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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曹沫劫霸

上一节讲到诸侯会盟刚刚结束,就有个国君不告而别,这算是倍盟啊。这个国君是谁?他就是宋桓公御说。御说为什么私自逃走,主要是因为一件事。

五国诸侯结盟,宣读盟书以后,管仲就说,鲁、卫、郑、曹四国,不遵王命,不来赴会,我们要打他,只是敝国兵车不足,希望贵诸国可以出兵相助。这是公然征兵啊,可这是符合盟约规定的,是合情合理的,既然是盟友,一国有事,其他国家理应帮忙,况且齐国还是盟主国,又奉了王命,无法推辞。陈、蔡、邾三国都表示支持,只有宋桓公不吭气,他不爽,不服,不愿意。

为什么不爽,不服,不愿意哩?戊申分析,主要有三点,一、未主盟,二、有私心,三、无公心。咱们一点一点来看。

第一,未主盟。主盟就是主持盟会,谁主盟谁就是老大,是盟主。御说也想当盟主,因为他这个人还是比较有才的,不甘于人下,而且宋国被封公爵,位次最为尊贵,齐国只是侯爵,所以御说觉得自己应该当老大。西周建立,周武王分封天下,封了七十一个诸侯国,这些诸侯国按照公侯伯子男议定爵位,像大家熟悉的齐国、晋国是侯爵,楚国是子爵,秦国还是奴隶,而在这么多诸侯国中被封公爵的只有八个:焦、杞、祝、虢、虞、宋、陈、蓟,也有的说公爵只有六个:焦、杞、祝、虢、虞、宋,没有陈和蓟。不管有没有吧,反正公爵国家很少,越少越显得尊贵,这几个国家很多人可能都没听说过,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宋国了,其他的几个先后被自己周围的大国蚕食灭亡,到了战国后期,宋国终于也扛不住了,被齐国灭掉,成为最后一个被灭掉的公国。不过在春秋时期,宋国还是比较有话语权的,在国际上经常亮相,御说约摸着自己可主贵,他的腰可粗,他才应该当盟主,结果是姜小白当了,他不爽。

第二,有私心。宋桓公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获得周王的正式册封,取得法律上的支持,成为正式的、合法的、毫无争议的宋国国君,换句话说,他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君位来的。否则他怎么会大老远的巴巴的跑来,他是为了成人之美?绝不可能。所以说,宋桓公是有私心的。

第三,无公心。其实有私心和有公心并不冲突,你有私心也不耽误和大家一起干事嘛。但御说不是这样,他是只有私心,没有一点儿公心,不愿意出一点儿力。说白了,他就是利用齐桓公等人来正自己的君位的,用完了就一脚踢开,只享受权利,不履行义务。宋桓公这个人很聪明,他不愿意受人驱使,当管仲征兵时,他就已经不爽了,他不愿意当齐桓公的马前卒,所以他跑了。

御说跑了,齐桓公大怒,准备派仲孙湫追赶。管仲说,宋桓公肯定要跟他算账,不过不是现在,咱们还是先处理郑、鲁、曹、卫的事。怎么处理呢?先说郑国。周朝东迁以来,郑国是最强的,所以不能硬来,当时郑国第一权臣祭仲刚刚过世,被驱逐在外十七年的郑厉公突蠢蠢欲动,意欲复位,管仲就派齐国大将领兵助郑厉公复位,结果郑国再次陷入内乱,郑君子仪被杀,郑厉公成功复位,然后和齐国结盟,郑国算是平了。

接下来就是鲁国,管仲建议先灭遂国。遂国在鲁国东北,是鲁国的附庸国,面积小,人口少,先拿下遂国,然后威胁鲁国。鲁国不需要打,管仲先派使者到鲁国问责,然后让齐桓公写信给他的妹妹文姜,让文姜做鲁庄公的工作,文姜是姬同他娘,他娘的话他不敢不听,就这样,鲁庄公外迫兵威,内有母命,不得不低头,愿意和齐国签订盟约,说白了就是承认齐桓公的盟主地位。齐桓公很高兴,传令退兵柯地,筑坛设盟,专等鲁庄公到来。

俗话说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虽然是和齐国结盟,但在鲁国人看来,此去有相当程度的危险,鲁庄公就问,谁敢和我一起去。本节的正主曹沫终于出场,曹沫说,我敢去。鲁庄公说,将军曾三败于齐,难道不怕齐国人笑话你吗?关于曹沫三败于齐,历史上是没有记载的,记载的只有两次,那一次也许漏记了,不管是曹沫曾经打了三次败仗,还是在一次战役中败了三次,反正曹沫是有战败之名的。曹沫说,正是因为有三败,所以我要去,此次一去,我将一雪前耻。从这里可以看出,曹沫是一早就有了打算,要劫持齐桓公,不是临时起意,而且他这个行动并没有告诉别人,也没有告诉鲁庄公,因为他不知道行动能不能成功啊,只是有打算。

