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常林等了好些天都没有《南北路通绿化》项目的包工头消息,此时他又在家里坐立不安地揉着太阳穴想办法。
因为明天就是小年了,再找不到这个包工头,恐怕那些工人们就没法回家去了。
那天在公司的一场大闹后,文常林才得知自己半个月前付给包工头的那笔款项,并没有交到这些工人的手上。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包工头独吞了这笔钱,还拿他来当挡箭牌,让工人们一直以为是他在拖欠工程款。否则一向殷勤地恨不得每天在他面前晃悠的包工头,怎么会在此时刚好不见踪影了呢?
而在文常林头痛的同时,那些被文常林安抚住的工人,比他更头痛。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一次家,每天累死累活的在工地干活,为的就是年终拿到这笔钱,能好好的回家过个年。
因为连续几天都没有等来文常林的消息,工人们按奈不住了,只好又去了文常林的公司。可又等了一整天都没见文常林的踪影,前台小姐也是闪烁其词。工人们拿一个小姑娘没有办法,只能愤愤地离开。
坐在公司楼下的喷水池边,合抽仅剩的几根香烟,这几个工人唉声叹气,对讨要钱的事一筹莫展。
有人忍不住先开口怨道,“这个黑心老板,咱们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他倒好,已经快活地回家准备过小年了!”
“别说路费了,现在就连小摊的一碗面都快吃不起了!只能三餐啃馒头!”一个工人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手里仅剩了几张数额不大的钱,和两个一元钱的钢镚。
“唉……我老婆怀孕八个多月了,眼看就快生了,这一分钱没有,我回家可怎么办啊!”一位工人急得跳脚,猛抽了几口烟,却也无可奈何。
“大哥,要不咱们上他家找他去吧?咱们没法过年,他也不能就这么躲起来,欢天喜地的过年吧?我们可是给他干了一年的活啊!总要有个交代啊!”
“哎,这倒也是个办法!”带头的工人摸着下巴思考道,“不过咱们也别来硬的,咱们几个之前不是给他家俩老人家搭过保温棚吗?那俩老人对人还挺和气的,要是咱们跟他说不清,咱们就找这俩老人家主持公道!”
“我看行!”
“对,就这么办!我还不信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了!”
“走!”
“一起去!”
几人说走就走,转了好几趟公车才抵达文家老宅所在的小区,眼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到了老文家的小区门口,他们被保安拦了下来,厉声盘问其来意,大家因为心虚,一时都慌了起来。
带头的大哥脑子还算是灵活的,第一个站出来,露出了一副老实巴交的笑容解释道,“大哥您忘了我们了吗?我们是文常林老板手下的工人,上次来给他家二老搭了个保温棚!”
保安皱眉想了片刻,才点点头道,“原来是你们啊!”
见保安想了起来,工人脸上的表情都轻松了许多,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可保安也没那么好忽悠,又奇怪地问了起来,“咋了,今天这又是干嘛来了?”
这位带头的工人也不慌,淡定地笑着回答:“这几天不是风大吗?棚子让风给刮坏了,文老板就吩咐我们来看看。”
“这天都快黑了,怎么才来?”
“这也是没办法,就快过年了,大家都急着想把工程搞好,白天忙着赶工程,这会儿才空出时间。”
看他们一身破旧的工装,想必是没有休息就赶来了,保安不免眼里流露同情,“也是辛苦了你们!大半夜还得顶着风来干活……行了,都赶紧进去吧!”
跟保安道谢后,几个人终于踏进了小区,大家都纷纷夸赞带头的工人机智,遇事不慌不乱。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区里也都开始亮起了路灯,道路上像是铺上一层暗黄色的毯子,如炊烟弥漫,仿佛是他们能看到的最后希望。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响发出的沙沙声。偶尔路过的几户人家里传来了烟火气,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几个工人听了不免一阵难过和心酸,一个低着头抹了把泪,其他的也有了感触,一个接一个地抹眼泪。
因为小区的占地面积很大,他们又不知道文家老宅具体是哪一栋,绕了好几圈也只靠记忆找到了保温棚。
没办法,走投无路的几个人就只好躲在这蹲点。他们心想,反正事情已经是最坏的场面了,就算等不到文常林,总能把这二老等来,也是没白来。
工人们裹紧身上沾着土和带着补丁的破旧衣裳,顶着冷风扎堆坐在保温棚里等待着。
两个小时过去了,见还是没有熟悉的身影经过,他们一颗颗悬着的心在此刻没有了着落,都变得不安了起来。
就在他们都开始打退堂鼓时,一个眼尖的工人,突然亮起了双眼,指着前方激动道,“你们看!那是不是他们家老爷子?!”
其他几位立即提起精神齐齐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路灯下,照映着一个弯腰驼背出来遛弯的老人,不免又惊又喜。
一个记性不错的工人往前蹭了几步,看了一会儿才确认道,“没错!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