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凤安宫的平静被打破,一个宫女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怕她打扰了专心抄写佛经的娘娘,枫叶轻声训斥:“这是做甚?毛手毛脚的。”
宫女吞了吞口水,喘了几口气,脸上皆是藏不住的兴奋:“娘娘,枫叶姐姐,我刚才从御膳房回来,听说一件大事。”
她叽叽喳喳的,弄得云伶无法专心,干脆放下笔,枫叶伺候着她用早已备好的清水洗干净手上的墨香。
“什么事啊,看你兴奋的。”云伶心情不错,便开口问道。
宫女越发神采飞扬了:“娘娘,您不知道呢,瑶妃出事了,不对,是许家出事了,皇上大怒,现在瑶妃正跪在宣政殿门口请罪呢。”
“那许家呢?”枫叶问了一嘴。
“许家跪在宫门口请罪呢!他们倒是想进来离皇上近点,可惜这后宫他们进不来呢。”
小宫女摇头晃脑的,枫叶惊讶过后,无奈摇头:“行了,退下吧。”
殿里只剩主仆二人,枫叶迟疑着问:“娘娘,您怎么一点也不吃惊呢……”
云伶坐在窗边,嘴角带着一抹淡笑,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她。
枫叶也识几个字,一看之下,顿时大惊:“娘娘,这……”
这上面写着:以强抢民女之事,引发争端,许家慌乱,但根基深厚,虽不能大动,却能伤及爪牙。
以此向娘娘献上衷心,林文敬上。
“这是那天河边的?”枫叶小声猜测。
“嗯,今早我发现,窗边落了一只贪吃的鸽子。”云伶点点头,拿过了纸条,在蜡烛上微微一动,转瞬间便成了一堆黑灰。
“没想到,他还是个办事利落的,这份大礼甚得我心。”
枫叶这才明白,怪不得打早上开始,她就觉着娘娘心情瞧着不错。,可死活猜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可不么,娘娘,他倒是一声不吭地办了这么大事,我当时还以为他是说胡话呢。”河边遇见那么个人,谁都得觉得是个登徒子。
“他倒是有心了。”云伶望着窗外的余晖,喃喃道。
心头却并不轻松,许梦瑶出事,恩宠便结束了,某人,也快要来了。
这几天她其实好生自在,不去想不去听不去看,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有宁静。
可惜,她还有很多事没做,不能贪图安稳。
第二日中午,刚用过午膳,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云伶冷笑一声,许梦瑶不得他心了,便想起来她了,这景南浔的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响。
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不过,她不会推他出去,毕竟有些事情还得借用他的手来做。
“参见皇上。”
她仍身着一身素白,只打眼一瞧,便叫人觉得淡雅出尘,仿佛嫡仙飘然入世,稍不留神便会消失。
景南浔突然有点心慌,也顾不上来时的别扭,上前扶住了她,开口却觉得嗓子有些干涩:“爱妃,快起来。”
云伶没拒绝也没有接受,目光沉静宠辱不惊,景南浔越发不自在了:“咳咳,那个……爱妃佛经可抄完了?”
云伶转身拿起桌上的一打宣纸,足有一指多厚:“皇上请看。”
景南浔心中懊恼,接过来粗略瞧了瞧,越发觉得,一百遍……有点多了。
“当日,朕就是气你,一气之下才下了那道圣旨,爱妃不会怪朕吧。”
她摇了摇头,望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臣妾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肯?”景南浔两指捏住她的下巴,急切地望进她的目光里,想要从中找到什么:“你还生我气吗?我宠幸许梦瑶,是想气气你。”
云伶手指一顿,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他的手,这话说的她心里怎么就这么呕得慌!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皇上想宠幸谁,那是皇上的自由,莫拿臣妾做借口,臣妾可受不起。”
景南浔僵住,这不就是生气了,随即又笑了:“你吃醋了,你生气了,就说明你在乎朕。”
他自顾自的说,云伶不知怎的,就见不得他开心,反驳道:“没有,皇上想多了。”
她越否认,景南浔就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云伶想了想,最后还是沉默了,她还用的着景南浔,否则……岂会见他。
不多时,外头传来消息,瑶妃跪了一夜,终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景南浔让九里派人送她回宫,却是提都没提去探望。
许家一事来的快,平息的却慢,皇上迟迟不下旨意,是罚是如何,弄得许家人提心吊胆。
景南浔来了,可云伶却不肯留他,许是心虚,他也没勉强,说了一阵他自己认为的体己话,然后才依依不舍的走。
云伶叫枫叶进来,让她安排一些珍贵的花卉,以皇上的名义,送给几个年轻官员家里的夫人,美名其曰,恐她们受到惊吓,特补偿。
没有夫人的就送向日葵,代表忠诚,这意思也不言而喻。
而林文,就是没有夫人的。
百官想了又想,才明白这伶妃的意思,这是帮皇上稳住年轻官员的心呢,受了赏赐就要好好效忠皇上。
况且有敏感的官员察觉到,皇上最近有意提拔年轻官员,伶妃娘娘此举,意义深厚啊。
一时间,对伶妃感觉甚是复杂。
皇上得知之后,一到凤安宫第一句话就是:“爱妃,你给官员们送礼了?”
