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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廊街寻医

天色渐沉,清水白翁三人已行至图山城外。

正要进城时,却见城门处有士兵把守,清水白翁随即停下脚步,低声说道:“若我三人就这般进去,定会引起守卫猜疑。不如你改换一下装扮,倘若无事倒还好说,万一几名守卫不通情理,非要擒下我等,那也只有硬闯出去了。”

黑艮也知自己这身装扮太过引人注目,并未反驳,取出畜人穿的那件长袍,披在了身上。

至于包裹在头上的黑布,则被隐藏在长袍之下,期望以此能蒙混过关。

不过在旁人看来,黑艮这身打扮还是太过可疑。

二人重新整理好行装,便朝城门走去。

此时城门处站有数名大宸士兵,见黑艮走来,齐齐向他看去,但并未出言阻拦,直到他走进城中,才将目光收回,继而互相嘲笑几句,便不了了之了。

清水白翁二人原本还有些紧张,但见几名士兵并无上前盘问之意,心下稍安,想道:‘这图山城终究是在宁州境内,守卫确不比别处那般森严。倘若他们知晓李家已亡,岂会像现下这般敷衍了事。’

二人进城后没用多久,便寻到一间名为“白芷”的客栈。客栈不大,装饰简朴,但总能闻到一股药香。

两人随口一问,原来这客栈后面便是那条有名的慈济廊,药香就是从那街中飘来的。二人恍然大悟,但也未放在心上,催促了一声,让店家开了一间客房。

店家和二人寒暄几句,问东问西,但黑艮他们如今正被人追杀,不便详说,应付几句,便将店家打发了。

二人行至床前,将李潇湘小心放到床上,仰面而卧。清水白翁随即解开他的衣衫,手掌按住腹部,催动御气再次为其驱毒,但已然不见效果,皱眉说道:“老夫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未见过如若水这般怪异之状,着实令人费解。”

黑艮心下焦急,问道:“先生,若是到了明早若水仍不见苏醒,那该如何是好?我们在此多耽搁一天,千真派便离我们更进一步,我们可没有时间在此闲耗,得想个办法才是。”

清水白翁点了点头,认为黑艮所言有理,可眼下他也是一筹莫展,无法回答他。

二人在屋中沉默许久,各自思考着对策。清水白翁面色发愁,在床边来回踱步。

这时,黑艮忽然嗅到了从屋外飘来的淡淡药香,脑中顿时冒出个想法,急忙说道:“先生,我们何不找一名郎中来给若水瞧瞧?你我二人皆不懂医道,其中缘由岂是我们能想出来的。”

清水白翁捻着胡须,细细琢磨黑艮的话,不多时,眉头一正,应道:“也好,虽说郎中不懂御道之法,但若水这孩子乃是破魂岁帝之体,算不上是御师,让郎中来瞧瞧倒也无妨,不过该去何处寻这医馆呢?”

“慈济廊啊!您忘了,此处可是图山城,遍地都是医馆,定能寻到一名好郎中。”黑艮高声说道。

清水白翁顿时恍然,抚掌笑道:“老夫年岁大了,记性也不好了,竟把此事给忘了。我这就去走一遭,你在客栈好生照顾若水,待我寻到一位合适郎中,便回来找你。”

“好,先生多加小心,只怕此时千真派已追到城中,万一你发现他们,便回来与我会合,我们即刻出城,之后再做打算。”黑艮低声嘱咐道。

清水白翁轻轻点头,看了一眼仍未苏醒李潇湘,转身离开了屋子,与店家打听了去往慈济廊的路,之后就快步寻了过去。

要说这修道之人就是与众不同,清水白翁走在大街上健步如飞,全然不像一位老者该有的样子,让街道两旁的行人见到后,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见状,清水白翁不禁嘴角微翘,竟有些得意起来。不过正事要紧,还是很快来到了慈济廊街口。

此时街口上停了大量的锦轿车舆,数量之多,让见过不少大场面的清水白翁,也不禁连声叹道:“好个慈济廊,竟比双水城的畏君街还要热闹,这哪里像是开馆行医,分明就是摆酒设宴!”

清水白翁左挪右挤,废了好大功夫才进了慈济廊。

站在街上,眼前众多的医馆,让清水白翁颇为犯难,心道:‘这么多家医馆,滥竽充数者必定不在少数,该去哪家才好呢?’

