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昭仪入宫的第一日,便被皇上宠幸,第二日以身子不适为由,未曾拜见几位娘娘。
这是盛宠啊,宫中流言四起,丽昭仪被皇上宠爱,继瑶妃过后,伶妃也逐渐失了圣心。
宫中便是这样,踩高捧低不是什么稀奇事。
宫中传言如何,丽昭仪都没放在心里,去凤安宫请安是必须要走一趟的。
头一日不去是为了给这据说盛宠在身的伶妃一个下马威。她初初入宫,不能让人小瞧,但第二日若还不去,便是结仇了,虽然她背靠许家,本就和伶妃势同水火,但做做样子还是要的。不能叫人说她恃宠而骄。
第二日清晨,丽昭仪登门凤安宫。
一进殿,便是福身一礼:“见过伶妃娘娘。”
云伶仔细打量她,若论姿色,她并不及许梦瑶,但难得是浑身书卷气息颇浓,眉眼温婉大气,瞧着倒像是有学问的。
“起吧。”她淡淡道。
丽昭仪也悄悄打量她,一身暗绿色宫装,这种颜色一般人是穿不出来的,稍不留心就会显得老气,可这伶妃穿着,反倒衬托着如玉面颊越发白皙。
举手投足间便是一抹尊贵油然而生,她心生警惕,此人不可小瞧。
丽昭仪笑笑道:“今日一见,娘娘果然名不虚传,也难怪皇上宠爱。”
听得多了,奉承话也腻歪,云伶并不接这话,瞧了她一眼道:“丽昭仪是瑶妃的妹妹吧?”
丽昭仪脸僵了一下:“回娘娘,瑶妃乃臣妾家姐。”
“那瑶妃如今被幽禁,你不去瞧瞧吗。”云伶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丽昭仪一时间摸不准心思。
她略一沉吟道:“娘娘说的是,臣妾刚入宫一时忙乱,待空出时间来定要看看家姐的。”
云伶点头,抿了一口香茶,也不再说话,样子颇为悠然自得。
丽昭仪是个聪明的,当即站起身来笑着道:“娘娘您忙着,臣妾这就告退了。”
看着她身姿摇曳,云伶直觉这个丽昭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枫叶觉得越发摸不透娘娘在想什么了,若说帮瑶妃,绝不可能,娘娘对瑶妃的排斥她可一清二楚。
那到底是为什么?
丽昭仪和瑶妃到底出自一家,她们俩万一一拍即合,拧成一股绳,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出了凤安宫的丽昭仪转身又去了流云殿和玉芙宫,这两位娘娘态度也截然不同。
玉芙宫的淑妃简单直接,既不交好,也不拒绝,流云殿的盈盈弱弱,态度温和中又透着几分怪异。
终于回到明月阁,丽昭仪疲惫地揉着眉心,心中突然浮现伶妃的言语,她仔细斟酌了一下,却还是不明白她为何让自己去看瑶妃,须知她们俩都是许家人。
不过,去看看也好,看看这许家嫡女变成了什么样子,是否还如往日那般高贵冷艳。
“走吧,去绮梦殿。”
丽昭仪带着婢女西梅来到了绮梦殿,并不惊讶这里的破败,反而心中有抹淡淡的高兴。
许梦瑶啊,这个一向才华出众,受父亲宠爱的女儿,如今也如此落魄。
许梦瑶进宫许久了,再次见到这个庶妹,她心情不可谓不复杂,高高在上到仰望曾经瞧不起的人,落差实在是大。
她沉默着,丽昭仪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略带心疼地道:“姐姐真是苦了,这里这般冷清。”
许梦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丽昭仪也不在意,站了一会又明里暗里说了好些讽刺的话,总体来讲就是一个意思,姐姐你也有今天。
许梦瑶一直听着,不曾回话,丽昭仪觉得没意思,便要走,就在此时许梦瑶突然说话了,却一开口扔出来一个晴天霹雳。
“我怀上龙子了。”
丽昭仪转过身死死地瞪着她,半晌突然轻轻地笑了:“姐姐真是好命,都这会了,还能怀上龙种,姐姐可是觉得凭借这个能够翻身?”
她进来这么久,许梦瑶终于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她脸上居然一直带这笑容。
“我没打算用孩子翻身,只是想要好好把他生下来。”她道。
丽昭仪眯着眼看她,脑中思绪急转,最后形成一个问题:这个孩子能不能留?
答案是,不能。
不过,她为何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告诉她了?
“姐姐,你告诉我,就不怕我对你下手吗?还是……你这么有把握,觉得妹妹还是从前那个胆小怯懦的小姑娘?”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对这个庶妹,她讨厌至极,甚至厌恶,但从来没有小看过。
许梦瑶淡淡一笑:“妹妹,你会这么做吗?”
