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商议后,决定各自行事。
李潇湘依旧去往界川谷,告知大军莫要轻信千真派之言,径直攻取九霞山。
李宗训则返回门中,设法将此消息通知李潇湘的父母,让他们伺机从后山偷袭千真派。
临行前,李宗训再次叮嘱道:“虽说有此三路人马,但千真派门下势力众多,只有速战速决,才能取胜,时间一长,难免生变。此番关键,在于你能否劝动四大家族那帮人,若事情不成——”
“不成如何?”李潇湘急忙问道。
李宗训直直的盯着他,回道:“那就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李潇湘点了点头,叹气道:“我自当竭尽全力,如若不成,那也是天意。”
李宗训道:“成败在此一举,若水,全靠你了!”
此时屋外雨势转弱,不久便停歇了,但稠云依旧盘旋未去,压得人心中惴惴不安。
李宗训起身道:“我该走了,还要去寻我那同伴,你也多加保重,待大仇得报时,我等族人自会团聚!”
李潇湘泪眼盈盈,不舍道:“十少爷保重,若水必尽力而为!”
李宗训笑了笑,转而朝墙角唤道:“畜牲,该走了!”
这句“畜牲”,却说得李潇湘心中很不是滋味。
闻言,朵慈连忙翻身站起,问道:“李家公子要走了吗?”
那畜人从朵慈身边灰溜溜的跑了过去,李宗训在他耳边轻语几句,随即变为了诡马。
李宗训抱拳道:“朵老帮主保重,晚辈还有要事未做,不便久留,日后定会携重礼来拜见您老人家。”
朵慈拱手道:“重礼就不必了,你若能淘得美酒佳肴,那老头子可是高兴的很!”
李宗训俯身道:“一定,一定,晚辈告辞,后会有期!”
朵慈摆了摆手,李潇湘则将他送出了门外,二人互道珍重,李宗训随即扬鞭而去。
望着一路的蹄印,李潇湘心中百感交集,喜自己爹娘仍活在世上,忧今后道路崎岖围定。
摇了摇头,怅然叹道:“也不知白盟主他们能否信得过我,若是龚家族长见我未死,只怕仍会对我下毒手。”
朵慈走到庙外,见李潇湘一筹莫展,上前安慰道:“若水小友不必担心,有老头子在,那帮家伙不敢为难于你。何况此时军中已是大乱,白玉琅早已气得不知所措。”
李潇湘疑声道:“你怎知道白盟主气得不知所措?”
朵慈笑道:“大军攻到九霞山时,有一致命问题难以解决,你可知是何事吗?”
李潇湘回忆起当日黎星白所做的规划,随即说道:“是如何将千真派引下九霞山。”
朵慈道:“正是此事,可后来此事却解决了,你知为何吗?”
李潇湘摇头道:“不知,还请老朵儿明示。”
朵慈道:“那便是以你为饵,诱千真派下山。”
李潇湘听后大为震惊,问道:“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了?”
朵慈道:“白玉琅这小子自然未能猜出,看破你身份的其实是小木子。可你这个诱饵,却被龚汲鉴自作主张给杀了,这如何不让白玉琅生气,他当然会不知所措了。”
“原来是他!”李潇湘低声道:“我一直觉得小木子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想不到他早就猜出我是李家的后人,竟还要拿我来做诱饵!”同时心中念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那日说诱千真派下山,我还道是白盟主等人想的计策,原来一切都是他在暗中策划。只怕他的目的,是想恢复大宸朝吧!’
朵慈问道:“怎样,听我说完还想回去吗?”
李潇湘略微思虑了片刻,随后说道:“为了李家,就算再难,我也要回去。”
朵慈道:“好,那老头子就不再多言,陪你回去便是。不过你可要做好准备,此一去凶多吉少,而且那帮人的贪婪,也不是一本经书就能满足的。”
李潇湘望着无边的阴霾,淡淡说道:“我怎会不知!”
