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自衣襟流淌而下,李潇湘托着左肩缓缓起身,一柄御剑正插在肩头,贯穿而出。
在他的前方,一道人影单膝跪地,全身兀自冒着青烟,衣衫尽碎,皮肤焦黑,正是被李潇湘御法击中的何浊清。
“咳咳!”一声轻咳,何浊清微微抬头,看向李潇湘,口中吐着灼气,笑道:“我还道此御法如何了得,原来只有这点威力。李公子,你拼了性命施展御法,却未能将何某击杀,可惜,甚是可惜,只怕你再无这般机会了!”说着右臂微抬,双指成剑,喝道:“展!”
闻言,李潇湘心中一凛,急忙催动御气,聚于剑疮四周。
只见剑身之上赤炎骤起,瞬间将李潇湘左侧衣袖焚烬,发出“滋滋”的炙烤声。
李潇湘眉心一动,立即握住剑柄,欲要将其拔出,同时加紧催动御气,将赤炎隔绝开来。
见状,何浊清暗自阴笑,剑指变爪,随即一扭,御剑便跟着旋转起来。
李潇湘只觉肩头一阵剧痛,登时跌倒于地,一声大喝,将御剑拔出半分,随即鲜血四溢,喷涌而出。
何浊清笑道:“哈哈,想要抽出御剑?真是痴心妄想。你这条左臂,何某今日要定了!”说着右臂一沉,向下挥去。
李潇湘暗叫不好,想着:‘如此不是办法,御剑插在我身,终究斗他不过。’不等御剑斩下,立即逼出水常,附于掌心,只听脚底一声炸裂,攥住剑刃,便朝何浊清冲去。
何浊清因之前中了御法,此刻尚无法行动,见李潇湘攻来,急忙催动御剑,阻止其前冲之势,同时引诀道:“千羽过尽,不见其影,烈阳之下,徒闻悲鸣,凤鸾找!”
话音刚落,身下飓风骤起,旋即冲天而去,劈开头顶浮云。一道阳柱径直刺下,照亮其身。
李潇湘只觉眼前金光一闪,阳柱一斜,何浊清已不见了踪影。再看去时,其身形则出现在阳柱照射之地。
何浊清半跪于地,单手一挥,阳柱退入云中,笑道:“李公子,何某这套身法如何,可有让你大吃一惊?”说着单指一挑,御剑应声飞回。
而李潇湘因这短暂迟疑,手中御气停滞,险些被削去臂膀,只剩筋脉相连。立即逼出岩常,护住左肩,冷声道:“区区一条左臂,哪里比得过我李家的愤怒。你若想拿,只管来取!”
见李潇湘半个身子已被鲜血染红,余知音表面平静,心中却大为恼怒,玉手紧握,恨不得此刻就冲上前去,将何浊清碎尸万段。
一旁的穆游尘见自家岛主御气外放,于周身上下飞舞,不觉脊背发凉,低声对聂泠花道:“花郎,岛主已是动了真气,你我可得看好了她,千万不能让她出手,不然这九霞山上,怕是要腥风血雨,尸横遍野了!”
聂泠花道:“穆老所虑甚是,只盼李公子能杀得仇人,保全性命,不然即使是我二人,也决计拦她不下。”
穆游尘听后,不禁长叹一声,满脸的忧色。
远处潮汲用见状,高声催促道:“何浊清,此子已受重伤,还不快将其擒下,犹犹豫豫的,定会误了大事!”
何浊清眉角一阵抽搐,并未理会潮汲用,心道:‘你心中作何打算,我早已一清二楚,少在这里呼来喝去,待我夺得《御经》,修成御道,定将你汐朝一并收归囊中!’随后缓缓起身,将剑锋指向李潇湘,说道:“李公子,还有何种招式,便赶快使出来吧,何某这就要送你上路了!”
