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时,天刚黑。
玄泣雅先去了从小就对她照顾有加的几个长辈里道别,又来到母亲的坟前,她跪在那里,低声述说了很久很久,直到哀不成声,直到发鬓与双眉结了一层淡淡冰霜,直到深夜。最后又走向父亲里,在那里,她行叩拜大礼,两父女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一个无言注视,一个恍惚出神,一直跪到天亮。
玄泣雅走出来,收回所有悲伤神情,漫步在玄雷族她所有记忆最深的地方,一路上她始终欢乐笑着,如同一个普通人家,普通少女一般无二,最终,不知不觉来到了孟今生的住处。
此时那帮挑衅谩骂人的正在楼下,据她派出的侍女每天告知她孟今生的消息得知,孟今生早已不和他们对骂,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又和他们骂起来了。
但她听得出,孟今生一如既往,声音透着张狂,无惧,不在乎的,他甚至把这个当成一种乐趣。
她笑了,很开心地笑了。
正犹豫要不要再去见他一面,那帮人却首先看见了她,纷纷恭敬行礼,而一声声小姐自然也惊动了耳力惊人的孟今生。
“这样也好!”
玄泣雅驱散了众人,步入孟今生的房舍,先是罕见对着他一笑,然后热切问道:“你的毒医治好了吗?”
孟今生惊喜莫名,脸都红了,皆因少女多数时候都是淡漠的,如今的情况他实在惊讶,随即心中一动,神情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毒已经好了?”
玄泣雅没听出他的毒不是被治好的,她喜道:“那你得感谢田奶奶!”
“啊?田奶奶!?她是谁啊?”
“你不知道?”玄泣雅有些疑惑,但想到田奶奶不太喜欢孟今生就释然了,“就是你上次在演武厅昏倒后,救醒你那个人,你得感谢她治好你。”
孟今生锁紧眉头,轻轻摇头,“你说的人,我没印象,她没有来过,倒是有个年轻女子送了一锅汤来!”说到这里孟今生松开眉头,嬉笑道:“嘿,你不知道,当时我喝了之后啊,身体那个火热啊,就像烧着了一样,在那蹦来蹦去,哈哈!”
玄泣雅也跟着他笑起来,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却不动声色问道:“一锅汤?是糊状,赤红色的吗?
“是啊,咦?你怎么知道的?”
“你确定是一锅不是一盅吗?”
“是一锅啊,分盅的话大概有四五碗吧!”
孟今生说着稀松平常的事情,玄泣雅却越听越心惊,整个人都肃穆起来,想到地龙筋药性极其猛烈,便是人仙一同吃四五碗也得爆体而亡,可这幽隐境的修为撑住了?当下松了一大口气之余才深刻体会到了田奶奶所说的“身体坚实”。
还有田奶奶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过,到底是她不愿来,还是受人阻拦?那小屁孩的毒是如何好的呢?
这应该是你的秘密吧?对我就这么毫无无防备吗?玄泣雅没有去问这个秘密。
见她不说话,孟今生轻轻拍了他的肩膀,开口问道:“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就这么忙吗?”
“族中本就事务繁忙,眼下又出了几档子事,自然更忙了。”
“出什么事了?”
他果然不知道,玄泣雅虽然试探到了,却很为他担心,她估算了下时间,而后道:“小屁孩!”
“嗯?怎么了?”在玄泣雅今天罕有的热切下,孟今生并不怎么抗拒这个称呼。
“我要出去一趟忙点事,可能要很多年之后才能回来”
“忙什么?”孟今生惊讶道:“竟然要以年头来算?”
“也不一定要很多年……这是族中机密,你就不要问了!”
“是这样吗?还有,我不能去吗?”孟今生感觉不太对。
“不能!这是我必须踏上的征程!”
“哦,有危险吗?”
“有一点点吧,不过放心好了,我带有暗卫去,对,就是赤水赛出手哪个,放心吧,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孟今生点点头。
“所以,我们做个道别吧!”玄泣雅深深地盯着少年,不等他说话就道:
“再见!”
她说得很用力,很重,像是在保证什么,又像是坚定着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孟今生听了之后,突然有极致的心痛,他忍下心慌和不安,想问些什么。
但玄泣雅不给他机会,刚说完就几个箭步走出大门,蓝白双色灵鸟早已在半空待命,她一跃而上,呼啸间就成了远处一个点。
孟今生张了张嘴,无奈叹了口气!
“好像不对劲啊!”
事后他越想做不对劲,可是他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于是他决定四下询问玄泣雅去了哪里了,可是,没人理会他,他们对他好似唯恐沾上一点麻烦,任何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也只有一些不知事的侍女下人才恭敬依旧。
几天的多番无果之下,孟今生自人生以来第一次尝试到无助,四处碰壁的他只能回房修行,修行再修行,他悲愤地想:等我的修为踩在了你们的头上,你们还敢如此吗?
他的修行进度依然很快,丝毫没被之前足足排了近半年的毒影响,现在最多还有五六天就要进攻祭隐境,实际力量是天隐境,那时候,师傅的战技大概可以用出来了吧?想想还有些期待呢!
