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道之路,或是其他各类修炼之路,其本质都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最终能走到尽头的,都是那些意志坚定的强者,而非天资过人的幸运儿。
倘若能突破自我,创造革新,更是一大壮举。可诸如此类之人,放眼世间历史,却是寥寥无几。
当年千回首创《御经》之法,以一己之力光大御道,开千年之先河,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与他同在一世,修为实力并驾齐驱的乞旸公,也是一位不拘一格的御道强者。
在世人对《御经》之法趋之若鹜的当时,他以独到之慧眼,开创出了探魂听指这类别具特色的秘法,一举跻身当世一流强者的行列,与千回等人一道,被奉为万世宗师。
可他自创的秘法实在过于难练,百年间虽不停有人前来拜师学艺,但都无法领会秘法中的精髓。直至乞旸公仙逝,世间也只有一人能略微窥其门槛。但想要达到如乞旸公那般的境界,却委实难以办到。
而这名弟子,便是当今八宝斋的帮主,朵慈。
当年密林一会,他以秘法将要失传为借口,将家师所传遗物赠与了李潇湘,至于其真实想法,却不得而知,大概是认为以李潇湘所怀御魄之体,也许能领悟书中精髓。却没想直到四年之后,李潇湘才正式修炼此法。
其中曲折,他也是亲眼所见,可最后看到却是秘籍与李潇湘一同坠落谷底。对他来说,此般结果便是宣告了秘法彻底失传,今后世上再也不会有探魂听指这一说了。
可世事难料,李潇湘坠落谷底后,并没有死亡,反而为了寻找九御开始修炼此法。不但如此,还将谷中众人拉来一道修炼。这般情景,若是让朵慈瞧见,不知会作何感想。
吃过午饭后,众人再次开始了修炼。而李若冷之前的种种提议,皆被李潇湘一口否决。无奈之下,她只好暂且放弃。
可怜他一番慈母之心,李潇湘却不大领情。
来到之前所画的弦图旁,李潇湘再次说道:“此秘法之关键,在于如何击中魂穴。以此弦图为例,其上共有一千零八十个魂穴,其中单穴八十处,双穴一千处,与经脉穴位分布颇为相似。八十单穴为主魂穴,皆在靠近魂道的魂支上。我等御兽所在的玉潭、璋池、玮谷三穴,也都属于单穴之中。一千双穴则为阴阳穴,同以道家太极,左阳右阴。当修为境界提升时,便会成对出现。”
随即顿了顿声,又道:“每处魂穴,其功效各不相同,以这几处魂穴来说。”边说边点向眉间、下颚和魂谷三处魂穴,说道:“此三穴名为中神、御门、元宫。中神为万思之源,位于太弦魂道最上方。一点可封穴,二点可乱思,三点则亡脑。又以指法不同,配合八常之气,可打出不同功效。之前我与朵老帮主在破庙中偶遇十少爷,朵老帮主便是以雷常指法,点他中神穴,致十少爷全身麻痹,无法行动。”
“而这御门穴,便是我等用来探魂之穴,也是我等吸收天地御气的起始之穴。御气经由此穴流入,循环周身,再由另一处御门穴流出。所以此穴也是一对双穴,入则为阳,出则为阴。”
“之后是这元宫穴。此穴乃是御师体内最为重要之穴,因其位于魂谷处,所以也是千穴之源。掌管生死,调节八常,抑制注魂。朵老帮主之前也曾点过此穴,让十少爷无法注魂成功。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施展探魂听指,当真是信手拈来,随意洒脱。”
众人听后,皆是一头雾水,就连久历江湖的清水白翁,也是连连摇头,叹道:“光是三处魂穴就已有这么多说法,倘若将所有魂穴都记下来,那得需要多少时日,多少辛苦啊!”
