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陈芊芊的举动引起了那人的注意。
那楼船上一位头上戴着束发玉冠,穿着一身玫红直裰长袍的翩翩公子伫立在船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着正在江边行走的白玉展和陈芊芊。这公子手中折扇收起,向着陈芊芊道:“请问这位美丽的姑娘是要坐船去金陵吗?”
陈芊芊转过头惊奇地对着这公子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在下只是胡乱猜测罢了,没想到一语中的。看来在下与姑娘有缘,也是要去金陵。姑娘若是不嫌弃,在下可以带你一程,免得一路劳顿,省了不少力气。”
“真的吗,那太好了。”陈芊芊早就注意到了码头上这一艘最华丽的船,没想到这船的主人是这个少年。陈芊芊刚想举步,就开始犹豫起来:如果碰到打劫的怎么办?先不管了,看这公子哥一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样子谅他也打不过自己与白玉展这坏西瓜。只是陈芊芊忘记了,自己也从小生活在金枝玉叶当中,胆子与破坏力可不小。
白玉展就这样地被两人无视,他干干地笑了笑,感觉有点恶心,想着陈芊芊和他还能有些什么对话出来。
“在下萧天然。敢问姑娘芳名?”
陈芊芊眉梢一扬,感情这是个披着贵族皮的登徒浪子。不过碍于需登上这人的船赶路,就告诉了自己的名字:“在下杭州抱朴道观陈芊芊。”
“原来是道友。我可以叫你芊芊姑娘吗?在下觉得这样的称呼就可以不那么生分了。”
“随意。”
“呕。”白玉展终于干呕出来。
很显然,萧天然听到了白玉展的干呕,他面色不变道:“这位兄台,你的身体是有什么不舒服吗?这里流水比较急,船有些颠簸,如果会晕船的话,可以先去里面歇息去。”
“没有。我只是水土不服,没有晕船。多谢公子关心了。”
陈芊芊狡黠地盯了一眼白玉展道:“他啊,是我家的下人,你没看见他帮我背着包裹吗?”然后偷偷靠近白玉展,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腰肉,把头凑到白玉展耳边恐吓道,“你不许乱说话,我们现在要上这艘船去金陵,不用在风尘仆仆地赶路了。你难道想一路走过去吗,不怕脚上长满水泡啊。等下你听我的,知道了没。”
白玉展忍痛皱着眉头使劲点了点头。
陈芊芊对萧天然道:“这是我的仆人,他叫小白。”
白玉展欲哭无泪:小白,这不是狗的名字吗!
“哦,这样啊。芊芊姑娘,船上有请。”
登上了楼船,放眼眺去,陈芊芊心情一阵舒畅,便向身边的萧天然问道:“这船上这么才这么点人?”
萧天然挥扇笑道:“萧某一向喜欢游山玩水,所以就带了些家仆,乐师等数人,雇了这艘船,欣赏一下南国风光。”
听到萧天然这一袭话,白玉展不由地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便不再听两人的谈话,开始欣赏起两岸的风景。
江水滚滚,不似鄱阳湖那般清澈,不过别有一番韵味,那就是豪放气派。望着这宽阔无比的江面,白玉展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白玉展便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起来,任由陈芊芊在船头胡说八道着。
这楼船顺着滚滚长江水一路向东,比起两人的脚力不知快了多少,真应了那句话:千里江陵一日还。紧紧是半天功夫,就已经行得很远很远了。陈芊芊也和白玉展一样终于有了心思坐下来看风景,这长江两岸风光旖旎,白鹭横飞,好一派春江水色。
“芊芊姑娘,这金陵城不久就要到了。你看这两岸开阔,远处山脉起伏,可谓龙盘虎踞,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这金陵城乃是江南四大名城,开国时的都城,无比繁华美丽,有道是云: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其繁华可见一斑。这金陵城在下也来过许多回。芊芊姑娘,是否愿意让在下作为你的向导,一同赏玩这金陵佳地呢。“
“这个嘛,你问小白答不答应。”
“为什么问我?”白玉展心里一惊。
“请问小白兄,你是否让芊芊姑娘随我们一起在金陵游山玩水呢。”
“嗯,这个……既然萧公子请客,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陈芊芊听闻白玉展的话,暗中想着:“咦,这坏西瓜还蛮聪明的,懂得讹诈别人了。”
