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少了个叫麻三的兄弟,大家又等了一会,估摸着,他可能是回去了,再等下去,都要误了归队的时辰,也没个和他同班的人愿意留下来等他,就都归队了。
回去全连晚点名,没发现少人,就知道他赶在集合时间前就回来了。
晚上伙食,就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杂面窝窝头,配上一块咸菜疙瘩,一碗清汤粥。
夜色黑下来,来接我们的汽车来了,整了队,再次点了名,再次通报了行车禁令,上了车,因为来的时候,路上坏了两辆车,据说是车跑得太勤了,坏得比较彻底,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这样的话,每个车就多塞了几个人,反正是车厢里满满的坐了一地,最后后围布完全封起来,车厢里一片漆黑。
车行了一个小时左右,突然急刹车停了下来,我们坐在车厢里安静地听着车外的动静,生怕突然有下车的命令,或者什么指令。
别外传来了动静,命令,连部警卫部队下了车,随后传来了枪械的上膛声,接着就听到骆连长一声喊,“都慢着。”随即,车外动静就听不到了。
过了有一刻钟,突然传令官下令,全体下车列队。
一下车,就见到前面山路上,堵着石头木桩,路两侧,是一群庄稼汉子,手里都拿着农具,不过这时候都端在手里,显然是当成了武器,几支火把燃着,照出来几位老人,面露怒色,旁边站着骆连长,也是怒气冲天。
刚列好队,各班排在整队,突然后面的连队发生了骚乱,一个人,突然向身后的一个树林里跑过去,后面反应过来班排长,呼叫着追了过去,连部的几个警卫,这时候也从骆连长身边离开,奔了过去。
很快一行人追进了小林子,看不见了。
副连长带着两个警卫员直接到了三排,询问麻三在不在,副排长出来搭话,说刚才跑了的,就是麻三。副连长带这人回去了。
大伙就在路边等着,都不知道,这个麻三到底做了什么。
很快麻三被押回来了,从我们排前面路过的时候,看到他满脸的泪水,他排长亲自用枪抵着他后背。
事情搞清楚了,因为骆连长就地,开了个纪律整肃大会,开枪把麻三就地正法,就地草草掩埋了。连部拿出来一些物品补偿给了百姓。最后,百姓们清了路障,我们才继续赶路,经过这么一闹,耽误了不少时间,后来的车速明显快了不少,因为颠簸和摇晃更加明显了,谁也没有睡意,大家就这么默默地做着,连说话都没有。
总算是,一路平安,车停下来,把我们丢在一处空地,就开走了。团里被调动得很分散,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给我们建造好营房,大半夜,只能我们开始自己动手,连部警卫,用弹药箱垒起来一个简单的房间,防水油布做了顶,撑一个柱梁,连部就算有了房子。
连部人多力量大,咱哪有那个富裕。有的班,就分散了,各谋出路,一块雨布裹了裹,就地睡了,有的搭起来三角帐篷。
沈班长带我们,找了个品字形生长的树,砍了几根树棍搭在树杈上,上面盖了雨布,简单垂下来挡住了四面,又在小窝里面挖了个坑,布了简单的烟道,才升起来一堆不大不小的火,按班长的说法,“夜里寒气大,晨起露水重。”最后大家都沉沉地睡去。
早起号吹完,炊事班开始准备早饭,连部下了令,操练免了,去砍树备材料,上午要自建营房。
附近有林子,营房搭得很快,驻地在一个前有水塘,后有林子的一片开阔地上,连部特别指示下来,要做好伪装。
赶过来集结的队伍渐渐多了起来,都是被拉过来归建的,不单单是我们这个团,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一块方圆几里地的地方,足足挤进来四个半团,大家混乱的杂聚在一起,光我们连周边,就驻扎着有川军,滇军,粤军还有中央军。
人一聚,也没空地训练,一挪窝,就占了别人地盘,遇到脾气差的,摩擦少不了。这几年就数川军脾气大,一次滇军一个营,组织了战术挖战壕,结果有兵蒙头挖到了川军地盘上,当时川军就不乐意了,放下烟枪就搂起了步枪,虽然没上膛,可最后还是发生了械斗。只到双方高级长官到了,才解决。
咱连长省了麻烦,说,“咱就老老实实待着,可以出去搞联谊,不可以搞摩擦。”
也拼着东北人天生个性,能亲近人,和友邻驻防队伍,时不时搞一个打猎比赛,因为枪械管制,所以比的都是挖陷阱设埋伏。
也就是闲着,各种家长里短,八卦猜想也是纷纷扬扬。关于麻三的故事,也是逐渐流传了出来。
麻三那次和我们一起去了县城,这小子不知怎么的,摸到了一个县城边上的村子,在一个桑树林里,碰见了一对年轻男女幽会,二人你侬我侬最终扑到了地上,麻三一开始在一旁看西洋景,谁知道见了二人在地上抱在一起,就把持不住,跳了出来,上去就对着那男子拳打脚踢,打趴在一边,回头看到那姑娘,就起了色心,可是不成想,被村里路过的几个人看见了,声讨着就过来了,把个麻三撵跑了。
麻三也就自己跑了回去。
当晚,就发生了村民堵路。村民到我们驻地要说法,结果只看到汽车上路开拔了,于是抄了近路,挡在了我们前面,堵了路,后来就发生了,麻三心里有鬼,逃跑了,被抓回来,正了法。
不扰民,连部一而再,再而三提了很多遍,发生麻三的事儿,大家也没什么其他的说道,只是可惜,一个壮小伙子,一时间鬼迷心窍做了恶!