四处张望了一圈,却见身旁就有一家大医馆,来来往往看病求医之人络绎不绝,且都是一些富家权贵,心中一动,念道:“想来此处定有名医坐堂,不妨前去打听一番,看看可否外出行诊。’

清水白翁正了正衣衫,脸色忽而严肃起来,朝着这间名为“沁元厅”的医馆,大步走了过去。

可还未等他迈进门槛,门口两名壮汉便一把将他拦下,呵斥道:“哪里来的老头,走路也不长长眼,知道这是哪吗?快快滚开,此处不接待烂死鬼,要想看病,那边多的是!”

清水白翁对于被人拦下,本就心生怨气,而这二人竟又出言不逊,辱骂于他,这哪里能够忍受。当下大手一挥,对着二人胸口便狠狠拍去。

二人一惊,没想到这不起眼的老头居然敢动手,随即骂道:“真是胆大包天,你也不打听打听,此处是何人所开!”

但这二人哪里知晓清水白翁的实力,只知这老头是哪个村里来冥顽野人,冒冒失失就像往里闯。而这样的人,居然敢来此求医,继而还要动手,真是活腻了!

当下也不客气,抡起臂膀便迎了上去。

见状,清水白翁心中一凛,他倒不是担心打不过这二人,但如此一来,定会引起不小轰动,若是千真派的人真到了此处,发现慈济廊这边闹僵起来,岂不暴露了行踪。

此事还是暂且他一回,日后再来算账。

清水白翁想好之后,便将掌劲卸下,双脚向后一蹬,双臂同时画圆,迎住二人打来的拳头,身体借势,极为轻巧的落至街道中央。

那二人想来也并非什么正经御师,不过是仗着自身块头比旁人大些,才敢欺凌弱小。若是碰到如清水白翁这般御道深厚之人,只需略施小计,这二人绝难发现,真以为自己将这老头击退了,不觉自鸣得意,趾高气扬起来。

“老头,识相的还是快快滚开,否则伤了老骨头老腿的,我们医馆可没有多余药材给你治病!”那二人得意的笑道。

清水白翁冷眼看着二人,强压心中怒火,甩开衣袖,愤愤离去,心道:‘本以为此处富丽堂皇,大气庄重,应会有几位名医坐堂,没成想竟是这般势利,哪对得起这‘救死扶伤’四字。但愿其他医馆不要像这般才好!’

之后,清水白翁又接连寻了数家,发现这些医馆不是太过冷清,全无求医之人。就是如之前那家一般,趋炎附势,见利忘义。

一时间犹豫不决,徘徊在街道两侧。

‘这慈济廊看似繁华,医馆林立,可真能治病救人的,却寥寥无几。人心险恶,竟为了钱财拿人命来做生意,岂不知上天要降下多少惩罚!唉,看来这世间也只有一人能守好医者本分,救死扶伤!若能寻到此人,若水那孩子或许就能苏醒了。’

正感叹之际,忽听前方有人高声喧哗,抬头看去,却见一家小医馆门前,居然排着长长的队伍,皆是来求医问药的。

清水白翁好奇心大起,决定前去瞧瞧,到底那家医馆有何不同。

来到医馆门前,清水白翁随手拉过一名男子,指着医馆问道:“小伙子,我与你打听些事,你们为何在此排队,却不去别家医馆?”

那男子瘦高身材,满脸衰色,一看就知是害了病,且穿了一身粗布麻衣,想来家中也不算富裕。不过此人长得倒是浓眉大眼,让人打眼一瞧就觉面善。

他转过头,见是一位老者,便客气回道:“老翁是外地来的吧?想来您还不太了解此地,我们这图山城,自古便有药都美名,尤其是这慈济廊,更是医馆林立,名医汇集。但这些有名望的医师大都被几家背景深厚的医馆以重金收买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根本就去不起那种地方,而其他那些小门小店的郎中医术委实有限,去了也是无用。后来城中来了一位先生,在此开馆行医,专给穷人看病。那先生医术高超,却从不问我们要太多银两,且每日都要把来此看病之人全都诊治完,才肯打烊。附近百姓听闻此事,纷纷来此求医问药,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原来如此!”清水白翁点着头继续问道:“可这家医馆为何不挂牌匾,难道就不怕求医之人找错地方?”

男子听后哈哈大笑,说道:“老翁说笑了,此处就只他一家未挂牌匾,此事人尽皆知,岂有弄错的道理!”

“为何只他一家不挂牌匾?”

男子一怔,神色颇显顾虑,看了看左右,附耳说道:“老翁有所不知,您可看到这廊街两头最大的两家医馆吗?”

