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派御师,竟敢擅闯九霞宫,找死!”易昀悦恶狠狠道。
那人并未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阁下可知《御经》在何处?我在殿中找寻许久,却未发现它之所在,倒是看到一处卦阵。”
闻言,广虚乙一怔,立即罢手,高声问道:“你将那卦阵如何了?”
那人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高声回道:“掌门放心,那卦阵完好如初,在下并未作何手脚。不过在下有一嗜好,专爱解人卦阵,现下心痒难当,委实忍受不住啊!”
广虚乙瞪了一眼朱翎羽,说道:“等下再来收拾你!”说罢飞身跃到殿顶之上。
而各派御师经过此番变故,都已缓过神来,再次朝阵中冲去。
广虚乙落地之后,便朝身下喊道:“众弟子听令,暂缓开阵,先将各派御师拦于阵外,勿要让其破阵!”
闻言,尚无头绪的千真派门人顿时反应过来,纷纷抽出身下御剑,与各派御师厮杀至一处。
形势陡然变得焦灼起来。
见广虚乙跃到身前,那人连连向后退去,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摆手道:“广掌门切勿轻举妄动,我若死了,我手下之人定会将那卦阵破了!”
广虚乙眼睛一横,看向施仝等人,见三人被朵慈缠住,难以脱身。又看向殿外那三名首座,三人同样身负重伤,无法站立。唯一能行动自如,便是自己身后的易昀悦,可单靠他一人,又怎能下到殿中,去护那卦阵呢?
广虚乙心中犯愁,不知骂了多少句“废物”,但依旧想不出该如何解这破阵之危,无奈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那人笑道:“此事说来极为简单,只要掌门将那《御将》交与在下,在下保证不再插手此事,定会马上下山,从此再不来叨扰贵派!”
广虚乙怒火中烧,直气得眼角发颤,心道:‘此人趁火打劫,其心当诛!’忍气问道:“阁下看着面生,不知是何门何派,唤作何名?”
那人笑道:“广掌门这话就问得不妥了,我若将门派姓名报出,难保日后不会遭你千真派毒手。贵派这些年在江湖上所作所为,在下可是早有耳闻,不敢不防啊!”
广虚乙冷哼道:“经书不在老夫手中,你若想寻得此书,只管自己去找,若能找到,归你便是,老夫绝不阻拦。”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远处交手之地,见己方败迹已生,不禁心下焦急,掌中暗藏御气,欲将此人擒下。
那人苦笑道:“广掌门好生精明,你说让在下自己去找,可连这九霞宫内都寻不见经书的影子,定是被你藏于绝密之处,在下又如何能寻到?还请广掌门直言相告。”
广虚乙上前一步,厉声道:“若老夫不说呢?”
那人脸色一沉,高举左手,说道:“那就莫怪在下无礼了!”
易昀悦见势上前道:“掌门师兄,眼下大局为重,我们不可得罪此人,不如你与他这般说。”说罢低声与广虚乙耳语了数句。
虽说易昀悦性情急躁,易怒好争,但此时却异乎寻常的冷静,不知是不是顾忌自家弟弟的性命,不愿再生事端。
见二人窃窃私语,那人高举着左手,丝毫不敢放松。
广虚乙听后点了点头,说道:“罢了,一本经书而已,送与他便是。”
易昀悦一怔,急忙劝阻道:“掌门不可,那经书本就是绝世至宝,怎可轻易送与他人?”
广虚乙眉头微皱,面生愠色,呵斥道:“我是掌门,此事由我做主,你少来多嘴!”
易昀悦欲再相劝,广虚乙却脸色一沉,厉声道:“易昀悦,你一个首座,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吗?”
易昀悦向后退了两步,低声道:“属下不敢!”
