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初遇吴昕
臭水沟不深,没到了骆扬的腰部,可是沟里的水很冷,直透骨髓。骆扬是仰着面坐进水里,一下子就没过了头,他拼命地挥舞胳膊去拂水,让身子站起来。直到手触到硬石块类的东西,才借力把脑袋挺出水面。
“混蛋,老子早晚找到你们,让你们不得好死,混蛋。”出水的瞬间,骆扬还不忘大骂。
冰冷水珠遮住眼帘,让他看见一个红红的身影向他走来。红影艳得像早上出升的太阳,让他禁不住抹一下脸上水珠。瞪大眼睛去看,那是一件大红的风衣,等他去看她的脸,他眼睛愣住了,那是一张只有画中才有的俏丽面容,柳叶眉,杏眼,翘鼻梁,樱桃小嘴,每一处都精巧绝伦,巧夺天工。未施粉黛,却有清新脱俗之美。骆扬的眼睛又被淌下的水珠蒙住,光线四处射来,看不清东西。他低下头,看着脚下是缠脚的芦苇根子,还有没脚的淤泥。一步一个摇摆,走向岸边,非常艰难的行走。
“来,把手给我。”
等他靠近岸边,一只手向他伸来,他情不禁抓住,那手很柔软,是女人的手,他向女人望去,女人向他招呼道。
女人手在用力拉他上来,她单腿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抱住一旁的电线杆,显得很费劲,柳眉拧成了结,牙齿咬住了红唇,眼睛里流淌着温馨暖意。
“使劲呀,快点上来……”
骆扬用力蹬着岸边的软泥,一只脚踩到了电线杆的基石,使足全力才爬出水面。他的衣服灌满了水,解开衣服,水流了一地。此时的骆扬狼狈不堪,如同锅里捞出的鸡,头发湿成绺,衣服贴在身上,滴着水,鞋子、裤脚全是泥巴。骆扬嘴上还不停骂着:“王八蛋,我饶不了他们……”
女人拉出骆扬那瞬间,摔坐在地上,顾不上和骆扬说话,用手捂着自己的脚,就在刚才,她推着车子下坡,扭伤了脚,脚面肿了一个筋包。她看见骆扬湿漉漉的样子,微风一送,连着打了十个阿嚏,关心的说道。
“别骂了,快披上,要不你会感冒的。”女人忍着脚疼,爬起来,走到骆扬身边,替他挤干头发上的水,让他把湿衣服脱下来,把自己红色大衣披在他身上。
“我不要你的衣服,我不冷,阿嚏。”
骆扬不想弄脏她的大衣,伸手要脱还给她,被她一把按住肩膀上。
“别让了,冷着了,发烧了,是要打针吃药的。”
女人的脸微笑着,还有一丝嗔怪。好似埋怨他是个不听话的孩子,让骆扬感到亲人那种丝丝暖意,无法拒绝。
“他们是不是抢你的东西呢?”
“他们要钱,可惜我没有……”
“他们……”女人停了下,又问:“怎么会把你推到沟里呢?”。
“我也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你,就把我推沟里了。”
骆扬没有说自己踢了他们,而是把心里的疑问抛出来。
“他们好像很怕你,你是?”
“我是他们的班主任老师,我叫吴昕……”
“你是老师呀!怪不得说他们怕你。”骆扬眼里满含着对老师十分羡慕的感情,让吴昕禁不住问:“做老师,好吗?”。
“嗯。”骆扬天真的回答。
“那老师送你回家,好吗?”
“我不想回家,我爸爸妈妈看到我这样会……”骆扬没有说完,他有隐痛。吴昕看出来了,笑了。
“欢迎你到老师那儿,老师帮你洗洗头,还有脏衣服……”吴昕说。
骆扬摇摇头,然后说:“我很想去……但是我还是去我哥哥那儿就行。”
“你哥哥……”吴昕被骆扬的话逗乐了。忖道:真是个小滑头。又问:“远吗?”
“中街五号。”
“那么远,你怎么去?”
“我打出租去。”
“打出租。”吴昕弄怔了,问道:“你不是没钱吗?”