李潇湘拖着左臂,向前踏去,冷笑道:“到底是谁要上路,还不一定呢!”说着右掌一抓,铁斧登时飞入手中,身形一晃,分出四道残影,一同攻向何浊清。
见状,何浊清仗剑连退,双指于剑脊上一划,瞬间蓝光大绽,心道:‘我御气所剩不多,怕是施展不了几道御法,不能与之硬拼,还需用剑阵才可。’于是在场中与李潇湘游斗,却不近身。偶尔挥剑向地下乱砍,想要借此将阵图画出。
但这哪里能逃出余知音的法眼,低声说道:“此人在设卦阵,若我猜的没错,应是千真派的九仙帝剑阵法,也不知这孩子发现没有。”
闻言,朱翎羽想要出声提醒,却被穆游尘拦下。
“小羽子,你若将此事说出,便是坏了规矩,那汐朝的御海岂能善罢甘休,定会趁机偷袭李公子,如此不是将他置于险境之中?老夫劝你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朱翎羽回身道:“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那若水岂不是要被他杀了?”
聂泠花道:“小羽子,关心则乱,你既是李公子的义兄,怎会不了解他的实力。李公子绝不会输给此人的!”
朱翎羽点了点头,这才冷静下来,说道:“先生所言甚是,翎羽鲁莽了。”随后再次看向二人。
虽说何浊清只与李潇湘挥剑游斗,但李潇湘并未显出丝毫的急躁。
此刻四道残影已被何浊清斩去其二,剩下的两道,则在其左右奋力挥砍。
何浊清不敢以御剑与之硬碰,只能先躲开铁斧,而后再挺剑刺去。
渐渐的,场中阵图将要成形,何浊清心下大喜。谁知就在这时,泰霞峰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一道火主冲天而起,伴随着一柄赤霞巨剑轰然落下。
见状,何浊清心中一紧,疑道:‘莫不是剑阵被破了?’随即加快挥砍,欲将剑阵完成。
一旁的众人对此也是惊讶不已,潮汲用高声喊道:“泰霞峰恐已失守,速速将此子拿下!”
何浊清低声冷笑,说道:“潮兄放心,此子跑不了,看我如何擒他!”说罢剑锋高指,之前那道阳柱再次刺下,只转瞬间,身形已飞至剑阵之外。正待引决,却见李潇湘并未追来,仍旧站于原地,单手合十,做出引决之状。
何浊清心下大急,立即催出御决。
“九山千真,落日斜晖,临崖断石,万刃涂碑,九山帝剑阵法,矍阵!”
李潇湘亦引决道:“风雷水火,霜雾尘岩,与我谛听,千回百转,八常明灭阵!”
闻言,余知音玉手掩面,不禁为之动容,念道:“这是师傅自创的阵法,没想到他也练成了!”
何浊清则是一脸的错愕,随即看向阵图,失口喊道:“原来他也设了一道卦阵,怪不得这般从容。可恶的李家余孽,今日决不能留你性命。潮汲用,何某对不住了!”随即催动阵法,一柄银蓝光剑瞬间冲出阵图,悬于猿霞之巅。却要比泰霞峰上的巨剑小了不知多少。
李潇湘同样催动阵法。只见身下阵图一闪,随即泛起八色彩光,又于八处阵眼中,缓缓生出八常,盘旋于李潇湘周身,之后化为六只御兽和三柄御剑,分别为风狼、雷豹、火凤、霜鲨、雾蚕、水菩提,一柄尘匕与两柄岩剑。
至此,李潇湘已是筋疲力尽,满头大汗,身子不住的颤抖,看起来极为虚弱。
见此情形,何浊清暗自惊道:‘这便是御魄之体?竟可同时催动八常,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无法相信。看来方才所做决定确是明智之举,不然此子定会成为我心腹大患!’不敢耽搁,立即催动御剑,朝李潇湘头顶劈下。
李潇湘喘着粗气,瞥了一眼上方御剑,手中随即变式,九物齐齐飞出,攻向御剑。
何浊清大喝一声,将体内御气尽数逼出,剑身登时蓝光大放,夹带着飞瀑之声,呼啸而下。
双方阵法瞬间撞至一处,只见白芒一闪,光剑还未如何抵御,便被九物轰然震碎,化为漫天御气,随风消散。
李潇湘单臂一挥,九物立时调转方向,攻向何浊清。
何浊清只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顿时大惊失色,叫道:“怎么可能!”未等他说完,九物已攻至身前。于是急忙挥剑指天,阳柱再次刺下。
见状,李潇湘手中接连变式,九物随即追向阳柱。
何浊清催动阳柱不断变换位置,却始终无法摆脱九物,不觉心中发慌,念道:“怎会有如此厉害的卦阵,这绝无可能。”而体内御气已近枯竭,自己随时都有被杀之险。可他又不愿破了规矩,去求潮汲用帮忙。万般无奈下,只有尽力躲避,只盼能多挨一刻,同时喊道:“李公子,你想要这《御经》,何某送你便是,不过还请你将卦阵散去,不然经书碰到我这身法,定会被付之一炬。这可是天下奇书,你也不想它就这般被毁吧?”