用骆连长的话说:“东北那地儿,山匪草莽,都知道不打扰自己一亩三分地上的百姓,咱总不能连土匪都不如吧。”
闲话传来传去,最后也都很无趣,最有生命力的话题,都集中在——要打仗了!
这么多部队集中在一起,肯定是要打仗了,不然这么多部队拉过来,跟赶大集似的,还进行了枪械管制。
流传的有几种说法,一个是前面快挺不住了,中央军根本就挡不住日寇,日本鬼子都有三头六臂,大神通,咱阵地上,节节败退。
第二种,说前面打的很顺利,往前推进需要预备队,咱们就是那个预备队,和接管地盘的部队。
第三种说法,就说现在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就是拼着哪边人多,用人命往上填,谁最终架不住了,谁就败了。
众说纷纭,也不是没有依据,报纸上,今天哪儿哪儿阵地失守了,明天哪里哪里又夺回来了,上午撤退了多远多远,半夜又推进了好多好多。一会儿后勤运输了数不清的物资支援前线,一会儿又到处告急,反正是乱七八糟,报纸上什么消息都有。不怪得乱猜一气,猜对猜错两说,其实就是需要个可以讨论和辩论的话题,不然又能干啥呢?
骆连长最近是总出去开会,他的那台小车开来开去,最后换成了马,听说是汽车被征用给上面一个什么长官了,团里给他配了匹马。
这一下,可就苦了他的随身警卫员,人家团部只考虑到当官的需要马,根本没考虑到后面还有个跑腿的兵。骆连长不着急,就会慢慢骑,警卫员张水就跟着后面小跑,有时候着了急,就自己跑马先去,警卫员跟着后面慢慢追。有一次,带着警卫员一道骑马回来,可是不一会又骑马出去了,这一次,干脆把警卫员丢下了,自己多带了枝长枪,就跑了。警卫员最后没辙,跑着跟了过去。
听说他一路快跑到了团部,找自家连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利索,团部后勤处处长见了心疼,给团部打了报告,也给了他一匹马。
自此,两匹马,进进出出,好不威风。得空,都想找张水借马骑骑,尝尝鲜,不过没人成功过。
部队集中,没过多久,粤军就首先被抽调走了。走得很着急,连夜出发的。第二天一早起来,营房空空如也。
原粤军的营房,安置了不少伤员,扎下来一所医院。
陆陆续续透过伤员的口,我们知道,前面打的很激烈。能受伤下来,起码还有可能活着,下不来的,很多连全尸都保不全。
这一来,大家产生了不少的惧战情绪,尤其是我们这样的新兵。
很快,滇军也流传了惧战的情绪。
这时候,就数川军逍遥,他们依然没事儿就歪歪倒倒地抽着大烟枪,嘴里说着,“死怕锤子?看到格老子脚上的草鞋末得?冰天雪地的,老子就是这草鞋,到处都是大帅、司令,没得一个舍得给口饱饭,舍得给一件棉衣,到头来,还是这大烟枪活了命。打仗的死算了爪子?就是没得小鬼子,老子也早就在那个阎王殿走了几遭咯。再说,上了战场,还能用一条命的本钱,捞上小鬼子几条命。死了算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