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栖说着，心头便一阵酸涩。曾经那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本值得这世界上所有优秀的东西，可却被折磨成如此这般的模样。
被人生生的毁了容，然后又险些被人掐死。
如果换做是宜栖，她恐怕就算是在清醒之后也会选择一头撞死吧，哪怕是死，也不会比自己当初的经历更加可怕了。
席谨忱在一旁静静观察着何余天，他总是觉得何余天这疯病和其他人的似乎是不大一样。
譬如林媛儿当初是歇斯底里，又比如林虞，受了家中精神病史的影响，整个人看上去神神叨叨的。
可是何余天现在的情况，比起说她是一个疯子，倒更像是一个傻子。
如果不是脑子坏掉了，那会是什么呢？
他拍了拍宜栖的肩膀，“不然你先出去，我想和她单独说上几句。”
宜栖疑惑的看了席谨忱一眼，“为什么？”
席谨忱轻轻对她摇了摇头，“你先出去吧，等一会儿，我就告诉你答案。”
宜栖这才半惊半疑的走了出去，她稍稍退了一个远一些的位置，站到一边和洪助理讨论今天发生的事去了。
席谨忱见宜栖已经走远了，才缓缓望向那边的何余天。
只见何余天席地而坐，顾不得现在天气还冷着，露着一双赤足，正捡着地上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食物残渣吃着。
席谨忱坐在了刚刚宜栖做的那个位置，他静静的看了何余天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开口。
“曾经有一个人，他对我的夫人做出了很过分的事情。为了让他说出为何陷害我夫人的实情，我把他关了起来，想逼迫着他把所有真相都说出口。他为了逃离自己的囚笼，就装疯卖傻。每日把屋子里搞得一团糟，做尽了这世界上最恶心的事。如今他已经入狱很久了，但是今天我却找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在席谨忱话语停顿的那一刻，他明显看到何余天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可是转瞬之间，她又继续开始了自己那令人无法理解的行为。
席谨忱也不求她回答自己什么，只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曾经受到了很重的伤害。我也知道，在你被囚禁的期间，那些人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这件事上我很抱歉。哦，对了，我忘了向你介绍我自己，我姓席，叫席谨忱。”
在他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何余天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然而这一次，何余天并没有很好的掩饰自己，她的身子抖动的越来越厉害，像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一般。
席谨忱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何余天的眼眶中滑落。
几乎只是一瞬间，何余天的情绪就崩溃了。
这一刻，席谨忱终于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原来何余天并不是真的疯了，而是在装疯。
她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才如此做的。
席谨忱并没有想责怪她的意思，反而感觉到心情沉重。
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把一个年华正好的女孩子逼到如此的地步？
宁愿装风卖傻，一辈子困在这精神病院里出不去，也要想方设法的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
说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
可是这世上有什么人能够做到吗？
在和平年代，每个人都想好好活着。
哪怕是苟且偷生，也要活着。
半晌之后，何余天终于转过头来。
她望向席谨忱，眼中满是泪意。
“原来我还是被你给看破了……”
席谨忱摇了摇头，“我只是今天见到了你后，突然有了这种猜测。其实想来也是，你被囚禁了那么久都能熬过来，对于你来说，恐怕生死也不会比那段日子更可怕了吧？”
何余天撑着自己的身子，摇摇欲坠的从冰冷的地板上爬了起来。
她给自己披了件衣服，终于能让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状况，何余天也骤然轻松了很多，也知道如何照顾自己了。
“你说的对，生不如死的感觉，要比死亡更可怕。”
有时候死亡对人来说是一种解脱，最难过的，不过是纠结着自己要不要去死的那段时间。
但是只要熬过去了，便是永生，虽然这永生，需要何余天来付出很大的代价。
她低下头抚摸着自己满是伤疤的手腕，之后又递过去给席谨忱看。
“你知道吗？我当时被关在那所公寓里，他们整日绑着我，不让我乱动。屋子里也设了隔音墙，哪怕我在那里面喊了起来，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听的，更何谈来救我。”
她站起身来走向窗边，贪婪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她期盼自由，已经期盼很久了。
但是在性命面前，自由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叹了口气，像是讲着一个旁人的故事一般，对着席谨忱继续缓缓道来。
“那段日子对我来说真的是暗无天日，你知道吗？他们把我绑架了之后，并不是不让我知道外面的消息了，相反的，每一次我父母那边出了什么事，他们都会一字不落的告诉我。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我自己的身世，其实……”
何余天低下头，情绪变得无比低落。
“你知道吗？他们一直在骗你。其实我的父母对我很好，如果他们不说，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是一个养女。”
这也是席谨忱曾经最为疑惑的地方，如果一个孩子生活在一个家庭里，总是觉得自己父母的关系很奇怪，也总是觉得自己的父母对于自己就像一个外人一样，怎么可能会不起疑心呢？
只是，因为何余天的养父母自己心里心虚，所以在当时那种危机情况之下，便坦然承认了。
但实际上，作为当事人的角度看来，她的父母对她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或许有严格，但是对于何余天来说，那种严格是催促她成长的一剂良药，也是保护她的一种手段。
她活了二十一年之久，没见过什么黑暗，这也是因为她的父母把她保护的很好的缘故。
只可惜呀，脱离了父母的羽翼之下，第一次面临黑暗，就是灭顶之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