鲁庄公就带曹沫去了,到那一看,好家伙,好大的阵势。祭坛之下布列雄兵,分站东南西北四方,执青、红、白、黑四色旗,坛级七层,每层都有壮士执黄旗把守,坛上树大黄旗一面,绣着方伯二字,方伯就是霸主。旁置大鼓,王子成父掌之。坛中间设香案,排列着朱盘玉盂,盛牲歃盟之器,隰朋掌之。两旁反坫,设有金尊玉斝,寺人貂掌之。坛西立石柱二根,系着乌牛白马,屠人准备宰杀,司庖易牙掌之。东郭牙为傧,立于阶下迎宾。管仲为相。气象十分整肃。从盟坛的布置可以看出,齐桓公有摆谱的成分,他现在还不是诸侯霸主,却在旗子上绣着方伯字样,现场搞的这么隆重,一方面是为了凸显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面也说明,齐桓公对鲁庄公还是很看重的,对结盟也很有诚意。

齐桓公传令,只准鲁国一君一臣登坛,其余从人一边凉快去。曹沫身披铠甲,手提利剑,紧随鲁庄公。姬同很害怕,走一步嘿撒一下,怕的不行,一是现场搞的太庄肃,他害怕,另一个,坛上坐的是他舅,他怕他舅。曹沫是全无惧色,不管他是真不害怕还是装的不怕,反正人家不怯场。

要登坛时,迎宾东郭牙不让带兵器,曹沫怒睁金刚目,狂作狮子吼,滚一边去!东郭牙就没理他,就这样,曹沫带着剑和鲁庄公一起到了坛上。这里要说明一下,东郭牙真的怕曹沫吗?不会。曹沫再厉害,不过一个人,东郭牙只要一声令下,齐国勇士一拥而上,立时就能将曹沫剁成肉酱,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可见齐国对结盟是很有诚意的,当然也有轻视鲁国的意思,你带剑就带剑吧,你能怎么着,他没想到曹沫真的敢做出对齐桓公不利的事。

两君相见叙礼之后,接下来就是歃血为盟。歃血就是把牲畜的血涂抹在嘴唇上,或者喝一点儿,然后对天盟誓,这就像一个契约,一旦歃血,盟约就算生效了,以后都不能违背的,这就是歃血为盟。就在两国君主准备歃血的时候,曹沫突然暴起,挟持齐桓公,用剑抵住他的喉咙。

管仲大惊,你这个兔娃儿,你这是干什么嘛。曹沫说,还我们汶阳之田,我就放了你们老大,然后再歃血为盟。管仲说,屁大点儿事,至于这样吗?齐桓公也说,你个兔娃儿,不就是要地嘛,给你就是,你放手。曹沫这才放了齐桓公,然后姜小白和姬同继续完成盟誓。结盟之后,曹沫又想和管仲也来一次盟誓,齐桓公说,你算了吧,不放心是不是,来,我和你起誓,于是,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所以柯地会盟齐桓公是盟誓了两次的,第一次和鲁庄公,这是正事,第二次和曹沫,属节外生枝,约定归还鲁国之田。

事后,齐国大将王子成父等人都恼足了,纷纷请命,要活剐了曹沫,齐桓公不许,他说,乡野村夫尚且知道不可失信,何况是我,你们不要搭理曹沫。第二天,齐桓公就命边疆守卫将汶阳田地如数交割,还给鲁国。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曹沫劫霸事件,曹沫因此得了“春秋第一刺客”、“春秋第一剑客”、“侠客之祖”的美名,在戊申看来,曹沫名不符实,他不配拥有这样的名号。

春秋战国时期有五大刺客,专诸,要离,聂政,豫让,荆轲,其中荆轲名气最大,不过很可惜,这五个人的刺杀行动就荆轲失败了。不管怎么样吧,这五个人的故事都非常传奇,这五个人也很有个性很有特点,让人一念难忘。曹沫与这五个人一比,黯然失色,还称什么侠客之祖、第一剑客、第一刺客,称不上。

