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吴将军再勿出此言！”孟将军反对道，“遇上吴将军是我们一城军民最幸运之事！”说着孟将军又举起酒杯，敬了吴骚一杯酒。
放下酒杯，吴骚问道：“不知孟将军此后有何打算？”
“唉……”孟将军深深叹了一口气，“败军之将，谈何打算？若韩王宽宏大量，饶孟某一命，孟某但愿从此能够卸甲归田，了此残生。”
“孟将军何必自寻烦恼呢？”吴骚说道，“破城责任重大，即便苟全性命，爵位、田产必然要被剥夺。吴某观孟将军为人处世，大将之才。何不随吴某一起纵横天下？”
“孟某早已对战争心生厌倦……”孟将军沮丧地说道。
吴骚以为他是被失败的战事消磨了斗志，便想鼓励他，说道：“吴某跟孟将军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吴某不属于这个世界。”说到这里，孟将军一震，用惊讶甚至略带着惊恐的眼神看着吴骚，吴骚赶紧解释：“孟将军不要误会！我说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并不是说我是妖魔鬼怪……我的意思是，我属于另一个人类的世界，是几千年以后的人类世界……我带着一身的本领来到这个世界，孟将军也亲眼看到了。我的战斗力，这世界没有任何人能抵挡；我知晓这世界此后几千年中发生的大事件，遇事能够逢山开路、见水搭桥、逢凶化吉……孟将军跟随我，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听得吴骚这一番话，孟将军脸上有了生气。吴骚以为他动心了，期待地望着他。
“吴将军既然能够未卜先知，可否告诉孟某：韩国有朝一日能够强大起来么？韩国能够力除积弱、一扫六合么？”孟将军满怀期待地问道。
“这个……”吴骚犹豫了。一方面，他怕说太多、说得太具体了，会改变历史；另一方面，他能看出来，孟将军对他的祖国韩国有着深厚的感情，如果直接告诉他说，韩国十年后就会成为第一个被秦国灭国的诸侯国[1]，这会给本来就意志消沉的孟将军带来多大的打击？
孟将军见吴骚左右为难，赶紧圆场道：“吴将军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那就换一个问题吧：在吴将军所属的那个世界中，还有韩国么？”
“嘿嘿，有倒是有……不过，只是同名而已……国土面积小，这一点倒是一样；出名的不是弓箭，而是整容……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呢……”
“我明白了，就是不存在了……”孟将军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但韩国不存在了，其余六国、包括秦国都不存在了呀！”吴骚赶紧补充了一句话来安慰孟将军，不过似乎没什么效果。他黯然说道：“吴将军不必安慰孟某了……韩国一定是第一个亡国的，吴将军不说我也知道……”
吴骚无言以对。孟将军继续说道：“孟某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迟早要到来……只是看到这个迹象越来越明显，还是忍不住心痛……”
“孟将军对韩国情感如此之深，一定得到了当今韩王的厚待了？”吴骚问道。
孟将军摇了摇头，否定了吴骚的推测。“韩国强大是韩昭侯在位之时，当时他用法家的申不害为相，内政修明，韩国成小康之治，周边列强数十年不敢犯韩……可那已经是上百年前的事情了[2]。当今王上是韩惠王，萎靡庸碌、听信小人谗言，韩国江河日下了。孟某在韩国从军，被这些祸国殃民的小人掣肘，空有一身热血，无从报效祖国啊……”
“既是如此，为何不弃暗投明，另谋高就呢？”吴骚知道商鞅的祖国是卫国，却跑到秦国变法，助秦图强；乐毅是中山国人，却带领燕国为首的五国联军攻打齐国；伍子胥帮助吴国攻打他的祖国楚国；韩非子本也是韩国人，后出使秦国，为秦王所重用……战国时代这样的事例比比皆是。因此，吴骚推测，为了个人价值的实现选择服务于祖国之外的其他国家，在战国时代应该能够得到天下人的理解。
“吴将军，”孟将军叹道，“明君、强国有许多，可是祖国只有一个啊！祖国积弱，国君昏庸，可毕竟是我之国、我之君啊！”
“那孟将军如何看待伍子胥、商鞅等人的选择呢？”吴骚还是不死心。
“各人遵从自己内心的抉择，无愧于心，就好了吧！吴将军不必多劝了，并没有任何来自外部的力量迫使鄙人做出这一抉择，孟某实在是迈不过自己心中的这道坎……”
吴骚知道孟将军心意已决，不可能劝得动他了，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此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其他的家长里短的话题，比如各自的老家在哪里、是否成家、家里有多少田宅等等。孟将军还表示，已经提前释放了孔将军，吴骚他们安排好野王城的守备事项，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从孟将军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孟将军喝醉了，吴骚对这种低度数的黍酒无感，只是稍微有点儿飘。骑上马回到住处，卫兵来报：王翦已等候多时。
“吴将军好酒量！”一见到吴骚，王翦就夸赞道。
“王将军何出此言？”
“我听说孟将军不但是韩国的一员猛将，而且酒量也很惊人。吴将军去孟将军家赴宴，居然若无其事地回来了，可不是酒量惊人吗？”
“哈哈，孟将军杯下留情罢了……”吴骚谦虚道，心里却再次把战国时代的喝酒水平深深鄙视了一番，“王将军此行不是光为了夸我能喝酒吧？”
“哈哈，什么都瞒不过吴将军……”王翦笑道，“王某没有辜负吴将军的期望，野王城的受降、新的军事守备工作都已经圆满完成了。孟将军也提前释放了孔将军。按照往常的惯例，我们随时可以回屯留复命了。”
“那太好了！不瞒王将军，吴某也想回去了……这里生活条件确实不怎么样……”吴骚笑道。
“那就明日一早动身？”
“就这么定了！”
王翦拱手告辞了。王翦走后，吴骚立即让黑夫备马，策马一路小跑来到芈阑家。
注：
[1]公元前230年韩国被秦国所灭，旧地置颍川郡，成为秦统一六国过程中第一个被消灭的诸侯国。
[2]故事发生在公元前240年，韩昭侯生年不详，逝世于公元前333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