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什么一锤定音的事情,当局面落到现在的情况时,阿帕苏再去反推时才发现每一步都在不停地推波助澜。他本可以阻止,但却是一直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白煌的目的从一开始便几乎没有掩藏过,谁都知道他利用佣兵协会和冒险者大厅先天性的不和,想去试着分裂两者的关系。但其中又有多少的曲折?
阿帕苏与家族的几个族老并非没有就这件事讨论过,但却实在是太过于闻所未闻,他们活了将近古说法一甲子的岁月之间绝没有类似的阅历。不如说,抱守于这公国一隅不仅限制了他们的眼界,也限制了他们的想象。谁也没想到,白煌引起分裂的方式是如此的骇人听闻。
佣兵协会和冒险者大厅的矛盾是,利益上的纠纷。阿帕苏等几人很清楚,白煌在无论怎么投钱,就不可能让这样的纠纷上升为对抗。但后者却是,选择了攻击人心。甚至这样的目的在那场审判会之后他们才看了出来,但这样真的有用吗?他们不知道,就像是那场似乎并不存在的第三监狱实验一样,结果只是假设而已。
而时至今日,局面早已一发不可收拾了。
大量的委托忽然如泉涌般倾泻而至,这时的阿帕苏真正重视之后,稍微看了一下委托内容,立刻跟上了白煌的想法:这些无疑都是白煌派人去弄的委托,刻意地像两家发放大量相同类容的委托。恰好将要入冬委托多为打猎的内容,也即是要进山去收集一些零碎的东西。而收集类的委托,只要目标内容相同,本就容易起争执,更别说是现在这种节骨眼上。
“原来是这样!”阿帕苏懊恼地大喊一声,他给几人解释道,“前几天,普利斯来收购了我们囤积的一些货物,我本以为他是打算趁着入冬想去抢占市场,所以故意派人抬了高价。”
普利斯主要经营的不在这些方面,所以阿帕苏等人只觉得前者在阿尔卡蒂斯家的攻势下支撑不住想要扩充市场了而已。阿帕苏觉得这是反而是机会,事实上也的确是。抬价以及只卖次品,普利斯再精明,这样的亏也是不得不吃的。阿帕苏还不至于认为,后者有什么通天手段可以仅凭这一点点的货物来动摇他们的统治地位。
但此时,问题又不一样了。
白煌这一步的目的很明确了,利用打猎的特性,让本就互相敌视的双方彻底沦落到互相争执的地步。而尽管阿帕苏肯定留了数量不菲的货物,但普利斯的果断依旧买走了很大一部分积货。若是要配合白煌的目的,那么那一笔积货就绝对不会拿出来。此时市面上的货物支撑不了多久,那么人们就会不得不去更多的求助于佣兵协会以及冒险者大厅。委托便会再一次的暴涨,而且这一次便并不是因为白煌等人所伪造的了。阿帕苏等几人此时不会再认为这算不上什么,真正的需求永远比白煌虚假的来得更加恐怖。对于关系几乎是僵硬得一触即裂的两家,这样的委托任何的反馈都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阿帕苏本身的算计是,当普利斯开始售卖这些过冬的货物时,他便可以把质量更高的摆出来,并且定一个并不算高的价格。这自然而然便压下了普利斯这一边的价格,让前者血本无归。但在出了这一档事情后,他们便不得不面临选择了。
其一,在市面上还剩下的货物卖空之前,就不得不剩下积存的质量更好的货物给拿出来售卖。这样才能维持市面上相对的供求稳定。然后再之后,普利斯想怎么做都行了,他再派人去收集货物的效率再高,也无法与普利斯买下的一大批相比。
其二,自然是按照原来的打算来做。入冬需要的货物,他大可派人再进山去收集。只不过同样的效率再高,也不足以填补空缺,但足以缓和接下来佣兵协会和冒险者大厅要面临的压力。但是这个缓和的程度,却是他无法把握的。
“该怎么办?”