为什么戊申说曹沫配不上这样的美名呢?主要有三点原因,一、手段不正,二、前耻未雪,三、主君蒙尘。听戊申细细说来。

第一、手段不正。有人肯定会说,刺客嘛,如果正大光明的来,那就不叫刺客了。不然。曹沫是什么身份?鲁国大将,会盟时是鲁庄公的陪同人员,是使者,他和那五大刺客不一样,人家就是刺客,职业的,干的就是刺杀的勾当,无可厚非。而且齐国是怎么对待鲁国的?现场搞的很隆重,你非要带剑,人家也没说什么,可以说是以诚相待,非常有诚意。你曹沫是怎么做的?你要雪耻,可以,光明正大的和齐国打一仗,把丢掉的土地夺回来,这才是真男人好汉子。可他没有这样做,本来是陪同国君和人家结盟的,中间他突然来这么一手,劫持盟国国君,你是来结盟的吗?所以说曹沫的手段不正,甚至有些卑劣。

第二、前耻未雪。曹沫劫持齐桓公之后,顺利拿回了被侵占的土地,曹沫表现的很勇敢很光棍,而且毫发无伤的回去了,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耻辱已经消除了,曹沫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真的是这样吗?上面已经说得比较清楚了,曹沫觉得劫持齐桓公是件天大的功劳,可人家根本没当回事儿,在他手持利剑抵住齐桓公喉咙时,不管是齐桓公还是管仲都没有表现出害怕恐惧,更多的是惊奇,就好像看到一个躺在地下打滚耍无赖的熊孩子一样,你不是要东西吗,起来吧,别打滚了,给你。当时的场景差不多就是这样,出丑的并不是齐桓公,而是曹沫。

再者,什么叫雪耻?你让别人受到损害或者感到耻辱,那才叫雪耻。齐国受到损害了吗?齐桓公受到损害了吗?都没有。不过是归还了一块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地皮,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人家感到耻辱了吗?也没有。王子成父等人倒是觉得受辱了,但经过齐桓公一番开导也就无所谓了。至于齐桓公,更不会感到耻辱,他是拿曹沫当小孩子一样看待的,怎么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呢?如果真的计较,曹沫能活着回去?而且齐国在归还汶阳之田后,信义播于天下,之前未曾会盟的曹国和卫国对齐桓公佩服的五体投地,主动前来和齐国结盟。齐桓公非但没有受辱,反而大大的风光了一把。以此来讲,曹沫不但没有雪耻,反而更加耻辱,你要人家好看,结果真的好看了,本来想找事,却帮了人家的大忙,不但鲁莽,简直有些愚蠢。

第三、主君蒙尘。这要分事前、事中、事后来讲。事前,鲁庄公并不知道曹沫要挟持齐桓公,曹沫只是说他要雪耻,并没有说怎么雪耻,如果姬同知道他要来这么一手,他还敢带曹沫去吗?肯定不会。那不是去找死吗?事中,曹沫突然劫持齐桓公,我们说了,齐桓公并不害怕,管仲也不害怕,谁害怕?鲁庄公姬同。因为在众敌环伺的情况下,你突然用利剑抵住人家国君的喉咙,就算要回了失地,一旦齐桓公脱困,周围的人还不把他们两个剁了喂狗啊,所以鲁庄公非常害怕。这件事要是放在楚国,估计鲁庄公和曹沫都得死,楚成王可不是好惹的人,也就是碰到齐桓公这样英明的君主,他们两个才幸免于难。事后,虽然表面看起来曹沫雪耻了,表现的很英雄,也留下了美名,可鲁庄公却得到了恶名。他虽然事先不知道曹沫劫霸的计划,可人家会怎么想,各国诸侯会怎么想,别人肯定会以为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鲁庄公授意指使的,因为他是老大啊,这样大的事情老大不知道,说不过去,可姬同是真的不知道。这样一来,那姬同就太不是玩意儿了,人家诚心诚意跟你结盟,你在结盟的时候搞人家一下子,鲁庄公在诸侯中间的形象一落千丈,别人都会认为姬同是个野心家,是个小人,以后谁还敢跟鲁国来事儿,肯定都会担心,会不会在会面的时候也给我来这么一手啊。所以曹沫劫霸的结果就是曹沫获得了美名,他的国君鲁庄公得了恶名,这就是主君蒙尘,这样的臣子是好人吗?这样的刺客配得上历史送给他的那些美名吗?

这就是戊申对于曹沫这个人的简单分析与评价。

柯地会盟以后,北杏盟会未曾到场的鲁、郑、曹、卫,先后皆平,齐桓公就按照管仲之前的计划,发起对宋国的征讨。在征宋途中,齐桓公遇到了他称霸过程中最重要的第二个大臣,究竟这个人是谁呢?请看下节,浩浩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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