上次的兽血并不能顶多久,半个月后又发生了一次魔体嗜血肉,他再一次硬撑过去。
这一天,孟今生刚用膳回来,看到门前站着一个人,他惊了下,随即大喜,意识到他终于有机会知道玄泣雅去哪里了?于是赶忙把这个人迎进去。
两人刚坐下,都来不及寒暄,孟今生第一句话就是:
“玄泣雅去哪里了?”
上阳卿瞟了他一下,闻言没有开口回应,又神色古怪地看着孟今生,说起另一件事来,“你把圣主的独子废了?”
孟今生顿了一下,仰起头,“哼!他敢说那样的话,死了都是活该,更别说他当时还想杀我!”
这件事上阳卿既然来问,肯定已确认事实,如今不过是想亲耳听到从“罪魁祸首”口中说出这件令东荒震惊的事。
上阳卿沉默了一会,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说下去,“我也不知道七妹去了哪里。”
“那你去查啊,我被他们变相软禁了,无一人理会我,到现在为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咦~不对,上阳卿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
上阳卿依旧如他刚见那般,气势厚重,声音温润,面对命令般的口吻,他并不生气,只点点头道:“我稍后就去查,至于你的事,我不知道,我修养了大半个月才从魔役战场上赶回来,但也大致猜到一些,不过此事将来你还是去问七妹吧,她应该是全程参与此事之人!我就先行动身去调查了。”
这一去就是了无消息,孟今生不知道他去哪里打听,就是想找他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导致他整日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修行都停下了。
一直到离开的第五天,上阳卿终于回来了,只见他神情憔悴,双目涣散,整个人累得不自觉眉头都紧锁住。
“查到了吗?查到了吗……”孟今生急问道。
上阳卿深看了几眼焦灼的孟今生,叹息一声,艰声道:“七妹在魔役战场。”
孟今生张大嘴巴,彻底被惊住,“你说什么?那岂不是很危险,为什么她会在那里?”
“确实很危险,那简直就是埋骨之地!我能安然无恙回来也是走了大运,至于为什么……”上阳卿罕见冷着声音道:“七妹为什么会去战场,你不知道吗?”
孟今生心中翻滚着,有些不敢,也不愿去想,最终怪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
上阳卿气笑了,抬手变作刀,斜切了下去。
太突然,孟今生来不及反击,只能匆匆跳开。
轰!
本应该化为碎屑的梨木凳却只被切开两半,歪倒在一边。
看似是势大力小的一击,却正好说明,不论是掌控力,还是凝聚力,上阳卿都做到了极高的地步,而且他已经无限接近天隐境了。孟今生心下暗惊,又见上阳卿隔空一掌劈来一道丈长的寒芒,他不再多想,右手聚冰,一拳击在波纹中间。
砰!
白芒与拳头相撞,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强劲的气流在两人间散开,
上阳卿的白芒被打得稀烂,退了五步。
孟今生甩了甩布满了裂纹的右手,后退五步的同时,左手也聚上冰指。
上阳卿提脚再冲,已经在眼前,又一掌劈来。
“上阳卿,你干什么?”
只是上阳卿并不回答,只怒气冲冲攻来。孟今生不敢小觑,知道他还未尽全力,
连忙堆起冰墙,横在身前,在冰墙后抬手凝神准备。
却没料到冰墙几个呼吸间就化成了一滩水!
糟糕,班门弄斧了?
孟今生一愣,才想起冰指是上阳卿给的,况且他肯定会冰灵法术,把他的冰墙化成水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他现在只是用刀气而已。
不过,他岂会怕?
但是……
孟今生双掌格挡了一下,借他的力后退到了屋子的边缘,嘴里喊道:
“停停停!上阳卿,停下,要打我以后奉陪,现在不是时候,还是说回玄泣雅的事吧!”
上阳卿装作听不见,只见他双手合十,掌心聚起寒芒。
“开!”他大喝一声。
掌心顿时分开,聚在一起的寒芒化作了三丈多长的刀芒,嘭的一声,径直贯穿了屋顶,直直地劈了下来。
所过之处,不论是碰到还是没碰到,所有东西都从中间被一分为二。
“快停下,我辛辛苦苦修好的的阵法啊!”孟今生惨叫一声,虽然那阵法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了。
可这是他第一次捣鼓的东西,意义非同小可。
当下便不顾能量消耗,无数冰墙被堆砌得整整齐齐,成了一个正方形,挡在刀芒前。
“咔嚓,咔嚓,咔嚓~”
声音难听又刺耳,冰墙被层层劈开,飞溅的冰屑弄得满屋都是。
屋内寒冷异常,能量都被冻得凝滞了不少,孟今生狠狠打了个哆嗦。
“还不错!”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突然,刀芒消融得无声无息,再看看上阳卿,他此时竟然转回温润的笑容。!
“……”
可是没持续多久,上阳卿又非常不高兴,也不掩饰,眉目比之前变得更冷,继续回上次的话题,“孟兄可知赤冠的意义?”
他们是变脸怪么……
孟今生回过神来,恍惚想起,上阳卿是上阳氏的未来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