阿帕苏叫来了几个商铺的负责人,后者们对于佣兵协会以及冒险者大厅面临的困境知道个大概,试着提出意见:
“可以控制每日的销售量,依靠着还有的存货和每天再去采摘的量,能做到平常大约四成的销售量。”有人迅速地计算完,提议,其余几人附和,这也是他们能想到的方法,“那一批高品质的货物就不要拿出来,这样还能成功地压价。”
阿帕苏缄默,这样不失稳重折中的方法他早也考虑过。将近原先一半的销售量,也就是那两家面临的压力是原先的两倍以上。这样会导致多少的争执,会彻底引爆两家吗?最恐怖的是,目前只不过是白煌人为的流入大量委托造成压力罢了,商铺所供应的暂且还没出现问题。人心会被引导到怎么样的黑暗中去,阿帕苏完全不敢猜测。
阿帕苏的犹豫在几店主眼中显得分外的诡异,全然不明白为什么前者会极难去拿捏。
“不如,让帕尔和图索管理一下手下的人,尽量避免接到同样的委托。”一个族老,托尔卡的堂弟帕卡说,他看出阿帕苏的畏惧。
“不,不。”阿帕苏恍惚地说道,“佣兵协会没有委托很久了,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委托。白煌是刻意的,都是与冒险者大厅重复的。而且,若他们早能克制,何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几人再三讨论,没有从手下商铺店主那儿得到更多满意的答案,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殿下,不是完全不管商铺的吗。”阿帕苏抚乱头发,苦闷地说,片刻后又无奈地苦笑,心知肚明这只是自己想当然而已。
事已至此,白煌不惜浪费自己很大一笔的资金去大幅度购进这些货物,几乎就是把选择给摆了出来。要不按照原本的谋划,无疑经济上对于领主一脉的打击是出奇巨大的,普利斯的苦心经营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有建树得多,这样的机会可不好找。但佣兵协会和冒险者大厅将会被完全放弃。谁又知道白煌会利用这又去走些什么?从现在来看,这至少大概能然委托这一东西会短暂的在大魔导镇上消失罢。要不就保佣兵协会和冒险者大厅,放弃打压普利斯去缓和前者受到的压力,当然后果是普利斯会小赚一笔,总体来看白煌竟却是将这些日子对冒险者大厅和佣兵协会的算计真真正正转化为了双方相争真正意义上的成果。至于折中的选择,阿帕苏却是不敢想的,白煌每次出便就是极致的诡计,这不是前后皆顾可以对付的。
“少爷,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去想白煌会怎么做。”管家打断了几人的思绪,他给几人泡了托尔卡最喜欢的茶,来自王都的高档品。
几人特别是阿帕苏一怔,他才骤然意识到自己差点陷入死路里,懊恼不已。
“白煌到此所有的行事,全出于诡谲之计。离间冒险者大厅佣兵协会一事,之后的审判后续以及反间一事,至于这一次策动普利斯的算计。皆没有敢正面的回应过我们这边,谋即所取,过于单调苛刻了。”阿帕苏拍着案板说道,但心中还是不住打了个寒颤。虽说白煌完全地避开了锋芒,但每一次都取得了成果,也不得不说超乎常理了。但他只能继续说道,“资金、人力还是大势,白煌都远不如我们,所以他只能兵行险着,只能企图行我们所不去顾及之事来去谋成成果。不得不说,作为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来说,已经值得称誉了。”
但是,该无法避免的就无法避免,几人的见识不至于明白不了这一点。道理是一样的,白煌之所以可以成功弄乱两家的关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的确没什么所谓,但也仅此而已。可他无论是想彻底崩坏两家的关系,还是打算借此帮助普利斯商会取得商业上的优势,这就不是阿尔卡蒂斯家会忽视的,也不是他能随随便便成功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白煌的本钱太少了,他不得不投入更多进去。”一个大伯发话,他值的本钱当然不只是钱,还有抽象一些的,各方面的资源,“大伯我虽然承认不如那位殿下那样会利用人心,但我总还是清楚,玩弄人心可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的。”
“他从来没有公布过领主的身份。”又一人提到,“身为领主,岂能去做这种离间领民的事情,他心理是清楚的。”
“先前那封信想必也是白煌所指示的,相信几位叔叔伯伯都清楚。”阿帕苏说,“他没必要刻意去找一个佣兵协会的人来送,只是不想被发现是自己送的。”
几人微思,当年为托尔卡管理过家族的一位族老站起来,时间令这个老人变得分外的精明:
“区区小儿,仗着自己在王都那儿的见识就敢玩弄我们?太小看人了,呵。聪明是有点小聪明,但只可惜,这是一步给自己的死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