丽昭仪闻言也是笑了笑,不过有些意味不明:“那就试试好了。”
心中却已经打定主意,许梦瑶肚子里这个孩子必须除掉。
“其实……”许梦瑶声音缓缓流出:“这个孩子,我可以生,但不能养,皇上也不会让我养,若是交给别人,我怎么能放心。”
丽昭仪似乎从这话里听出了什么,看着她的视线中有一抹探究,却没有插话,她直觉许梦瑶还有下一句。
“可是交给妹妹,我是放心的,我们都是许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的孩子同妹妹也是有关系的。”许梦瑶柔声说着,眼中一片真诚。
丽昭仪愣了愣,倒是忍不住仔仔细细地看了许梦瑶一会,随即笑得有些嘲讽:“姐姐,妹妹也会生啊,为何要养你的孩子?”
许梦瑶倒是不慌,细细地为她解释:“妹妹,你刚入宫,正是众矢之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中,你若想怀孕……难如上青天。”
丽昭仪眸子微微波动,她瞧了一眼,又继续道:“可我不同,我同冷宫中的妃子无甚区别,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有了。”
是啊,她已经有了,宫妃们就算嫉妒愤恨,也没办法了,若叫皇上知道,定会将她接出去,就算许梦瑶不能受宠,可肚子里的龙种皇上定是看中的。
她答应把孩子给自己,丽昭仪是不信的,这个姐姐可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不过也不足为惧,女人生子本就九死一生,到时她筹谋一番,母亲死了……孩子自然是她的了。
丽昭仪顿时觉得可行,只是她还需要确认一下,这个节骨眼怀孕……太巧了点。
“姐姐既然说有了,妹妹便叫御医给你查查身子,也好安心养胎。”丽昭仪也是舌灿莲花的人,便是怀疑也说成了关怀。
许梦瑶摸了摸小腹,笑得柔和,充满了感激:“多谢妹妹。”
剪秋低下头,有些犹疑,也不知道那小太监哪来的东西管不管用。
丽昭仪微微一笑,道:“姐姐客气了,做妹妹的怎能不帮帮姐姐。”
这便是初步达成一致了,许梦瑶微微一笑:“那就仰仗妹妹了。”
“姐姐客气了。”
丽昭仪出了绮梦殿,便回了明月阁,她不能大张旗鼓地请御医,需得遮掩一下。
塌上,她柔若无骨般躺着,“西梅,你去请御医,就说本昭仪身体偶感不适。”
西梅领命,宫里新入宫的昭仪,似乎还颇受宠爱,御医不敢耽搁。
来到明月阁一诊治,发觉除了身体虚一点没什么毛病,但御医也是人精,当即道:“娘娘是受凉了,待臣开一副方子,喝了便没事了。”
“多谢御医。”丽昭仪从手腕上退下来一只手镯,塞到了御医的手中,满脸愁容:“劳烦御医,我那位瑶妃姐姐身体似是不大舒服,我想着请御医去瞧瞧,姐姐近来受了冷落,不好招御医,我便帮她一把。”
这言下之意,便是不要声张,悄悄去了。
御医觉得这差事不难,便答应了:“昭仪有令,微臣定会尽力。”
丽昭仪笑了:“西梅,你陪御医大人走一趟。”
“是,娘娘。”西梅领命,带着御医出门,直奔绮梦殿。
御医诊脉后,方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啊,这瑶妃娘娘竟真的有孕了,一个被冷落的妃子怀孕,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他还得如实相告:“回娘娘,您有孕了。”
许梦瑶并不意外,稍稍提起的心终究放下:“多谢御医,我的皇儿还好吧?”
御医一个哆嗦,心里莫名一寒:“娘娘放心,母子均好。”
西梅送了御医出宫,她则回到了明月阁,脚步有些匆忙,一进门便忍不住道:“主子,瑶妃真的怀孕了。”
丽昭仪正在摆弄手帕的手指一顿:“好,你多看着点绮梦殿。”
“主子,您真打算……”让她生下来,自己养孩子吗,她总觉得不太可行。
丽昭仪摆摆手,也有点乱,这事应该是百无一害的,要拿捏一个冷宫里的妃子,十分简单,可……不知道为何,心中觉得有些怪异处,却一时半会想不到。
凤安宫。
“娘娘,丽昭仪真的去了绮梦殿,出来的时候脸色忽暗忽明的,不知道听了什么。”枫叶道。
云伶唇瓣微动,还没开口,边有宫女进来,手中捧着一张帖子,递给了她:“娘娘,这是丽昭仪送来的,邀请您去明月阁吃茶赏花。”
云伶手中把玩着帖子,上面的小字秀气规整,只是那主人恐怕并非如此。
“回了吧,就说本妃近日不宜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