之后二人便马不停蹄的朝界川谷赶去,好在大军因失去了李潇湘这个诱饵,而停滞不前。同时《御经》的消息也已在军中传开,各门各派都在互相观望,谁也不愿甘冒风险而前往九霞山。
过了几日,又一道消息在军中传开,说是发现了《御经》所在,其地点正是位于九霞山之后的忌岭。
当然,这些都是千真派所使的诡计,目的是将大军诱至忌岭上,以妖兽来对抗各个门派与世族,使其两败俱伤。如此既可解了界川谷之险,又可使大军死伤殆尽,还可保自家身后无虞,可谓是一箭三雕。
而这些李宗训并未与李潇湘说起过,因为此事他也不知。
这一日,二人来到了界川谷,却不见大军所在。李潇湘心急如焚,好在寻到了一位山客,一番打听下,才知大军已绕道去往了梁州。
李潇湘对此大为不解,朵慈则认为其中必有蹊跷,二人商量后,决定立即动身,去追赶大军。
之后二人一路打听,如此又行了两日,终于在宛江河畔发现了驻扎的大军。
李潇湘并未多想,径直朝营门走去。
朵慈却伸手将他拦了下来,说道:“小友且慢,你若这般前去,只怕还未到中军,便已被人擒下了。倘若来人是龚家的,更有杀身之祸啊!”
李潇湘一时没了主意,问道:“老朵儿有何办法?”
朵慈捻须笑道:“嘿嘿,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办事’,我们不妨先去找你那两个兄弟,有他二人在,就算龚汲鉴想害你,也得先掂量掂量。”
李潇湘又问道:“何为不去找小木子,他不是想拿我做诱饵吗?若是他发现我还活着,定不会让龚汲鉴来害我的。”
朵慈扬头笑道:“是啊,老头子倒是把他给忘了,糊涂,糊涂的紧啊!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去找你那两个兄弟,然后再去找李清乾。”
“李清乾?”李潇湘问道:“这是何人?”
朵慈道:“自然就是小木子喽!”
李潇湘一怔,随即恍然,自言自语道:“是啊,大宸的皇帝姓李,而他又叫小木子,木子,木子李,原来如此,我居然现在才发觉!”
朵慈挥手道:“时间紧迫,我们这就去吧!”
说完二人展开身法,悄悄溜进了营中。
枢机营一般设在前军西北方向,是军中主力,并不算太过难找,而朵慈又常在军中行走,比之李潇湘要更加熟悉道路。
李潇湘所学身法属杀伐之术,于潜伏并不擅长。但他在北玄苦修十年,自身御道早已远超常人,又有夜探皇宫的经历,因此在营中行走,旁人很难察觉。
不久,二人便来到了枢机营,朵慈做了一个手势,叫李潇湘不要打草惊蛇,而他自己则大摇大摆的朝营门走去。
守卫见来人是朵慈,急忙笑脸相迎,打趣道:“呦,这不是老朵儿嘛,怎的有空来我们这闲逛了!”
另一名守卫也跟着笑道:“哥几个最近点子正,要不晚上到我们这来摇他几把?”
朵慈摆手道:“老头子摇花色可不行,若是说喝酒,量你们有多少人也不是我的对手!”
守卫道:“是是,您老可是海量,我们几个怎会是您的对手!晚上来我们这,保管有好酒伺候!”
朵慈听后似是垂涎欲滴,随即干咳了两声,暗自嗔道:‘糟糕,糟糕,险些便从了肚里的酒虫!’之后从怀中取出两块碎银,递到二人手中,笑道:“老头子想打听个人,劳烦二位给说明说明。”
守卫一见碎银,顿时乐开了花,急忙伸手接过,说道:“老朵儿真是客气,想打听何人啊?”
朵慈道:“有一叫钟礼的人,可是在你营中?”
二人听后,皆是一副羡慕的神情,说道:“是钟兄弟啊,他就在营中,老朵儿寻他何事,要不要我们帮你把他给叫出来?”
朵慈道:“这倒不必,你与我指明道路,老头子自己寻他就好。”
二人便将李宗所在营帐告诉了朵慈,朵慈听后抱拳道:“多谢!”
二人连忙躬身回礼,让开了营门。
朵慈朝身后使了个眼色,随即踱进营中。
李潇湘点了点头,一个闪身,瞬间出现在朵慈身旁,嗔道:“老头子居然藏了私房,还骗我说身无分文,当真是狡猾!”