“到那儿不就有钱了吗?”骆扬的话让吴昕不禁一乐,半天回个味来。
“老师,你也去好吗?那有医院医治你的脚。”
“嗯,我脚没事儿了。”吴昕没有直接拒绝骆扬,而是看着公路那头停放的飞鸽车,呶一下嘴说道。
“它不让我去。”
两个人会心一笑。
骆扬上了公路,拦住好几个出租车,司机都嫌他脏,也不敢相信他一个毛孩子有钱打车。几次,吴昕都要替他付上车费。可是骆扬就是不让,他说:“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相信一定会有好司机,愿意拉我的,我会给他双倍车费。”
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下,司机眼睛转了好几圈,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吴昕老师,自我调侃说:“看在美女的面子,到地方,没钱,就当我做回好事了,上车吧。”
骆扬听着司机拿吴昕老师调侃,很是不悦。本不想坐他车,但是迟疑一下,还是理直气壮说了声:“我不会欠你钱的,哼,我会给你双倍钱的……”
说完,骆扬便上了车。上车后,他把吴昕的大衣从门缝扔还给吴昕,然后挥手告别。
“你先穿着,这孩子……”吴昕抱着自己的大衣,不无埋怨说。
“我不冷了,谢谢你的衣服。”
骆扬从倒车镜看着吴昕惦着脚,慢转身,推起飞鸽自行车离开。
当骆扬到了哥哥骆云那儿,大声喊出哥哥的名子,让他来付车费。骆云从房间里走出,看见弟弟狼狈的样子,还以为弟弟被出租车司机给讹了钱。问完情况,骆云爽快的付了双倍的钱,道了谢。司机喜出望外,看看这豪华别墅,心想今天真走运。
骆扬说起自己的路上遇到的遭遇,骆云眼睛里流淌着火,他绝不允许自己亲弟弟被人欺负,他问:”骆扬,还记的他们长什么样子吗。”骆扬说:“他们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当骆扬说到多亏一个叫吴昕的女老师,放学骑车子经过,遇见了,才帮他解了围,要不还不知道会被这两个坏家伙修理成什么样子。骆云听到“吴昕”两字,不禁一愣,他太熟悉这个名字了。
“这个吴昕老师,你真的该好好谢谢她才对。”骆云咬着牙说。
“哥,你认识她吗?我看她对人可好了,她为了我,不仅扭了脚,还把大衣脱下来给我披上……”
“弟弟你太善良了。有时候你看见的是一个人美丽的外表,你却不知道这个人的心有多么丑陋。”
“怎么会了,不会吧。”骆扬不敢相信骆云的嘴里说出的吴昕还有另一个样子,那简直是无法想象,难以接受。
“弟弟,记住哥的话,时间会检验一切。人在做,天在看,……”
骆云说起了一段关于吴昕老师往事。
还得从骆云的那次受伤后说起,他不能再上学了,什么都不能干了。父亲因为骆云抢劫而在单位同事及邻里面前挂不住脸,又因为打了儿子成残疾,遭到大家数落,一顿懊悔,除了上班忙活,整天见人不吭声。回家老婆孩子也跟他没好脸,一阵子时间冷到冰点。渐渐的父亲喝起了酒,也许只有酒精才能麻醉他的心,让他忘记一切不快。他天天喝得醉醺醺,母亲也闹得和他分床睡了。
孩子不能老是赖在家里不干活,还吃闲饭。生活尤其生存,是每个父母为儿女考虑最多的问题。
母亲问父亲孩子今后怎么办呀。让他找找单位领导,看能不能干点什么?一向不怎么爱求人的父亲,破天荒去单位找了一回领导。领导知道父亲打断孩子腰椎这件事情,早就想找他谈话,做他思想工作。批评他教育孩子要耐心,怎么能下手这么重了。出了这档子事组织不会不管。孩子不想念书了,就安排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先去看澡堂子吧。父亲一千次表示悔改,一万次表白自己不该冲动,给组织添麻烦了,对组织关怀也是千谢万谢的。
骆云去看澡堂子,他本不想去,嫌丢人。耐着母亲好说歹说求人不容易,总算有口饭吃,去干干吧。看着母亲急得眼泪都出来了,骆云无奈答应去看看。
可是看澡堂子吧,没几天就又出了件丢人的事情。有一天,一个中年妇女非得带着儿子进入女澡堂子,那半大的男孩其实岁数不大,才五岁,可是个子不小,快一米了,孩子都觉得丢人,不愿意进女澡堂子。中年妇女就为了省那五角钱,非得带儿子进。女澡堂子里的女人抗议,抗议有什么用,对于脸皮厚着一点招数也不见效果,于是她们纷纷出来,让看澡堂子的骆云评评理。
骆云见状,就在外面喊那中年妇女赶紧让孩子出来,中年妇女在里面撒泼,就是不出来,还说谁家不是孩子小,跟妈一起洗澡,有什么不对的,凭什么孩子高点就不让了。哪有制度不让了,不出去……骆云气得牙都疼,他喊着数三个数,“把衣服穿好,滚出来,否则,我就进去把你扯出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骆云这招对付男的,无论蛮的,还是横的,绝对都好使,可是对付老娘们,那就吃亏了。等他喊了十几个数,拄着拐杖闯进去,眼前一眼白花花的皮肉,一下子把他打的无路可退,随着一声“耍流氓了”的大声尖叫,让澡堂内外的男女老少都炸开了锅……
骆云被派出所叫去问话,所里警官一查有他的前科,以为他又犯了。听明白情况,摸着他的脑袋瓜子,轻轻拍打他的来脸说:“记住,别真犯事就行。这次不怪你,回去吧,没事了。”
进了派出所,有事没事都是事,工作不能再干了,其实也是骆云自己把自己开了。
他得自谋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