“芊芊姑娘,那在下等一下就带着你们游秦淮河,乌衣巷,感受一下这江南风华。”
相比较苏杭的秀美,北京的庄严,扬州的散漫,金陵风光介于这三者之间,江南风味之中不时透露出一丝丝官家的气氛。马蹄声声,车轮辚辚。自渡口而下,两人搭乘着萧天然的马车,从燕子矶到紫金山,扬子江到秦淮河,乌衣巷到栖霞寺。满城烟柳,夹道秋槐,朱墙黛瓦,高台楼阁纵横交错,金碧辉煌;商贾游人如织,香客美人如云,山水城林,移步换景。
白玉展自下船以来就陶醉在这大家风范的城市风光之间。举目望去,地平线上高低错落的城墙和楼宇之间升起了一座巍巍巨塔,那即是金陵最著名的大报恩寺琉璃塔了。白玉展一路上也见过不少佛塔,例如老衲似的雷峰塔,美人似的保叔塔,威武滂沱的六和塔,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华美高大精美绝伦的宝塔。整座晶莹剔透的琉璃塔在金色的日光下面散发着珠光宝气,光辉熠熠宛如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佛光,似仙宫神阙。
陈芊芊见白玉展发呆的样子,白了他一眼不由地“哼”了一声:“土包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陈芊芊边上的萧天然忍不住干笑了几声,道:“玉展兄,这大报恩寺琉璃宝塔是金陵最具特色的标志性建筑物,高“二十四丈六尺一寸九分”塔顶装饰有一颗巨大的宝珠。每当夜幕降临时分,巍峨的琉璃塔上还会点燃起一百四十四盏油灯,如火炬般明亮仿入西天极乐,被称为“天下第一塔”,数十里外的长江上也可望见它那雄伟的身姿,是游历金陵时的必到之处。坊间传说是永乐皇帝为了纪念他的亲生母亲碽妃而建造的。朱棣自称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嫡子,表面上想要通过建造大报恩寺是为了报答太祖夫妇的养育之恩,淡化篡夺江山的事实,把自己打造成朱元璋的直接继承人,从而证明和宣传他皇位的合法性。不过这一说法玉展兄你可不要乱说出去,被有心人听到了再告诉官府,可是要杀头的。”
几人游历了乌衣巷,鼓楼、莫愁湖等景点转入金陵的中央。若是陈书怀也在的话,就必定要去江南贡院外围看一番了。当今朝廷正式将科举考试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乡试是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每三年一次,考试的试场称为贡院。而江南贡院是规模最大的科举考场了。不过三人对于书生的圣地不怎么感冒,就去了夫子庙边上的秦淮河。
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这金陵城内最纸醉金迷的地方就是秦淮河了。夜色正浓,三人游历了金陵城内大大小小的景点,转而坐上了秦淮河上的船。船舱的檐下,悬着灯彩,昏黄渺渺的烛光,晕出一片朦胧的色彩,像是凉雾中的微微月光一样迷人。灯火倒映在黯黯的水波里,和着那悠然的间歇的桨声,载着游人的憧憬,飘荡在秦淮河里的涟漪里。河两边绮丽奢华的青楼酒家林立,莺歌燕舞,那些身着华服的红粉女子手里弹奏着琵琶亦或是吹起悦耳的胡笛,又或是唱着软软的吴声调子袅袅地回荡在游人的耳际。桨声灯影,妙曼舞姿,诉说着金陵的繁华似锦。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就由此而来。
这秦淮河的夜色宛如半掩素纱的美娇娘,朦胧中带着几分妩媚。白玉展在这魅惑的夜色里快要酣睡起来了。
“这就是夜色秦淮么,很不错嘛。要不要去岸上那些地方逛一逛呢?”陈芊芊望了一眼白玉展若有所指道。
萧天然听了陈芊芊的话尴尬道:“芊芊姑娘,这个好像不合适吧……”虽然萧天然这种公子哥没少去青楼看戏听曲,但要带一位女子去,还是自己中意的女子去青楼,那是多么不好意思啊。
“要去哪?”白玉展不解道。
陈芊芊啧啧道:“当然去你们男人最喜欢去的青楼呗。”
白玉展还是不太明白,他转向萧天然问道:“青楼是什么地方?”
“这个……”
陈芊芊立马打断萧天然的解释,道:“呆子,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本小姐也想要见识一下什么是青楼!”
听了陈芊芊不可拒绝的语气,萧天然不由地叹了口气,然后笑了笑对船家道:“船家,我们靠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