广虚乙再次看向那人,说道:“阁下若想寻得经书,还需先寻到一人才行。”
“何人?”那人问道,却丝毫没有放下警惕。
广虚乙道:“此人名唤何浊清,是我派供奉,经书便藏在他身上。你若能寻到他,自然可以朝他索要。”
“那此人现在何处?”那人又问道。
广虚乙冷哼道:“他在何处?哼,连老夫都不知他在何处。”
那人眉头微皱,嗔道:“广掌门在拿我取乐吗?”
广虚乙道:“阁下莫要着急,有一人可以帮你找到何浊清。”说着指向阵中的朱翎羽,又道:“此人有一兄弟,擅闯我九霞山,眼下何长老正在捉拿那人,你去问他,便能知晓何浊清所在。”
那人将信将疑,问道:“此话当真?”
广虚乙道:“信不信由你,老夫言至于此。”
那人随即看向朱翎羽,却忽然一怔,笑道:“原来如此,这人倒与我有几分渊源,我且去问问看。”说着飞身跃到朱翎羽身前,似笑非笑的问道:“原来是芙珑岛的后生!小子,我问你,你芙珑岛今日来了多少人?”
朱翎羽一惊,大声问道:“你如何听说的芙珑岛?”
那人略微一顿,随即摇头笑道:“看来你并不识得我,也罢!我再问你,听说你有一兄弟,也闯上了九霞山,你知他现在何处吗?”
朱翎羽上下打量着他,不解他为何要打听李潇湘的下落,疑声道:“我为何要与你说,你寻他又有何事?”
那人略微思索了一番,回道:“我在追一名叫何浊清的人,听说此人要杀你兄弟,我须赶在他之前将你兄弟救下。”
朱翎羽边听边想着:‘此人方才与广虚乙好像在交谈着什么,之后才下来问我若水的事,看来其中定有隐情。不过他说何浊清要杀若水,此事却是不假。而眼下我与朵老都分不开身,倘若若水真遭遇不测,我岂不是有愧于李家。但此人之话绝不可信,这该如何是好。’纠结了半天,最后咬牙道:“我知他在何处,不过你需带我一同前去。”
那人听后大喜,笑道:“如此正合我意,我这就带你走!”说罢朝广虚乙暗使眼色,口中一声哨响,随即大殿内飞出不下百道身影。
那人高声喊道:‘随我来。’之后一把将朱翎羽搀起,问道:“该如何走?”
朱翎羽心中忐忑不安,想着:‘没想到他有如此多的手下,看来此事绝不简单,我是否该带他去见若水呢?’
见朱翎羽心存犹豫,那人安慰道:“你可是担心我在骗你?放心,我今日来此只为捉拿何浊清,与旁人无半分干系。而且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必亲手将其斩杀,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朱翎羽深感无奈,直觉告诉他此人必有所图谋,但形势危机,已不容他多虑,于是指着前方说道:“走这边!”
见那人搀着朱翎羽离开,易昀悦随即问道:“不知掌门师兄有何打算?”
广虚乙道:“此人身份不明,敌我未知,不易过早与之为敌,待击退了各大门派后,再来与他算账。”说罢看向远处战场,又道:“你先下到剑冢,看看卦阵是否完好,我去开阵。”
此时千真派一方已经开始败退,广虚乙随即飞身跃到阵中,将御剑重插至阵眼,高声喊道:“千真派弟子听令,列阵!”
闻言,朵慈一怔,连刺三指,欲将三名首座格开,好追上朱翎羽。
之前殿顶突然崩塌,朵慈也是吃惊不小,后来见一人从殿顶跃下,走到朱翎羽身前,没说几句便将他带走,心中顿时焦急万分,正想上前拦阻,却反被三名首座困住,难以脱身。又见广虚乙重开大阵,不禁心生疑惑,念道:“大阵分明已破,为何还能重开,难不成卦阵未设在此处?”
施仝挥剑避开朵慈这一指,见他心系他处,便道:“朵老帮主勿要担心,我等虽能将你困住,但想要取你性命,一时还难以办到。”
朵慈笑道:“此话你该反过来说才对!”说罢左手探出,在三人面前虚晃一招,同时右手朝三人腹部分别点去。
施仝横剑格挡,行霁纵身躲避,而陆由仁则因膝后穴位未通,身形迟缓,被朵慈一指点在魂谷处,登时僵立不动,大叫道:“莫要管我,千万不可放跑了他!”