清水白翁点了点头。

“听闻这两家医馆乃是朝廷中,俩位权势极高的大臣所开。他二人虽同朝为官,但彼此政见不同,以至势同水火,连开个医馆也要争得你死我活。而其他医馆受此牵连,只好委曲求全,凡有不从之人,都被赶出了图山城。不过自从这家小医馆开张之后,便吸引了大量百姓前来看病。两家医馆看着眼气,没少来此捣乱。这小医馆原先也挂过牌匾,名为“百谷堂”,可禁不住两家医馆不停没命的诋毁,这才将牌匾摘下,好让他们没法再污蔑医馆的名声。”

清水白翁恍然大悟,心道:‘难怪那两人敢如此嚣张跋扈,原来是有靠山啊!不过他们可能还不知,如今这大宸朝已是完了,他们背后那两座大山怕是再也靠不住了!

“老夫还有一事不解,为何这两家不合起伙来将这小医馆赶出图山城?”清水白翁接着问道。

男子顿时激动起来,说道:“这个您可问着了,您可知这家小医馆是何人所开?”

“何人?”清水白翁连忙问道。

“这家小医馆可是号称鬼郎中的莫问生莫神医所开,他虽为神医,可也是大宸朝中数一数二的御师,哪里有人敢得罪于他。何况还有众多门派争相邀他入伙,谁要找他麻烦,岂不是自讨苦吃。”

“呃!”清水白翁一口气堵在喉咙口,竟怔在原地,哭笑不得。

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不知是他清水白翁今日走了大运,还是他李潇湘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天下诸事,当真是难以琢磨!

“有劳啦,小伙子!能给我这老朽说得如此详细,多谢!”清水白翁说道。

男子微微颔首,回声道:“哪里哪里,您客气了,若是还有何种不懂,尽可再来问我。”

清水白翁不住的点头,脸上堆满了笑容。之后又朝那男子拱了拱手,算是道了别。

看了一眼这家小医馆,也未管门外还排着许多人,大步走了进去。

“这位老先生,真是对不住,还请您先排队,我们这看病快,等不了多久便会到您的!”一个年轻的伙计从药柜后钻出,一脸客气的说道。

清水白翁见他态度温和,全不像之前几家那般,不禁心生好感,拱手道:“这位小哥,老夫不是来求医的,而是要寻一位故人。”

闻言,青年连忙答礼,问道:“不知您要找哪位?”

清水白翁四下环顾一圈,见一张木桌后,坐了一名中年男子,正闭目凝神,为人切脉。

男子生得宽额直鼻,卧眉凤目,面色红润,颇有威严。满头长发乌黑顺直,却单有一绺白丝,挡于左眼之前,让他多了几分洒脱与轻狂。

再看下巴上那一朵山羊胡须,直垂胸前,被他攥在手中,捻来捻去,颇具几分道家风范。这也让周围来求医之人更加肯定,坐着的这名男子确是一名神医。

清水白翁说道:“我现在不便叫他,还是等等再说吧。孩子,能劳烦你帮老夫搬一把椅子过来吗?我赶了一天的路,腿脚有些乏累,想坐下等他。”

青年听他说完,看了看正在号脉那人,又瞧了瞧这位老者,见他虽衣衫褴褛,一身风尘,但却有一股世外高人的气质,暗自一笑,随即寻了把椅子过来,扶那老者坐下。

之后就跑到一旁,不知做何去了。

不多时,青年再次走回,手中则端着一杯沏好的茶水,送至清水白翁面前,说道:“老先生,请用茶。”

清水白翁一愣,马上接过茶水,细细品了一口,只觉茶味浓郁,入口生津,连声赞道:“好茶,好茶啊,这莫非是明前的雾山白峰?”

青年听后笑了起来,说道:“老先生,您可真厉害,没想到您还懂茶。对,这确实是明前的雾山白峰。”

清水白翁看着茶叶在杯中缓缓打转,摇头说道:“没想到他还真下血本,敢买如此名贵的山茶来招待客人,看来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啊,哈哈!”

一旁的青年似懂非懂,俯身问道:“老先生,您刚刚说何?”

清水白翁干咳两声,正了正身体,岔开话题问道:“啊,无事,老夫我自言自语呢。对了孩子,你叫何名啊?”

“晚辈姓朱名翎羽。”

“噗!”

清水白翁一口茶水喷回了杯中,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瞪着青年,问道:“你娘莫不是图山村的朱寡妇?”

青年一惊,顿时慌了神,急声反问道:

“老先生,您认识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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