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武汉中心医院的电话紧紧过去十分钟,对于各位来说仿佛过了一年,时间太煎熬了,指针滴答滴答走。
郑毅握住手机的手汗淋淋,生怕电话响了他接不到,嫂子跟妈妈仁华有一句扯一句,心不在焉看着郑毅手上的手机。
沉默寡言的大哥跟肥胖的董力站在角落叼着烟,尼古丁的味道麻痹着神经,早就过了两点,陪在抢救室的各位一点睡意都没有。
叮铃铃……
董力直接掐灭烟头,一把夺过郑毅手机“哎,你好,那个王柳你们联系上了吗?”
“抱歉啊,我们医院的妇产科没有王柳这个人,他是妇产科大夫吗?”
“我们得到的信息就是王柳是武汉中心医院的妇产科大夫,怎么会没有呢,要不你在查下别的科的,护士什么也查一下呗,现在这里情况真挺急的。”
“这个……真的有些为难,我们医院光妇产科就三千多人,一个一个查我也没有这个权利,别的科人我更查不了,整个医院上万人……”
绝望,彻底的绝望。电话嘟嘟的响声在提醒各位,王柳没有这么简单就能找到,王学艺的重担再次压在众人肩头。
郑毅捂着头,刚刚的通话记录像在打他的脸,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行的线索就这样断了,摆弄王学艺手机摆弄绝望的董力将手机往郑毅手里一塞。
又点起一根烟,仿佛王学艺这个人是突然将临这个世界,无亲无故,没有一点联络关系,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过去。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人?还跟他住了五六年,到头来还不知道他的背景,亲人,妈妈仁华像受了骗一样,一直长叹气。
郑毅用最后一点倔强翻找着武汉中心医院的医生记录,企图在众多照片和名字里找到王柳两个字,可惜,没有。
董力长叹口气“现在老姑这里的问题就是老姑夫怎么办?咱们谁也不知道老姑夫情况会怎么样,老姑夫要是没救回来了,好说。
要是救回来呢?谁养老姑夫?老姑跟老姑夫没领证,现在只是同居关系,这笔钱谁拿?
老姑你别说你拿,你有钱吗,你家什么样我们这帮亲戚都知道,所以现在我们必须想办法找到他家里人。
哪怕人死了,他家里人知道,随便过来一个露个面,这个钱在谁拿我们可以商量,现在是他家里人不露面……”
嫂子拍了拍董力肩膀“好了,反正我们就想办法找到他家里人,让他家里人知道老姑夫脑淤血住院了,这事就算了结。”
郑毅又当做自己是小透明,躲在角落里翻着王学艺的手机,微信里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群让郑毅有些心烦意乱。
什么旅游交流群,什么xx交流群,甚至还有各种女的和他的合照,郑毅敢说,这些女的妈妈一定不认识,看着王学艺每天跟这帮女的聊天,郑毅心中就有股火气。
他真想痛骂一句“活该躺在这,我就不应该救你,我妈天天跟你过日子,每天起早贪黑挣钱,你可倒好,天天吃喝嫖赌,在外面勾三搭四,现在好了吧,到头来你快死了都没有人乐意搭理你。”
妈妈仁华凑过来,像看王学艺的手机,郑毅立马把手机藏包里,指了指手表,已经三点多了,自己无所谓,出了这样的事请个假,可哥哥姐姐们明天还要上班,经不起这样折腾。
“都三点多了,你们快点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这里我俩看着就行了。”妈妈仁华劝说各位,董力他们像不愿意走,嫂子也知道时间不早了,打个哈气“好吧,大龙,明天跟董力去照顾老姑。
我明天要送我儿子上学,大龙你俩明天精神点,好好照顾老姑,老姑你有事留给董力打电话。”
妈妈推推搡搡把这帮人送走“行,快走吧,赶紧回去睡一觉,有事我就给董力打电话。”
人陆陆续续离开,空荡荡的走廊漆黑一片,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在黑暗的角落。
一时间抢救室就剩下母子二人,郑毅有些担心自己妈妈“妈,要不你睡一觉,我看着?”
妈妈摇摇头“睡不着,你困了你就睡吧,有事我就叫你。”妈妈突然从郑毅包里抢过手机,郑毅也不好抢回来。
只能期望母亲不会因为王学艺的微信消息感到恼火,沉重的眼皮一搭一搭,慢慢合拢,瞌睡虫慢慢入侵郑毅的大脑,忙了一宿的郑毅渐渐睡过去。
还没等睡多久,抢救室的门突然打开,本来睡眠就浅的郑毅一激灵从椅子上爬起来,妈妈更是抢先一步走上去。
医生脸色难看说“准备后事吧,想看一眼病人就进来看看吧。”妈妈像被雷劈了一样,两只脚有些发软,突然又像是有什么刺激了她,让她变得无比坚强,妈妈的嘴里一直嘀咕着老爷们……老爷们呀……被护士搀扶着走进抢救室。
躲在外面的郑毅听到抢救室哭啼的呼喊声,不由自主有些不知所措,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一根烟被郑毅点燃,淡淡的烟圈从他的嘴里吐出,仿佛是王学艺的生命,轻而易举就消散无影无踪。
昨天还跟妈妈有说有笑,虽然对他冷淡的要死,可毕竟是一条命,突然的消失让郑毅有些慌乱,郑毅甚至不敢去想,生怕自己也跟王学艺一样突然死亡。
妈妈出来了,本就是坚韧不拔的母亲,用袖子擦干眼泪,故作坚强对郑毅说“给他买衣服去吧。”
医院外面就有寿衣店,深夜依旧亮着灯的寿衣店冷冷清清,妈妈突然说“你爸死的时候就是在他家买的寿衣。”
顿时郑毅心里咯噔一声,紧紧握住妈妈的手,生怕妈妈突然崩溃,也许因为郑毅握着她的手,此刻无比坚强“老板,买身寿衣。”
一条龙服务的寿衣店将王学艺的丧事处理很好,只要王学艺从抢救室推出了,寿衣店就会派人帮忙给他穿衣服。
衣服买的最好的,妈妈说“老爷们走的急,你爸当初也没有给买个好点寿衣,挺亏待他的,老爷们跟我处了这么久,就给他买个最好的。”
算不上沉重的寿衣拎在手上无比沉重,两个人相互搀扶,一步一步走回医院,冷清的街道没有一丝风,寂静的医院晚上看上去没有一点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