朵慈大笑道:“哈哈,老夫要走,谁人能拦得住!”
……
此时李潇湘已追至猿霞峰上,望着前方的何浊清,眼中杀意甚浓,完全不似平常那般。
何浊清回身瞧去,冷声笑道:“李家余孽,倒是追得紧!”看着周围郁郁葱葱,已是入了山林,忽然脚下一滞,叹道:“可惜啊,可惜!”
李潇湘并未停下脚步,径直朝何浊清冲去,喝道:“可惜你今日要命丧我手!”
何浊清推开折扇,摇头道:“我说的可惜,是可惜你李家今日要绝后了!”
李潇湘大喝道:“此话十年前你便说过,可我仍旧活了下来,你能奈何!”一掌挥出,直攻何浊清面门。
何浊清面色淡然,却不躲避,摇扇道:“你一路跟至此地,此刻也该现身了吧!”
李潇湘一怔,掌风略迟。随即一道身影从林中窜出,一掌将李潇湘格开,笑道:“若水兄,我们许久未见啊!”
李潇湘定睛看去,见那人长了一张清稚的脸庞,双目炯烁,双颊泛红,酒窝深陷,笑若童子,不正是当年背叛李家的李宝宝吗!
李潇湘冷冷的看着他,心中却有说不出的酸楚,沉声道:“十年了,你还是这般矮小。”
李宝宝惊笑道:“呦,万没想到十年后,若水兄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般,真是让人失望。我还道你会像对付江长老那般,吼着要杀我呢!”
李潇湘一怔,问道:“你知道我杀了李澜江?”
李宝宝到:“当然,此事可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你说什么,他亲口对你说的?可是他——”李潇湘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时,林中传来一阵阴笑声,随即李澜江的身影从林中缓步走出,嗤笑道:“小子,你还真以为单凭一拳就能将我杀了?天真至极!”
李潇湘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好像眼前一切都不似真实一般,颤声问道:“你,你,你为何没死?”
李澜江不屑道:“对于你这般愚钝之人,说了也是无用!”
何浊清在一旁拍手笑道:“今儿个真是巧了,你李家之人全都聚在了此地,哦不对,还有两人未到,不过也无妨。”说着看向李宝宝二人,又道:“既然如此,二位长老,就劳烦你们将此人擒住,之后交与掌门,掌门见了定然会高兴,没准还会重赏你二人。这天大的功劳,何某就不与二位争啦!”
李宝宝二人精神一振,拱手道:“多谢何长老成全!”
李潇湘怒吼道:“哼,如此也好,管你是死是活,我今日便要替李家清理门户,你二人当面去给太公赔罪吧!”
李澜江喝道:“李家的废物,不过侥幸学了几年御道,就敢在老夫面前猖狂,找死!”
李宝宝道:“若水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又何苦为了一个亡族而搭上性命呢?不如你也入了我千真派吧,以你这身御道,今后定能成为一名长老。这不正是你心中一直以来的夙愿吗?”
一席话竟说得李潇湘陷入到回忆当中,虽说他与李宝宝并不算是熟稔,但每一次见面都会给他留下难得的欢乐,对李宝宝倒是生了几分亲切之情。
可后来听十少爷说李宝宝背叛了李家,震惊之余却让他失望透顶。眼下李宝宝又劝自己弃明投暗,李潇湘大为震怒,骂道:“李宝宝,你,你怎对得起这‘李’字!”
李宝宝沉声道:“我只知顺应时势,至于姓什么,不过是他人的一厢情愿,我无所谓!”
