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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烟雨夕照里

细细密密的雨丝像散絮一样在灯光下铺开。夜晚,站在屋檐下看丝雨是一种享受。

柔光笼罩一片小天地,不撑伞,半靠着墙,自成散漫,遐思神游或随乐漫游,自能体味一番趣。

是什么事时候爱上了这样的雨?仿佛就是那满天扑来的白絮般的柔软,轻轻地敷上人的脸面,宛若芊芊纤手一抚。

对於太阳雨的描述,刘禹锡竹枝词里的两句诗说的甚妙“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晴。”我宁愿相信诗人是在遭遇太阳雨一景时,玩味地脱口而出。然而我对雨记忆最深的文字,是蒋捷的词《虞美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很多人喜欢这首词是喜欢上了由少年到中年再到老年,无形蜕变的那种沧桑之感。同是听雨,由于时间、地点、年龄、心境等因素的不同,而感受领略等不同。时间成就人生的长度,给人以感悟。

去白洋淀游玩的那一次,坐木船回来之际,恰逢雨时。人处船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江面,时不时飞过头顶的鸟,莫名地想蒋捷身处“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时的感受与领悟。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江面上,融入江水;打在荷叶上,凝聚成大水滴,彼时彼境,应该说是一团水吧,由于荷叶承受不住,再遇大风,那团水便翻入江水,随着船夫的木桨前翻后涌,起伏跌宕。

白洋淀的雨是船夫的客人。晴天划桨固然惬意,水光潋滟,天边风荷举,但不免太晒太热。木船的船夫干的是体力活,不似汽船游艇,技术到家便是小菜一碟,不费气力。雨的到来,无疑带来清凉与新意,丝丝清爽在心头,仿若在炎炎夏日饮下一杯冰镇的荷叶茶。

喜欢蒋捷的这首词,就因着这一句“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当年学在课本上学季羡林先生的“听雨”的时候,就爱上了这句话。我可以想象三四十岁的词人,在西风迎面里独立舟头,满怀喟慨岁月与人生之情,望着接天的江水与飞过头顶亦或天际的大雁。已是伤感凄凉的氛围,再添过雁凄凉之声,凄凉里的凄凉,怎不引起词人翻滚的思绪,与对人生的感慨冥悟。

认真地说起雨,忘不了的自然便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烟雨,可是烟雨也分到来的时间的。‘烟雨夕照里’这五个字并不是根据所见,夕阳西落,烟雨朦胧的客观景象而拼凑在一起的。

细细密密的雨丝像散絮一样在灯光下铺开。夜晚,站在屋檐下看丝雨是一种享受。

柔光笼罩一片小天地,不撑伞,半靠着墙,自成散漫,遐思神游或随乐漫游,自能体味一番趣。

这便是我所谓的‘烟雨夕照里’。在城市的喧嚣里生活了太久的人们,大概常遇见这样的情景,但是却没有几个人会去注意。比如站在路灯下等人,灯光将人影投在地上,这时候没带伞的你,抬头看向灯光,发现自灯台下细细密密的小雨丝迎面而下。就是这样的情景,这时候你可以仰起头闭着双眼,静静地感受小雨丝亲吻脸颊的愉悦,可以暂忘所等待的人还未来的焦躁与不悦。

这样的雨在春秋两季常见,好奇而向往的你,大可试上一试。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觉,当时的心情,所处的时间、地点等,都会在心里产生一种特殊的感觉,如果你是第二次享受的人,看到熟悉的场景便会莫名地怀念第一次享受的心情。次数越多,怀念的东西就越多。这便是怀旧吧。

怀旧就像思念,不是病,是窗。一旦推开了,就很难合上。怀旧是一种追忆的情结,是对过往的记忆的重摹。以此时此境此心,探入彼时彼境彼心,再将此时此境里的此心换做彼时彼境里的彼心去感受,去体会。

还记得去年去南京游玩回来的时候,正逢夕阳小雨,沿途的油菜花在雨里显得格外美好。当时我就在想,虽然每一次旅程的结束,都不免产生一种怅惘之情;但如果每一次离开时皆是烟雨夕阳晚照,便真想与一朵花相伴去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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