李潇湘道:“这还只是魂穴,其后更有各类指法,皆是玄之又玄。不过以如今江湖上御师的修为来看,我等还不到要记下所有魂穴的地步。我之前曾说过,这魂支是跟随境界一同增长,境界未到者,是没有如此多魂穴的。像书中所画弦图,只有御道大成之人才有,可放眼天下,又有谁能修炼到御道大成之境界?”
黑巽道:“如此说来,越是境界高者,越是容易败在此法之下。看来此法果真厉害,只可惜千年以来,从未有第三人能够施展。”
李潇湘道:“爹爹所言极是,那乞旸公便是凭借此法,才能击败众多高手,成为一代宗师的。可他一生心血,却不能泽陂后代,叫人颇为惋惜。”
余知音道:“有何可惋惜的,只要你将其修炼成功,不就算泽陂后人了吗?”
李潇湘一怔,随即笑道:“姐姐说的倒是轻巧,这探魂听指极为难练,光是记下所有魂穴,就要花上数年之久。其后还要熟练掌握指法,又不知要花上多少年,只怕穷极一生,也难以将其练会。”
一旁的李子归抓抓脑袋,满不在乎道:“这有何难,不就是背几处魂穴嘛,梦觉早就记下了。”
李若冷嗔道:“小孩子家家,不可胡说!”
李子归道:“梦觉没有胡说,不信娘来考考我。”
闻言,李潇湘取过秘籍,问道:“梦觉,那你就来背背这八十单穴都叫何名。”
李子归没有犹豫,直接将八十单穴的名字,一字不落的全都背了出来。
在场之人皆是大惊失色,李潇湘点了点头,说道:“果然如我所料,梦觉有过目不忘之能,怪不得敢如此说话!”说完抚摸着她的额头,算是对她的赞许。
李子归脸上不禁生出一丝喜色,说道:“这些魂穴的名字梦觉都已记了下来,以后阿哥若是忘了,梦觉就在旁提醒,好不好?”
李潇湘摇头道:“多谢梦觉,但此事还需靠阿哥自己,我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将你带在身边吧?”
李子归道:“为何不能,以后梦觉就陪在阿哥身边,哪也不去。”
李潇湘道:“连爹娘也不要了?”
李子归随即一顿,支支吾吾道:“这、这——”
李潇湘笑道:“梦觉好意,阿哥心领了,但是阿哥今后要去的地方凶险无比,不能把小妹带在身边,小妹就留下来,替阿哥好好照顾爹娘吧!”
李子归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直接扑到李潇湘怀中,埋首不语。
李潇湘安慰了一番,之后便讲起了探魂听指的指法。
这指法也是极为的玄奥,不单是像武道点穴那般,只要封住穴位就可。而是要以八常之气,分不同力道,不同次数,不同方式,精确击中穴位才行。同时还要修炼十指,达到刚柔相济,灵活自如的地步。即可戳破坚石,又可抽断水流。而最高之境界,便是隔空弹指。当然,这还需要数十年的修行才可。
李潇湘将修炼的方法一一教与了众人,众人便开始了日复一日的修炼。但书中关于御魄之体的描述,他却没说出,那便是在一千零八十个魂穴之外,还有七处穴位,乃是七魄之所在。
就如同当年虚墀所言,书中没有记载最后一魄究竟在何处,只是在弦图的旁边,附了一行小字,写道:以千回之修为境界,尚不能发现第七魄所在,还望后世之人好生专研,将老夫所画弦图完善至臻。
一月间,众人早晚皆在修炼,只有余知音无所事事,便将众人的饭食包了下来,李潇湘偶尔也会去帮忙。
谷中食材种类繁多,独具特色,再配以高怀净所赠秘料,倒是让众人大饱口福。李潇湘也是极为惊讶,万没想到余知音堂堂一个岛主,竟能烧得一手好菜。
夜晚,李潇湘躺在篝火旁,却是难以入眠,脑中想的尽是李若冷之前说过的话,心中时喜时忧,兀自长叹不已。
闻声,李若冷问道:“若水,可是有何心事?”
