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东段浣江城东东部,魏上东部边防军大营正设在这里,军营一字排开沿运河分布,大军军印庞大蔓延,但是统帅军帐却不甚起眼,若不是那一面大旗,很难想到这就是魏上大司空,掌握整个魏上东部集武装力量的吴起军帐。
吴起师从周公旦一派,起先拜的法家,后来为了功名改了兵家,自身平时不拘周礼礼节,军帐布置也是随便就来,案牍有时候都不设立,此时吴起身披刺金虎袍,内穿魏上武员最高级别的暗紫军服,胸口用暗金线绣着抽象云纹,束腰上镶嵌了四块玉爵,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吴起面容消瘦,但是线条凌厉,其眉宇阴柔而凤眼狭长。
就是这样一位看似文官学者的年轻人,却是当年令运河十六诸侯闻风丧胆的杀神,初到魏上,便在魏王季铨的授意下发动大运河争霸战,带着魏上东部十万混合边防军,东击星鲁,南伐文宋,西讨新郑,整整十年光景,大小战役70场,无一败绩,声震天下,但是吴起动兵随意,杀伐果决,摒弃春秋时期交战礼仪。
吴起很多时候直接进攻对方中军,擒拿主帅,攻城战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挖河淹城。吴起对敌人凶狠,对自己的士卒也严格异常,哪怕只是民兵,吴起也对其要求颇多,受其军法处死者众多,例如怠慢集结,交头接耳,武备疏忽之事,在吴起麾下都是重罪,因此吴起岁名声鹊起,却也毁誉参半。吴起本人却并不在乎,他经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兵者,诡道也,动兵者,唯胜之,无他耳。
这位主帅此时正坐在帅帐正中的小马扎上,细长的眉眼注视着手里拿着上梁城加急文件,内容便是起兵救赵,这个调令发给吴起倒不是等他批准调令,况且,吴起虽是魏上上将军,但是实际统辖区是大运河东段,主要是对齐战争。这个调令也算是季铨对他的一种礼节性询问,也是君主对于臣子的信任,不过吴起生性古怪,高傲冷漠,不喜结交,再加上他一些特殊的过往,其实他在朝堂王公贵族之间很是不受待见,季铨爱慕他的军事才能,但是看着这个似乎满脑子都是征战的上将军,季铨也经常感到无法交心。
(配图:吴起初到魏上大殿特写)
面对魏王季铨的调令,吴起起身盖了个将军印章,交予旁边低首待命的令哨,得亏魏上水运发达,同时为了运河贸易,路上驿站也是颇多,魏上国境虽大,但是信息调令传达倒是便利迅捷。令哨正待起身复命,吴起招了个手,令哨愕然,吴起愣了一秒,招手换挥手,让令哨退下了。令哨拜了一拜,复命去了,此时此刻大梁已经开始召集部队了。
待令哨退出,此时角落一人走上前来,此人一袭白衣,身材修长,面色白嫩,约莫20岁上下,目光低垂,薄唇勾鼻,长发披肩,没有加冠。:将军为何不于王上坦白,以后万一落个把柄,大不利。
吴起:咦,没想到这话出自你之口,魏殃,若是你的话,你会与王坦白么?