枫叶在一旁听得心慌,后宫不得干政,娘娘……这算不算涉政了啊。
云伶不慌不忙,解释道:“臣妾听说近日因为许家的事,闹得人心惶惶的,年长的还好,年轻的心性不稳,臣妾怕他们再做错了事,惹皇上不渝。”
“便想以皇上的名义送些礼物,安抚一下大臣们。”
云伶顿了顿,撇过晕红的脸蛋,定定地看着地上的一个点,咬了咬嫣红的唇瓣,有些不好意思,又难以启齿。
“况且,你昨天说,想要提拔些官员,为皇上所用,若以臣妾名义送礼是最好的了。”
景南浔先怔住,后不明所以的看她:“你真的肯帮朕?”
云伶似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同寻常,微微抿唇,严肃着小脸:“臣妾帮皇上,有什么不对吗?”
景南浔摇头,眸子复杂难辨,云伶注视他半晌,有些迟疑道:“皇上可是觉得臣妾此举不妥?”
景南浔还没反应过来,她顺势跪在了冰冷的地上,低着头请罪:“请皇上责罚,臣妾忘了后宫不得干政。”
景南浔赶紧拉她起来,不满道:“你别动不动就跪下,弄得朕都反应不过来,朕也没说你什么,你如果真的愿意帮朕,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说着就把云伶搂进了怀里,低沉的嗓音略带嘶哑,却有着浓浓的信任:“在这后宫,我就相信你。”
他用了我,这句话便显得格外动听。
云伶乖巧地趴在他的胸膛,听着耳边有力急促的心跳声,微微闭目,骗人!
前几日对许梦瑶的恩宠,方才进来时的怀疑,还说什么信任。
嘴角微微一动,一抹讽刺的笑容若隐若现,这景南浔,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没变!
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若不探究内心,只看表面,真真是一副养眼的画面。
九里和枫叶在外头,偷偷的瞧了一眼,心里也舒坦了,只要主子们好好的,他们的日子才有盼头。
“爱妃,朕带你去一个地方。”不知过了多久,云伶都有些昏昏欲睡,景南浔突然出声道,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云伶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走,出了宫门,吹了冷风,才逐渐清醒,穿过走廊,进了宣政殿,又走了一段,停下的时候,云伶有些怔怔。
头顶的匾额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御书房。
除了景南浔,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的地方,就算是他的贴身宫人,也是不能靠近他那个桌子的。
“来,跟朕来。”
景南浔牵着云伶,毅然决然地踏了进去没有丝毫犹豫。
云伶告诉自己,既然他敢让自己进,一定就是里面没有了机密,就算是前世,她也没有进过他的御书房。
今生凭什么呢,景南浔不可能真的爱上这副皮囊,肯定是有恃无恐。
九里和枫叶心惊胆战地守在御书房门口,这可不得了啊,皇上竟如此看中伶妃娘娘,纵容伶妃干政,又准许她踏入御书房。
“朕的书房有天底下最全的书本,你想看什么自己去选。”景南浔轻轻推了她一下。
云伶有些僵硬地上前看了看,随便拿了一本,景南浔见她拘谨便说:“以后你想来就来,最好能天天陪着朕,朕处理政事,一抬头就能瞧见爱妃。”
他从身后保住了云伶的腰身,轻轻摇晃,微微眯起灿若星辰的眸,有一丝憧憬:“那真是极好的。”
云伶看着手中的书,笑了笑:“皇上竟胡说,臣妾哪里能来这耽误皇上办正事。”
景南浔也不反驳,只是笑,他的眸子很好看,可他并不是经常笑,更多的是阴沉冷漠的笑,偶尔温柔起来就格外难得。
云伶放下了书本,把自身放松,靠入了他的胸膛,景南浔心里软软的,低着头只能看她的睫毛随着眨眼扑闪着。
可他心中欢喜,只觉得就这样望下去,便是天荒地老,他也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