朵慈得意的说道:“若水小友,这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欺骗,谁叫你相信老头子呢!”说完嘿嘿的笑了起来,又道:“小友莫要生气,老头子留着这些银两,实是为了以防不测。这不,现下就用上了!”
李潇湘道:“哼,算我阅历少,今后定不会再上你当了!”
二人顺着守卫说的方向,来到一处营帐前。李潇湘侧耳听去,看看帐中有无人在。
“何人在帐外!”帐中一人忽然喝道。
李潇湘听出这人声音,心中一喜,低声唤道:“宗大哥,是我,我是若水。”
随即又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宗哥,是若水公子!”
就听帐内传出一阵脚步声,接着幔帐掀开,李宗从帐内跑出,身后跟着焦露浓。
见来人果真是李潇湘,李宗顿时跪倒在地,泣声道:“少爷这一走,可让李宗好生担心啊!你若再不回来,我也要离开军中去寻你了!”
李潇湘眉头一皱,似有不好的预感,急忙将李宗扶起,问道:“还有谁离开军中了,莫不是我大哥?”
李宗面有愧疚,说道:“翎羽见你迟迟不归,而大军又突然转道梁州,心中颇为不快,怕你遭遇不测,数日前便已离开军中,独自去往九霞山了。我本欲随他一起走,可他叫我留在军中,等你归来。”说完拭了拭泪痕,又道:“少爷这是去了何处,怎的现在才回来。那日海前辈与我们说起暗杀之事,当真是把我等吓坏了,若不是他极力劝说,我和翎羽就要闯进锦营,将那姓龚的给杀了!”
李潇湘听后一筹莫展,他万没想到自己大哥竟离开了军中。但事已至此,再多忧心也是于事无补,还需尽快想个办法才行。
随即一招手,将朵慈介绍给了二人。
三人互相寒暄,李潇湘则安慰道:“宗大哥莫要担心,我有老朵儿相随,旁人伤我不得。”
李宗朝朵慈作揖道:“多谢朵老帮主一路相护。”
朵慈摆了摆手,并不在意,笑道:“免了,免了,我与若水小友是兄弟,帮他本就是情分,说不得谢字。”
李潇湘看向朵慈,似笑非笑的道:“看来八宝斋的前辈果然守信,却比帮主可靠多了!”
朵慈嘿嘿的笑着,也不答话,却弄得一旁的李宗和焦露浓一头雾水,不知其中何意。
李潇湘淡淡笑了笑,随后神色转冷,回头道:“九霞山危机四伏,我大哥只身前去,恐怕凶多吉少。时间紧迫,我不便与你二人细说,你们且随我来。”说完便朝营门走去。
朵慈随即抢到身前,问道:“你打算去哪?”
李潇湘道:“去找小木子。”
朵慈又问道:“去何处寻他?”
李潇湘道:“去他营帐。”
朵慈摇头道:“那里寻不到他,你要去的,应是中军大帐。”
之后四人来到了锦营,为避免被人发觉,一路绕到了大帐之后,而那里正是李潇湘平时做活的地方,小木子自然也在那里。
李潇湘叫三人等在帐外,自己则掩开门帐,溜了进去。
此时小木子正在幕后坐着,神态疲惫,忧心重重。见帐门无故掀起,随后飘进一道人影,顿时从座椅上跃出,手中御气萦绕,低声喝道:“什么人!”再仔细看时,竟是一张熟悉面孔,而这张面孔正是他数日来最为期盼之人。
李潇湘也是一怔,问道:“你也修炼过御道?”
小木子神色凝重,过了好久,才慢慢问道:“你都知道了?”
李潇湘也不隐瞒,耸了耸肩,又问道:“你不问我为何还活着吗?”
小木子嗔笑道:“龚汲鉴那点伎俩,哪里能杀得了你。就是千真派,当年不也是让你逃了!”
李潇湘阴沉着脸,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不禁愠恼,厉声喝道:“你居然想要利用我!”
小木子不以为然,淡淡道:“你是大宸子民,就该为复兴大宸而分忧。此次贡府结盟,正是讨伐千真派的绝好时机,任何人都不能独善其身,更何况是你这个李家反贼!”
