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的寒风吹淡若隐若现的氤氲,紫红色的朝霞映在远远的天边,将新凝成的流云染上新的色彩,如同一匹柔柔的绸缎,可这绸缎是人间手艺最灵巧的秀女都织不出的。
这美丽无双的绸缎总是挂在长空上,不管流转多少岁月,从来没有人去擦拭,却永远都那样干净,那样纯洁。
云霞本飘渺,孰能染凡埃?
这样的风景时常都会有,但不知有几个凡间的世人没有被琐事羁绊,来感受这无牵无挂的美景。
阎封却时常能够看到,但绝不是因为他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反而正是九盘坳的事常常牵动他的心,以致噩梦连连,不得不出来透透气。
阎封逃到这里已经有一个月的光景,每天未至五更鸡啼,便常常被吓醒,梦里有时出现他手下的兄弟,一起向他叩头,诉说着死亡的痛苦,也有时出现一些狰狞的面孔,来取他的性命。
他低头看着当年威震一方的铁掌,一道如峡谷般的刀痕可在他的手掌,仿佛永远不能再愈合。这一个月来,阎封便访这里的名医,可谁也没有办法。
报仇?
报仇对于他这个残废来讲,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东山再起,就是一个可怜的笑话,要不是他从九盘寨里带出银两来,只怕他已经饿死。
“咕咚”
阎封又咽下一碗烈酒,也许只有喝醉,才能把世间的烦恼都忘却,不然,又岂会有“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一如醉乡,永不思归。
刚踏出酒肆的大门,一股寒风便撞进阎封的怀里,烈酒如穿肠毒药,疾风如剔骨钢刀,阎封的醉意便被这风给吹淡。
相比以前在九盘寨的刺激,现在的日子简直平淡如水,一间不起眼的小酒肆,却是每个商旅行人进山前必经之所,生意总还过得去。
趁着天刚蒙蒙亮,阎封准备进山打些野味,天边刚刚出生的太阳,投下薄薄的金光,勾勒出阎封孤独的身影,越来越小,消失在广阔无边的山林之中。
阎封顺着往日的路线,越走越深,随之而来的是不断的疲乏,也许酒依旧还没有醒,他喝的酒实在是不少,嘴里还感到微微的麻。
阎封感到很奇怪,进山将近半个时辰,连一只兔子都没有看到,要是再找不到,今天他的小酒肆就没有荤菜了。
“嗷”
一声嚎叫从黑黢黢的林子里传来,一大群飞鸟被惊得从林中掠起,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一头吊晴白额斑斓虎从林中踱步出来,那双绿油油让阎封感到一阵渗得慌,惨白的虎牙在血盆大口中,如同站上鲜血的尖刀。
阎封的心里在不停的打鼓,这次不但找不到野味,只怕还要成这头斑斓虎的野味。
容不得阎封细细考虑,斑斓虎已经张开大口向阎封扑了过来,两只巨大的虎爪在空中飞舞,如同无数把滚动的钢刀,只要被碰上,腹断肠流就是不可避免的。
阎封就地连滚五翻,才堪堪让开那索命的虎爪,连忙扶住身旁的矮树,企图以树为屏障,拦阻斑斓虎的攻势。
可惜,阎封虽然想躲,老虎却不肯放弃到嘴的野味,再次扑向阎封,这一次的攻势更猛,仿佛一定要宰了阎封不可。
阎封一见这一扑横竖也避不开,“叱”的一声怪叫,伸出双手去捉那挥动的一双虎爪。可惜,当年阎封铁掌尚在的时候,要想打杀这样的猛虎也只有五成的把握,如今阎封是一成的把握也没有。
阎封的双手虽然捏住了虎爪,但身体好像被天外的陨石击中一样。阎封与老虎一起从山坡下滚落下去,这一路压断无数的树枝,“噼里啪啦”的折断声不绝于耳。
可惜阎封却全然没有听到,他的身躯已经如纸鸢般飞了出去,这一撞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吐了出来,双眼天旋地转,阎封只能背靠大树才勉强站了起来。
阎封轻轻擦拭着嘴角的鲜血,他的衣衫已经被刮成一片一片的,鲜血与泥土混杂在一起,盖在他的脸上。
四周一片空荡荡的寂静,高大参天的古树将阳光全部盖住,林中一声鸟叫也没有,仿佛这里就像一片没有生机的鬼蜮,可是,连鬼蜮都还有无尽的鬼哭声,这里却是一片彻底的虚无。
突然,刚刚那头斑斓虎的背影,出现在阎封的视野里,却是一动不动的静静卧在那里。阎封感到非常奇怪,缓缓走向那头斑斓虎,随时准备拔身离去。
一根尖利的树枝从斑斓虎的脖颈上穿出,已经贯穿了整个动脉,鲜血染红了斑斓虎身上的毛,渗透了死虎身下的泥土。
阎封不觉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踉跄着寻找出去的路。可惜阎封进来的时候,就带着五分酒意,如今在被这猛虎一吓,他更是迷失了方向。
浓郁的水汽在阴冷的林中形成一片白色的氤氲,阎封整个人好像置身于一片浓雾之中,四周一点光也没有折射进来,树林中的草木仿佛像一个个潜行的鬼魅,处处透露着阴森与恐怖。阎封在这里待了将近一个月,却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一团绿油油的鬼火悄悄出现在阎封的身后,在氤氲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阎封丝毫没有发现,只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便直接坐在地上。
“混沌未生我先成,造化未至法先明”
一道仿佛穿越亘古的声音在这片氤氲里不停激荡,萦绕在阎封的脑海中,浑厚而清澈,简明而悠长。
阎封的身体依旧一动不动,露水打在他的脸上却依旧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外表看起来与死人无异。
但是,阎封却感觉他已经醒转过来,已经能看到黑暗的四周,甚至连刚刚的那团鬼火都能看见,那片鬼火仿佛像一个光球般膨胀起来。
在一片绿光之中,一道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