李潇湘突然意识到,眼前之人早已不再是十年前那个李宝宝,他心中无血无肉,无族无家,只有自己。对于这样的人,说得再多也是毫无益处。
原本愤怒已极的李潇湘,在经此一番感慨后,反而冷静了不少,心中渐若寒水,不愿再发一言。盯着二人身后的何浊清,心道:‘此人表面翩翩君子,实则心狠手辣,毫无道义可言。我若与李宝宝他们交手,难保其不会背后偷袭。’转念骂道:‘都怪我报仇心切,中了他的奸计,这该如何是好。’
何浊清同样在盯着李潇湘看,见他面带迟疑,于是挥扇笑道:“李公子,你可是在担心我会暗中偷袭?此事你大可放心,这是你李家的家事,何某是绝不会插手的!”
李潇湘冷哼道:“但愿如此!”
一旁的李澜江早已耐不住性子,当即喝道:“哪里这么多废话,李宝宝,注魂!”
李宝宝道:“若水兄,得罪了!”
说罢二人同时注魂,所御依旧是李家族兽——冬门寒狼。
李潇湘讥笑道:“既是千真派御师,为何不使御剑!”
李澜江大喝道:“臭小子,之前中了你一腿,老夫这次定要讨回来!”
李潇湘向后猛跨一步,顺势催动御气,厉声道:“我还从未领教过李家御道,今日便来试试吧!”
李澜江大笑道:“好,让你死在李家御法之下,也算对得起你了,李宝宝,我们上!”
二人分左右朝李潇湘攻去,同时引诀道:
“贪颚饮血,嗜骨唆筋,饿寒虚腐,凌牙刁习,天狼咬!”
“归为雷敏,升为风捷,毫羽斑斓,啸猖嗷獗,追鸣殒!”
只见李澜江双臂被青光缠绕,及至指尖,待挥动时竟如两颗巨大狼牙,让人不寒而栗。
而李宝宝则全身披满银蓝狼毫,发出低沉狼啸,当真如饿狼一般,目射寒光,杀意十足。
见二人祭出御法,李潇湘又惊又喜,心道:‘这便是李家的御法吗,竟有这般惊人之力,难怪能震慑俗界达百年之久!’随即使出之前与杨怀汝对决时所用的无名招式,双掌之上顿时生出一对狼首。
李澜江厉声笑道:“好啊,看来你对李家仍念念不忘,那老夫就送你去见族人!”说罢双掌分上下两路同时挥出,在距离李潇湘身前不到半尺时,双臂青光一闪,一只硕大狼首骤然跃出,朝李潇湘右肩猛咬下去。
与此同时,李宝宝也已欺近李潇湘左侧,随即挥动右臂从下方掏出,掌中关节“噼啪”作响,瞬间发出一声狼啸,接着右臂一震,一道如狼形的残影从臂膀上挣脱而出,直扑李潇湘左颈。
李潇湘眉头紧蹙,不敢有丝毫大意。眼观两路,身子略微一转,躲开右肩狼首,左掌则顺势捉住狼形残影,用力一捏,残影瞬间化为御气。同时右臂环身倒转,右脚跟着朝前一踏,猛地朝狼首拍去。
李澜江怒喝一声,立即将双臂摆向两侧,狼首瞬间消失于无形。随后臂过头顶,再次相合,狼首复而又出,嘶吼着咬向李潇湘右臂。
李宝宝见残影消失,不退反进,掌中再次传出一声狼啸,又一只狼形残影奔出。同时左手变掌为拳,只留二指,随即齐目横勾,欲破李潇湘双眼。
二人招式凌厉凶狠,毫不留情,根本不在乎李潇湘是同族之人。
李潇湘只得奋力避开眼前双指,但二人出手极快,并不想给他喘息之机。
眼见两道御法要将自己扯碎,李潇湘立即握紧双掌,口中高声喝道:“破!”
无数暗镖和蒺藜如烟火般炸裂开来,四散飞溅,瞬间便吞没了三人的身影。
何浊清急忙挥动折扇,在自己身前祭出一道风墙,低头叹道:
“这到底是何种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