她往里边走，活脱脱一副无赖样。
“你们到底想干吗？”周染将人拦住，冷着脸，“再闹我报警了。”
“不干吗啊。”立马有人笑嘻嘻地接话，“我们翔哥追嫂子，警察也要管？周染姐你这个人怎么一点情调都没有啊？”
“对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调笑。
一口一个周染姐，但其实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周染姐，”陈嘉翔嬉皮笑脸，“你总这么拦着我，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身后几个人纷纷不怀好意地笑开。
周染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你是把防弹衣套脸上了吗？”
后边几个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骂陈嘉翔厚脸皮，没忍住也跟着笑了。
陈嘉翔看了同伴一眼，有些恼羞成怒：“让我进去！”
“不好意思，我们店里不允许动物入内。”周染说完，也懒得跟这帮人再纠缠，招呼阿亮过来赶人。
陈嘉翔面子上挂不住，跟其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伸手就要去拉扯周染。
祝禾刚喂完猫从楼上下来，见情况不对，一边过来帮忙，一边给周曳打电话。
陈嘉翔仗着自己有点背景，自然不肯就这么放下面子走人，见祝禾下来，直接甩开周染就要过去纠缠人。
但是店里阿亮一帮小伙子也不是吃素的。
双方推推搡搡动起手来。
周染不想让祝禾掺和进来，回头喊店员报警。
陈嘉翔一帮人见状况不对，冲过去要拉着，混乱之中不知道谁推了周染一把，她被推得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工具箱，脚下踉跄两步撞上旁边的玻璃墙，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陈嘉翔嚣张一笑，刚想讥讽，眼前突然一黑，还没来得及反应，迎面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腮帮子火辣辣地痛，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又一拳砸过来。
力道不轻，打得他半个身子都往后歪了一下，撞到高处的工具箱，一堆东西“哗啦啦”散落一地。
鼻子一热，有黏糊糊的液体留下来。
陈嘉翔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一手背血，脸色一白，爬起来啐了一口，扬眼看着面前的人。
周染也怔住了，侧过头来看向徐璟。
他并没看她，眼睛直剌剌地带着刺盯向陈嘉翔，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却笼着层低气压。
一瞬间，周染想到几年前，邻班男生因为跟朋友打了赌，天天围在她身后转悠。周染不胜其烦，但对方行为举止又很巧妙地控制在半玩笑之间，让她连发火的机会都没有。
徐璟嘴上损她，晚上却等在楼下，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替她解决了麻烦。
周染轻轻吸了口气，不自觉地攥了攥手指。
陈嘉翔被揍蒙了，对面那个男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但是在祝禾面前他又放不下面子，强撑着虚张声势：“你……你是谁啊，管老子的闲事？”
徐璟冷着脸，只是瞟了他一眼后，又看向周染。
那明显带着威胁的眼神让陈嘉翔有点了，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但又不想在这帮兄弟面前丢了脸，只好强撑着：“你知道我是谁吗？”
徐璟没搭话，自顾自拉起周染的手腕检查。
陈嘉翔讨了个没趣，跟其他几个同伴对视一眼，摸了摸鼻子：“你信不信我让你混不下去？”
“不信。”
陈嘉翔：“……”
徐璟斜着扫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两步。
周染生怕徐璟再动手，拉住他：“徐璟。”
陈嘉翔踢到了铁板，又摸不清对方身份，不由得有点心虚。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爆了句粗口，骂骂咧咧着自己寻了个台阶推搡着走了。
周染嘱咐前台小妹下次再看见陈嘉翔来就直接报警，说完又去倒了杯水把徐璟刚才打翻的那一杯换掉，对上他的视线，她莫名有点不自在，抬手摸了摸脖子。
好了，今天又欠他一次。
她正踌躇着要不要道个谢，徐璟已经气笑了：“周染，你平时奓毛那一套，是不是就只敢对我用？”
周染：“……”也没有。
她想说其实刚刚就算他不动手，她照样可以搞定。
徐璟呵笑：“窝里横。”
周染本来就心虚，这会儿被说了也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没反驳。
不然好像证实了她只敢对他奓毛一样。
等训完了，祝禾凑过来，戳了戳周染的肩膀，奸笑：“小周周，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你说的要拼个你死我活的绯闻前任呢？我看着这徐璟对你就，也不太像……”
“你懂个屁！”周染蹲在地上收拾散落在地上的配件，没好气地打断她，“小禾苗，来，姐姐今天教你一招，千万不能被表面现象给骗了，这就是人渣的惯用伎俩，先撩后杀，屡试不爽，人渣过境，寸草不生。”
祝禾笑意更深。
周染：“干吗笑得这么猥琐？”
“我也没说他撩你啊！”
“……”
“啧啧啧，人家好像也没做什么，你这就已经春心萌动了？还说什么……”
“闭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