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四戒拒绝了借给我的请求,但是承诺可以借给我儿子,我当时还心存感激地对他说谢谢。
我也认为二丫以后会给我生下一个儿子。之所以说一个,是因为那个时候“只生一个好,政府来养老”之类的计划生育的宣传语基本写满了村里的每一面墙壁。说是儿子,我偷偷观察过二丫,她的屁股大。
大屁股能生儿子,这是从那些大妈口中偷听来的。
四戒笑了,笑得前俯后仰。而我,一脸茫然。
因为四戒说,基因可以帮他不听讲,也考得高分。但又不愿意借给我,所以,我开始寻找基因。
如果是一种食物,我一定要让爸妈去买给我吃。即使家里没有多少钱,但是能让他们的儿子轻轻松松考满分,他们一定会很乐意。
如果是一个物件,比如海尔兄弟的内裤,我也会让爸妈去帮我搞到手。因为他们经常会对我说,你看我们这么辛苦,就一个目的,希望你能好好读书。只要你能好好读书,爸爸妈妈做什么都愿意。
考虑到小学六年级的我都不知道基因是何物,我那小学都没有毕业的爸妈肯定也不知道。
而且,我不能去问别的同学,不然大家都得到了基因,那满分就没有意义了。
于是,我趁着午休,悄悄翻开了那本《新华词典》。
然后,我一脚踢向正在酣睡的四戒。
我和四戒是在班长的教棍面前安静下来的。
那个年代,由于农村基础条件差,学生基本都是在教室的课桌上趴着睡觉。
老师会回办公室休息,所以维持午休秩序的光荣使命就落在班长大人身上。班长的尚方宝剑就是老师的教棍。
一直有两个问题困扰着我。一是班长下午上课为什么不犯困。二是四戒为什么有睡不完的觉。
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我终于研究发现:四戒永远当不了班长。
我把自己的研究告诉四戒的时候,他拍了拍我的头,说,二毛,你真二。
和四戒同桌的第一年,我经常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以为他说我二,是问我是不是在家排行老二。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叫二毛吗?”四戒问我。
“因为我哥叫大毛。”我说。
然后四戒哈哈大笑,“所以,你弟弟已经出去流浪了吗?”
这个调侃我是能听懂的。那个时候,除了连环画,《三毛流浪记》的电视剧也是我们童年生活的重要元素。
作为报复,我回了他一句,“你叫四戒,是因为你爸爸叫八戒吗?”
四戒当时就生气了,一拳打在我胸前。
后来,我才知道,言不及父母是吵架的一个潜规则。
否则,吵架分分钟演变成打架。
“四戒是我的笔名,不是小名。”
四戒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到。
我得承认四戒在数学上的基因强大,但是对于语文,尤其是作文,他真的只能算是平均水准。
所以,当我听说四戒是他的笔名的时候,自然不怀好意地笑了。
“可以给我看看你写的《西游记》吗?”我做着鬼脸问他。
在这种你损我,我怼你的日常中,我们的小学生涯即将划上句号。
那个时候,还没有小升初这么一说。
国家刚刚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所以每个人小学毕业生都会有初中可读。
在我们当地,也只有唯一的初中读。从实验小学进入实验中学。
“你们这些狗崽子幸福啊,普九了,可以直接读初中,不用考试。”
家长和老师会这么对我们说,也会放松一些对我们的管理。
普九,是那个时候我们经常听到的词语,是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简称。对我们来说是全新的,对老师来说,也是。
不用考试是假的,毕业考试还是有的。
不过,也就只有毕业考试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老师应该会有一种淡淡的挫败感。
评价学生只有及格和不及格两种。而老师会保证每一个人都及格。因为如果有人拿不到小学毕业证,普九就会变成久普,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花花的留级是我和四戒成为同桌和好友的前提。如果不是因为花花留级空出座位,我猜老师大概率是不会把四戒安排在第一排的。所以,我应该感激花花。
四戒说过,我是他最好的兄弟。如果四戒没有说谎,我认为四戒也应该感谢花花。从这个角度去看,我和四戒都应该感谢花花,她是我们的介绍人。
不过,花花和四戒的认识直到我们小学毕业的时候才实现。
那天我们在操场上兴奋地拍着毕业照片。那个时候摄影师用的还是胶卷卡片机。在拍完大合影后,三五好友可以一起找摄影师拍照,只是到时候自费照片冲印的钱。
四戒拉着我,说我们兄弟俩一起拍一张合影吧。
我说,要不叫上二丫一起。四戒还没有表态,我就朝二丫挥手,“二丫,过来,我们一起拍合影。”
二丫过来了,还带着花花。
“我想叫花花一起。”二丫说。花花有些尴尬,有点向往,又有些害羞。
四戒主动伸出手去。“你好,我叫秦朗,你也可以叫我四戒。”
我们那个时候,还不太流行握手,尤其是在小学生中间。在我们都感觉诧异的时候,花花却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周晓凡,你可以叫我花花。以前我和二毛是同桌,一年前我留级了。”花花一点也不怯场,表现得十分自然,这反而让我和二丫感觉有些尴尬。
“师傅,麻烦给我们四个人拍张合影。”四戒已经招呼摄影师帮我们拍照的事情,算是答应了二丫的请求,而我还愣在那里,一脸茫然。
花花和二丫站在前面,我和四戒站在后面。我们四个人拍了一张合影,那是花花和四戒第一次认识。
拍完合影,四戒指了指一墙之隔的实验中学,对花花笑着说到,“等你明年也到了隔壁,我俩可以组成花花四戒组合。”
花花四戒,花花世界。电视剧里,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那个时候还没有C位出道这样的说法,对于组合的概念也只停留在小虎队身上,我当时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个组合的名字容易被封杀。
……
我暗恋二丫这件事在初中开学的时候被四戒知道了。
实验小学到实验中学之间只隔了一堵围墙和一个暑假。那个年代,不会有什么中学组织入学考试,也不会有人去调查父母的教育背景。调查也没用。我们所有的人,父母差不多都是农民,除了四戒。
至于四戒的家庭背景,我也是四戒退学以后才从二丫嘴里听说的。
当我和四戒出现在同一个班级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的。
这个暑假还发生了一件让我比跟四戒再次同班还高兴的事情,就是我二次发育了。
连我爸妈都十分惊叹,我一下子长了二十多公分。长裤变九分,短裤变底裤。
在教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四戒问我,暑假是不是吃了金太阳。我二话没说,就要给了他一顿暴击。
金太阳是我们当地一家猪饲料品牌的名字。
面对两个月前还比自己高一头,现在和自己一般高的四戒,我一点都不怵,着急展示着自己的力量。
直到四戒一把掐住我的手腕,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并没有跟身高同步增长。
在我的求饶下,四戒很快松了手。
因为身高的突然窜高,我终于失去了第一排的待遇。不过这也让我们分属同一身高段位,座次安排也不会太远。
以前我们坐同桌,现在我们坐前后,我前他后。我们像两个傻子一样,高兴极了。
但高兴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我没有看见二丫,在我们的班没有,在其他班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