李潇湘大怒,身体不住的颤抖起来,但转念一想,此话得倒也不假,便强压住心中怒火,冷声问道:“我不是来与你翻旧账的,眼下形势刻不容缓,你们有何打算,怎的会来这梁州?”
小木子叹了口气,随即收回双手,无奈道:“都是千真派使得诡计,说是有本奇书现世,修炼后便可逆天改命,号令群雄。眼下这书就在九霞山之后的忌岭,各家听了,哪里还——”
“忌岭!”不等小木子说完,李潇湘急忙问道:“你说的可是忌岭?”
小木子也是吃了一惊,疑声道:“有何不妥吗?”
李潇湘瞪大了双眼,不住的摇头,说道:“不妥,不妥,甚是不妥。你们不能去忌岭,那是千真派使得诡计,目的是让你们与山中妖兽同归于尽。而且那里根本就有经书,就算有,也是假的!”一边说着,心中一边想道:‘千真派当真是可恶至极,居然将大军引向了冬门山。若大军真的闯山,那李家岂不是全都暴露了!’
小木子听后,却是将信将疑,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李潇湘哪里有心思与他解释这些,而且他也不愿暴露十少爷的身份,随即说道:“你只管信我就是,眼下形势突变,还是快带我去见白盟主他们吧!”
小木子犹豫片刻后,神情严肃的道:“事关大宸兴亡,你可莫要骗我。”
李潇湘道:“我李家大仇未报,为何要骗你!”
小木子沉声道:“好,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与众人解释。”刚要转身,又道:“莫要离开,免得被龚家发现。”
李潇湘点了点头,待小木子走后,将朵慈几人叫进了帐中,将方才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良久,忽听帐外传来嘈杂之声,随后各家族长和掌门齐聚帐前。
一名御师进到幕后,朝李潇湘几人拱手道:“李公子,白盟主请您到帐外相见。”
几人对视一眼,随即由朵慈带头,走出了营帐。
众人刚一见李潇湘,便纷纷吵嚷起来,问道:“这便是李家后人?真是难以置信!”
“喂,小子,你当真是李家族人?”
“是啊,有何凭证证明你是李家族人?”
李潇湘被众人问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不知该回答谁才好。正发愁间,忽朝外围瞥了一眼,不禁一怔。自己等人竟被不下百名御师给围了起来,其后还有不少御师,只是数量不清,黑压压一片,想必是怕他逃走。
这时,白玉琅走上前来,拱手道:“白某要先给李公子赔罪了,让李公子受险,实是白某失责,所有责罚,白某愿一人承担。不过李公子能活着,实在是幸甚至极,这还真要感谢上天垂怜啊!”
李潇湘拱手道:“白盟主严重了,李家大仇未报,晚辈怎敢轻易死去。”说完看了眼四周,问道:“不知龚家族长现在何处,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白玉琅道:“龚家触犯军规,欲害忠良,已被我下令圈禁,眼下戴罪帐中,等候李公子发落。”
李潇湘冷笑一声,暗道:‘若真让你下了罪,那才是见了鬼呢,只怕他龚家另有图谋!’随后说道:“此事还是稍后再说。我来时已探得清楚,那本经书乃是千真派所使的诱敌之计,目的是让大军转道忌岭,好解界川谷之围。而那忌岭之上根本就没有经书,只有众多妖兽,大军若是去了,只能是自寻死路。还请盟主下令,让大军重回界川谷,我愿做诱饵,诱千真派下山!”
一旁的朵慈面有愠色,直直的盯着白玉琅看。
白玉琅听后似有为难,苦笑道:“这恐怕——”顿了顿声,还未开口,身后便有一人喝道:“小子使诈,盟主莫要信他,他不过是想独得那本经书,好做那天下至尊!”
之前的宋家族长宋芝廷,听后同样附和道:“不错,他李家没一个好东西,十年前就想当皇帝,如今还觊觎天下至尊的宝座,想得美!”
众人异口同声,都说李潇湘心存狡诈,还有说他是千真派的探子,提议将他关起来,严刑拷打一番。
叫骂声不绝于耳,就差说李家的祖宗了。
待众人叫喊之时,一名黄袍老者拄杖上前,来到白玉琅身后,阴笑道:“白老弟,老夫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玉琅缓缓回身,挑眉道:
“闫兄有何计策,还请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