魏殃没有片刻思考,脱口而出:断不会。
吴起显然也知道魏殃这种回答,吴起双手抵住下颚低语道:吾大小征战不下于七十,也做过很多大不为,大可为等等手段计谋,但是这些完全是个人之智,以及魏上国之盛,我总是觉得缺少什么,越近年长越发严重。
魏殃没有接话,但是目光闪烁,显然脑海里过了一下即将到来的场景,这个事件他也算实际参与者,历史车轮也算自己推之前行。
好了好了。吴起搓搓手:想必就这几天之事,可以开始行动了。动兵之事,时间关键的很随及走出大帐,一边的魏殃微微低首相送。
魏殃年及加冠之年,却未加冠,乃是其个人所求,魏殃和吴起一样,拜周公旦,入法家门,算起来魏殃是吴起的师弟,不过吴起最后修了兵家,魏殃则一直研习的法家。因此,吴起佩戴的法家胸章是红色带菱形纹路,魏殃则是黑色带方形纹路,中心则都是一个抽象的人形图纹。魏殃醉心法家,内心反对周礼,但是即使进入战国时代,现阶段周礼依然是当世万宗之本学,不能轻易违背。
对此魏殃免冠而明志,什么时候能够大举入仕行国策,什么时候才加冠,如若不能哪怕到了四十五十,也不加冠,等于和村口黄口小儿无异,这个举动少不了挖苦嘲笑,更是被自家族人斥责,老父亲差点厥过去,魏殃不为所动,直接离开自己在大梁城的家,开始了游学之路,三年游学,拜会不少名人志士,但是皆惊讶与魏殃对于局势的看法以及对于周礼之不屑,因此碰了不少钉子。
后来魏殃拜会了吴起,他们俩在某些方面十分相似,又都有不被理解的经历,而且同属法家,于是魏殃便一直跟在吴起身边当了个无职参军,一驻三秋,这年魏殃二十有二了,魏殃平时沉默寡言,行为孤僻,较之吴起更甚,但是平时却低调谦恭,不漏声色。这点吴起倒是挺讶异于这个年轻人的性格,吴起深知他这里不会是魏殃最终去处,但是吴起本性也是逆流之人,面对魏殃更多的是欣赏以及照顾,私下对于政治之事所聊确实甚少,原因不外乎俩人深处其实政见不同。
吴起动兵,魏殃御人。但是都是法家派系,激进是他们共同的特点,法兵是他们认知未来的标准。所谈虽少,却彼此了解。
这里简单说下春秋战国各家,家,门,行三级,春秋时期,天周国力强盛,光耀九州,民风自由,百姓富饶,因而中原大地自诩上乘天国,诸子百家应时而生,星光烁烁。
其中主要的门派为-显,儒,法,道,墨,阴阳。而各个大家下分数门-
比如法家下分-兵门,术门,政门,势门。墨家下分-匠门,辩门,侠门,游门。
显家下分-商门,明门。
道家法度自然,随心所欲,不过旗下弟子自分三门-修真门,自然门,天道门。
阴阳家下分-生门,死门。
当然也有例外,儒家在春秋末期崛起,弟子众多,家下不设门,但是分了仁义礼智信五学,乐御书数四修。每个弟子都要全部研习完,最后得到儒家大家认可方能结业入仕传学,凡是能完结者,莫不过精英大才。
同时战国初期,各大家弟子充斥社会各个地方,上至君王显贵,下至民夫走贩,他们一般都会随身带一信物,既方便与同门相认,也能表明自身之身份。法家-是一枚铜章,一般挂于左胸前,儒家重礼,这方面更是讲究,又刺袖,冠插,腰配等来表明身份学级。墨家是腰带,分玄,黑,灰,青,白无色,证明其在墨家行内修为技艺。其他大家小家皆有其信物,高低无论,各家都在这大争之世争取各自的支持,思绪变动,风云变幻,礼乐之制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答案或者选择,于是诞生了诸子百家这一璀璨现象。(配图,综合图-人物,标志,加分行)
吴起先是律门学习为官治国之道,后走了兵门研习统兵征战之法,随着战国时代的到来,兵门越发的势力庞大纷杂,众多渴望功名者趋之若鹜。
而魏殃在法家派系之中虽是新人,但是自身履历却很传奇,他四门同修,同时主攻法门治国之道。在结业自辩中,法家领袖李申想亲自见一下魏殃这位颇有些名声年轻后生,可是面对魏殃自辩之说竟然让主官李申大为惊愕,李申为魏上相国主持过魏上前期之变法,乃法家大成者之一,魏殃之于国家天下之言论如同重锤利刃,为之李申之心重击,让李申短时间竟然喘不过气,而周围的法家声望学者,面对魏殃,也是无法冷静,纷纷指责其言论过激,不过李申还是力排众议给了魏殃结业,发与法家刺袖,只是当时李申望向这位年轻人,心想,此人即使国能容之,家不可容之。
在李申的授意下,魏殃也算正式以法家身份出道了,只是魏殃对于周礼之主张家国之法度言论四处碰壁,居然连个差事都讨不到,也是令人唏嘘。不过这也和魏殃的眼高有关,一般差事找到他可能他还不愿意去,吴起和他相处下来,不是没有给他推荐,只是后来也明白魏殃这种人,当以国论,持相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吴起虽然也是自傲追求高远,但是还没想到这种地步,他一心沉迷征伐攻战,对于其他事情,甚至自身朝堂政治资本都不太在意,这也导致后面吴起一系列的困境以及悲剧。(配图:儒家辩思堂,魏殃自辩现场。李申注目魏殃,法家学者围之怒视魏殃)
吴起领调令的当晚,大运河浣江城北部水域码头,在夜色的掩护下,一叶小船悄悄使出船港。渐渐消失在黑暗的水面之上,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