李潇湘手中一顿,有气无力道:“你死到临头,还敢与我讲条件,速速散去身法,将《御经》交出,我可给你个痛快!”
何浊清笑道:“李公子,你我这般僵持终究不是办法,到时两败俱伤,成全的还是他人。我劝你还是听从我意,散去卦阵,何某定当奉上《御经》。”
李潇湘心道:‘你让我散去卦阵,无非是体内御气不继,身法难以久持,想要赚我上当,好借机逃脱。我之前已中过你一次奸计,岂能再次被骗!’随即说道:“何浊清,你御气已近枯竭,今日必死无疑。我念你是一派长老,不愿动手杀你,你自行了断吧!”
闻言,何浊清故作冷笑,心中却万分焦急,想着:‘这小子倒是学的快,只吃过一次亏便长了记性,当真不好对付。可惜我不了解御魄之体,又遇到这伙人半路杀出,不然绝不会败于他手下。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认输又有何妨,想那潮汲用也不会见死不救。’于是长叹一声,打算散去身法。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呼喊,声音清脆,好似泠泠泉水,悦耳至极。
“若水手下留情,勿要伤了何长老性命!”
李潇湘闻声颇觉耳熟,抬头看去时,不禁一怔,颤声道:“修姊!”
而这番短暂迟疑,却让何浊清钻了空子,手中一指,阳柱径直照向李潇湘。
李潇湘还未回过神,只觉眼前一亮,何浊清已飞至面前,利刃挥出,直接朝他胸口刺去。
间不容发之际,李潇湘奋力侧闪,御剑再次刺入左肩,岩常应声碎裂,九物也随之散去。
见状,余知音怒不可遏,回身斥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竟敢打扰此间决斗,还不退下!”说着长袖挥起,将赶来的女子与她身后之人一并击飞。
穆游尘也是神色一凛,急忙说道:“不好,汐朝要抓人!花郎,随我救下李公子!”
话音未落,二人登时跃出,朝李潇湘抓去。
此时潮汲用等人也已掠至李潇湘身后,正要将他擒下,却见身前忽然落下两道身影,不待多想,立即挥掌拍去。
四掌相对,顿时发出一声巨响,穆游尘二人连连后退。潮汲用则一把抓住何浊清,将他提至场外,却来不及将李潇湘拖出。随即暗骂一声,喝道:“穆游尘,此子已经输了,按照之前所讲,他应由我汐朝带走,你们为何还要出手!”
穆游尘捻须笑道:“非也,非也,我等都看得极为清楚,若不是方才那一声呼喊,何浊清绝无胜算之可能。按理他应该交出《御经》,而后自废魂根,以谢李家惨死的冤魂!”
何浊清踉跄走来,低声笑道:“老翁说笑了,分明是李公子御气不继,导致招式迟缓。何某趁势取胜,名正言顺,又哪来失败一说。”
潮汲用道:“不错,何长老得胜光明长大,并无异议,你等还要耍赖不成?”
聂泠花道:“何浊清,你诡计多端,能言巧辩,竟将黑的说成白的,好的说成坏的。颠倒是非,混淆曲直,岂是修道之人所为!”
