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大木塔都高高地矗立起来了。吴骚命司马崔夭挑选了几十个弓箭手,带着盾牌爬到南边的两个高塔上,向城墙上的守军放箭。城墙上的敌军也放箭回击。
单就弓箭这种攻击方式而言,现在守军的绝对优势已经不存在了。进攻方站在了同样的高度、脚踏着坚实稳固的木板,不再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了。
用攻城车和云梯强攻的时候,守军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几乎不做防御动作,疯狂地用箭射击攻城车上的士兵,用刀剑砍伐触到城墙上头的云梯。
但是现在形势转变了,守城的弓箭兵紧跟着拿盾牌的士兵,大部分时间都躲在盾牌后面,偶尔才出来射一箭。身边没有持盾士兵的弓箭兵,也大多躲在城墙墙垛或者马面[1]后边,轻易不探出头来。
守军变得谨慎的另一个原因是,进攻方仅仅能够从箭塔上射击,而无法跨越箭塔与城墙之间的几十步的距离,登上城墙。这样一来,不论这种弓箭战进行得如何惨烈,野王城也没有丝毫被攻破的危险。
可能这后面一个才是主要原因,导致了守城士兵战斗热情不高,看起来似乎只是应付式地回射几箭,装装样子给长官看。
所以箭塔与城墙之间的弓箭战只是攻方一头热,战斗进行了好长时间,收效甚微:守军有一个士兵腿部中箭,有一个士兵躲避箭矢的时候动作太大,摔下城墙掉入了城内,不知死伤;秦军有一个士兵不慎掉下了高塔——不是从最高处跌落的,只受了轻伤。
太阳偏西,吴骚觉得戏演得差不多了,鸣金收兵。
北边王翦也休战了。
王翦带着两个卫兵骑马过来找吴骚。
“王将军,战绩如何?”王翦还没下马,吴骚就笑着问道。
王翦摇了摇头:“这几个高塔,如果作为攻城战的辅助装备,应该还是有点用的。如果作为主力作战方式,则一无是处。我连一个敌军都没射死。”
这句话提醒了吴骚,他立即低声对身边的司马崔夭说道:“司马,你马上安排人去维修攻城战车、云梯等,动静要大一些,要让守城的敌军看得见、听得见!”
“喏!”司马崔夭领命而去。
王翦见状会心一笑。
吴骚也哈哈一笑:“我也好不了多少!伤了一个,还有一个不知死伤,不过己方也受伤了一人。”然后又凑到从马上下来的王翦耳边说道:“感谢王将军,咱们这场表演赛效果非常好!”
“吴将军何言感谢?还有鄙人能够效劳之处么?维修攻城装备需要援手么?”王翦说道。
“这个不必了,我这儿人手足够。王将军忙了一天也累了,今晚早些休息。午夜时分我来请王将军看戏。”吴骚神秘地一笑。
“他到底用什么法子能烧着那么远的粮仓呢?午夜黑漆漆的能有什么好戏看呢?”王翦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拱手行礼而去。
吴骚自己也回到营帐中休息。
这时原孔将军手下的两位五百主来请示晚上的安排,吴骚让他们一切照旧。
吴骚又让黑夫把负责建筑高塔的两位木匠师傅叫来,询问东南角高塔未完成的上层结构的进展。
“木料都已经加工好了,只需要在上面继续搭接起来即可。”高个子那个师傅回答道。
“这个……搭接的时候会发出很大的声响么?”吴骚问道。
两个师傅对视了一眼,还是高个子回答道:“完全不出声是不可能的。不过可以让声音尽量小一些,但这样影响搭建速度。”
“尽量压低声音,半个时辰能搭好么?”
“那应该够了。”
“这就没问题了。你们挑选几个手艺好、靠得住的人,入夜以后,全都换上黑色衣服。还有,给我做一张四百斤的弓[2],以及二十支跟这个弓相配的加长、加重的箭。有困难就去找司马崔夭。去吧。”
“这个……”矮个子的师傅似乎有点儿疑问。
“怎么?做不出来么?”
“不是,做是做得出来的。不过,这么硬的弓,应该没人拉得开……”矮个子师傅小声说道。
“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去吧。”
“喏!”两人领命而去。
“黑夫!”吴骚大声叫道。
“五百主,小的在。”黑夫从帐外进来了。
“你带几个人,去把所有营帐中多余的灯膏收集起来。只要留下够三天用的就行了。其他的都用一个盆收集起来。再准备一些布条,要比较容易烧着的那种。去吧。”
“喏!”黑夫也去了。
太阳下山,夜幕降临。士兵们在营地里生火做饭,一切照常进行。吴骚吃完晚饭在外面溜达了一圈消消食,然后回到自己的营帐来。
他召来那两个木匠师傅,让他们早些休息,子时开始把东南角高塔上层搭建好,完成后来报告。他又吩咐黑夫把那些布条浸透灯膏,缠到木匠师傅们做好的箭上,子时把那些缠好了布条的箭和师傅特制的四百斤硬弓都拿到营帐中来。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他自己也睡了。
当晚云层较厚,挡住了本来就不亮的新月和闪烁的星星,漆黑一片。十几个木匠全身穿着黑色衣服,爬到东南角的高塔上,蹑手蹑脚地施工,几十米外城墙上的哨兵仅凭借那微弱的火炬光芒,完全无法察觉这一切。
子时,黑夫带着两个士兵,把那张新做好的硬弓和二十多支箭都搬到黑夫营帐中了,所有箭头都缠好了浸透灯膏的布条。吴骚起床来试了试弓,又检查了一遍箭,确认都没有问题。
过了一阵子,那个高个子木匠师傅来报告:高塔上层已搭建完毕。
“黑夫,你去请王将军来东南角的木塔下见我。”吴骚对黑夫说道。然后自己让两个小兵搬着那张大弓和二十多支箭先去了。
几分钟后,王翦睡眼惺忪地来到木塔下面。吴骚笑道:“打扰王将军休息了。好戏即将开始!”
说完,吴骚就带着黑夫和两个伸手矫健的士兵轻轻爬上了木塔。王翦站在木塔下面抬头仰望,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片刻后,高塔顶端燃起了一团火光,然后就听到嗖的一声,一支燃着熊熊火焰的火箭飞驰着向上插进了浓黑的夜空。
注:
[1]在中国冷兵器的古代,为了加强城门的防御能力,许多城市设有二道以上的城门,形成“瓮城”,城墙每隔一定的距离就突出矩形墩台,以利防守者从侧面攻击来袭敌人,这种墩台称为敌台的城防设施,俗称为“马面”。
[2]一斤约合253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