李潇湘侧过身去,低声问道:“娘也没睡啊?”
李若冷道:“练了这秘法,娘的十指疼得不行,根本无法入睡。倒是你,这么晚了还唉声叹气,心中可是在想余姑娘?”
李潇湘脸色顿时一红,但背着篝火,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庞,随即说道:“娘你又来,我不是早就说过,此事不要再提了嘛,你为何还要与我说。”
李若冷笑道:“好,娘不再提了,只要你心中有数就行。”
李潇湘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娘,我刚从北玄回来时,去过一次李家祖坟,发现太公的灵位也在上面,可是你和爹放上去的?”
李若冷道:“是啊,当时我二人为了寻你,去过一次李家祖坟,却没有见到你们一行,便想着先为爹爹立个灵位,好让他老人家保你平安。”
“那太公的尸首你们可有找到?”李潇湘问道。
李若冷摇头道:“我二人并不知爹爹死在何处,根本无处找寻。还是之前白翁说的,我才知爹爹死在了丰池湖畔。想来那里鸟语花香,景色宜人,倒也是处风水宝地。”
李潇湘叹了一声,竟有些怀念起李啸凌来,念道:“李家大仇算是报了,可太公之仇却没有报,我有愧于太公,有愧于艮叔。但事已至此,我早已无报仇之心。冤冤相报,就于我这一辈结束吧,太公在天有灵,应该会理解我的。”
李若冷道:“你太公何等英明,定不愿见你被仇恨所蒙蔽,你能这般想,娘心甚慰。”
李潇湘笑了笑,随即看向李子归,说道:“倒是梦觉这小丫头,没想到天赋如此之高,仅半月时间,便将所有魂穴与指法记住了。却叫我这个身怀御魄之体的大哥也是颇为嫉妒!”
李若冷道:“是啊,这小丫头天赋之高,也是出乎我和你爹的预料。想来是李家列祖列宗保佑,让我一门也出了个绝世奇才。却不知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光大我李家。”
李潇湘道:“世事自有定数,娘也不必太过忧心,若这小丫头能将探魂听指学会,倒也是件喜事。待我见到朵老帮主,将梦觉引荐给他,定保他欣喜不已。”
李若冷笑道:“那这小丫头还不得成了个女乞丐啊!”
李潇湘听后哈哈笑出了声,望着李子归娇柔的身影,不住的摇头,念道:“只怕还远不止这些呢!”
深夜,此时众人都已睡去,石洞中篝火摇曳,发出最后一丝光亮。
岩壁之上,一道人影缓缓起身,先是望了望身后,随即俏声走出了洞外。
月光透过层层瘴气,朦朦胧胧洒在石台之上,照亮了那张旷世容颜。
余知音神色萧索,如玉般的肌肤上,却有一道骇人的伤疤,望着远处的密林,幽幽念道:“你是如何知晓他在此处的?”
只见石洞旁,忽然多了一道黑影,身长纤细,双瞳清澈,好似明月一般,闻言,低声回道:“是风姐,她不慎暴露了行踪。”
余知音没有回身,再次问道:“是三师兄派你来杀他的?”
黑影道:“师叔可知李家这些年都做了何事?”
余知音冷声道:“你既然是跟随风姐姐来的此地,应当能猜到她说了什么。”
黑影抱拳道:“师叔不要误会,我来此地,并不是为了捉拿此子,而是为见那九尾灵猴。”
“见我作甚!”一声低喝,从石洞上方传来,接着一道巨影飞身落地,身后燃着九色火焰,正是九尾灵猴。
黑影随即作了一揖,说道:“灵尊藏身于此处,是不想再被人发现吗?”
闻言,九色火焰顿时大盛,九尾灵猴缓步走到黑影身前,沉声说道:
“想要老夫卜卦?我看你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