何浊清道:“哼,何某行事光明磊落,以自身实力取胜,有何不对?你这般诋毁于我,却无任何凭证,信口雌黄,无中生有,又岂是修道之人所为!”
穆游尘道:“想要凭证?此子就是凭证!你使诡计杀他三千族人,又玩弄权术把持大安朝廷,难道不是混淆曲直,颠倒黑白!”
“穆老,此人厚颜无耻,卑鄙龌龊,与他说多也是无益,直接将擒下,免得浪费口舌!”余知音快步走来,冷声道。
闻言,穆游尘二人拱手应道:“属下遵命!”说着便要注魂。
见状,何浊清额角微微冒汗,低声问道:“潮汲用,快想些办法,不能放跑了此子。”
潮汲用蹙眉道:“这二人修为不在我等之下,就算交手也是占不到半分便宜。何况还有那余知音,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只怕须臾间便能将我等击杀,不可贸然出手。”
何浊清道:“那就眼睁睁看着此子被他们救走?”
潮汲用道:“自然不能,容我再想想。”
此时的李潇湘兀自呻吟不断,因之前这道卦阵,体内御气已近枯竭,加之左肩连中两剑,鲜血流出不少,已成重伤之势,不过是靠着复仇之心,才没有晕厥。见何浊清被人救走,便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羽儿,去把你义弟扶起。”余知音说道。
朱翎羽应了一声,拖着身子朝李潇湘走来。
见状,汐朝等人也朝李潇湘走去。
穆游尘二人快步拦在前方,周身霞光大放,喝道:“潮汲用,我家岛主在此,你也敢放肆!”
谁知就在这时,藤桥的方向上突然传来阵阵喊杀声。待喊杀声及近,众人才发现竟是广虚乙领着一众千真派底子在节节败退。而他们身后,各派弟子正催动御法,大举掩杀而来。
见此情形,何浊清眉角一动,随即计上心头,低声对潮汲用说道:“潮兄,你我救兵到了,看何某如何擒下此子。”
潮汲用听后一脸的疑惑,问道:“你千真派正被人攻杀,只怕在劫难逃,又如何来的救兵?”
何浊清笑道:“潮兄莫急,何某自有打算。”
此时的广虚乙一身狼狈,脸上到处是血痕,披头散发,疲惫不堪,正朝李潇湘等人奋力跑来。见何浊清在此,随即高声斥道:“何浊清,老夫将你视为本派供奉,你却在此与人叙旧,叫对方破了我护山大阵,此等罪责,你如何承担!”
身后一众首座也是面有怒色,但各派追杀甚紧,便不敢停留,一路跑到附近,才回身望去,吩咐剩余弟子摆好阵法,抵挡对方攻势。
何浊清缓步上前,笑道:“掌门勿忧,在下有一计策,可使他们就此罢手。”
广虚乙冷哼一声,手持御剑,说道:“后四峰是我派根基,还不到用他们的时候。”
何浊清瞥了一眼他手中利刃,摇头笑道:“非也,非也,在下说的并非是后四峰的弟子,而是他们。”说着抽出腰间折扇,指向李潇湘等人。
此时李潇湘已被朱翎羽扶起,搀至余知音身后。而潮汲用因忌惮她的实力,不敢贸然阻拦,心中暗骂一声,想着:‘何浊清,我潮汲用今日就信你一回,倘若此子捉不回来,你这条命也不用再留了!’
何浊清道:“掌门可知此子身上亦藏有一卷经书?”
广虚乙道:“此子?难道不是那小子吗?”说着指向朱翎羽,却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余知音,心中顿时一惊,叹道:‘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不禁邪火从生,燥意上涌。
何浊清道:“差不多,总之经书在他们身上。”
广虚乙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何浊清道:“眼下这经书可是烫手的山芋,无论在谁手中,都会招致各方争夺。既然如此,就把此事挑明了,不信一江楼等人不动心!”
说着看向身后,高声喊道:
“众弟子听令,速速退至藤桥,放各派御师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