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州这句话加速了我离开律所的脚步。
当天下午,忙完一天的工作,我把自己的办公用品装进一个小小的收纳箱,向步青州提出提前离开律所。
他立即愣住,“小小,律所离放年假还有十天时间,你这么一走,我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怎么忙得过来?”
我早就把想好的理由背得烂熟,“步师兄,真的不好意思。我妈今天下午又在电话里催我回家了。你如果真忙不过来,就调其他人来帮你吧。我刚已经在手机上订好了回麟市的车票,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易城。”
步青州一直盯着我,他的眼神中尽是我看不懂的东西。
其实,他在想什么,我也不想懂。
“小小,如果你是因为我今天说了过激的话,才决定提前离开。我现在就向你道歉——对不起,以后与你说话的时候,我会三思而后行。”
我一旦接受他的道歉,不就证明我已经意识到他对我有了非分之想!
我故意笑着摇头,“师兄,我并没有感觉你今天说什么过激的话。确实是我妈在催我回家。你后续三天的行程我已经做成表格打印出来,给你放台历下面了。”
步青州沉默片刻,展颜一笑:“好。既然你去意已决,那么我也不再强求。但今天财务已经提前下班,不能给你结算薪水了。”
“我在律所没呆几天,但却学到了很多在学校和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薪水就不要了。”临出门,我礼貌地给他鞠了一躬,“谢谢步师兄这几天的照顾,再见。”
步青州起身准备送我,我抱着自己的东西快速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律所。
回到宿舍,李若云还没回来,宿舍里空荡荡的。
我把自己的行李都装进行李箱,锁好门直接奔了车站。
刚坐上回麟市的大巴车,步青州的电话就来了。
我本来不想接听,但电话响了十几秒之后,我还是鬼使神差地划开了通话键。
“小小,开门。我在你宿舍门口。你的一支派克笔落在我办公室了。”他声音很急。
看来,幸亏我把回麟市的时间说成了明天一早。
再与他纠缠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师兄,我从来没往律所带过派克笔。你捡到那支,应该是别人的。”
“小小, 你把门打开,我都在你宿舍门口站了二十分钟了!”他不再提派克笔的事儿。
我慢悠悠吸了一口气,回他:“不好意思,师兄,我已经在回麟市的路上了。”
步青州立即沉默下来。
他虽然没说话,但我能强烈感受到他的愤怒。
我懒得再跟他墨迹,说了“再见”就挂掉电话。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小世界无比清净。
回到麟市第二天,我就闲不住了,又在市中心的一家奢侈品专卖店找到一个做导购员的工作。
我这么拼,不是因为我有多励志,而是因为我太穷了。
爸爸十六年前因车祸去世,做初中老师的妈妈带着我改嫁给一个印刷厂工人,后来印刷厂倒闭,叔叔失业不说,还患上了严重的类风湿,随着小弟弟的出生,原本就不怎么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
这就是我学习比常人努力的原因。
从高二那年,我就开始利用节假日打零工,赚点花销。
这次去律所打短工,我估摸着做够二十天能够有四千块钱的收入,这四千块钱可以为妈妈,叔叔和弟弟每人买件像样的外套,余下的钱好歹够我开学后一个月的生活费。
但现在因为我的提前离开,一切都泡汤了。
一想到那忽然不见的四千块钱,我心里就特别难受。
第一天做导购员,我就特别努力。
我心中一直秉承“客户所有的要求都是对的”理念,脸上始终保持露着两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善待每一位走进专卖店的顾客。
无论他们出言不逊,还是故意插科打诨,我都会耐心地为他们服务。
我每天总是第一个到店,最后一个离开。
腊月二十九是我在专卖店工作的最后一天,下午五点,店长拿着几个红包过来,分发给我们几个打短工的。
“这几天辛苦大家了,红包里是大家这几天的薪水和绩效工资,你们清点一下,如果有问题马上给我说一声。”店长特意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识相地跟她来到店外。
店长把我拉到僻静的步梯间,“小小,你离开学还有二十几天,有没有继续留在店里工作的打算?春节期间是平时薪水的三倍。”
我摇头,“不好意思,店长,年后初八我就要回学校了。”
“那这一周你总没事吧,要不留下再做一周?”店长言辞恳切,“一到过年,店铺的顾客量总会翻倍,但大家都急着回家过年,我连个打短工的都找不到!如果你跟她们几个那样成天混日子,我就不留你了。小小,你就给姐一个面子吧,春节期间的销量,姐会给你增加一个点的提成,怎么样?”
“成交!”我笑着与店长击了一掌。
刚才我点了下红包里的钱,前几天的薪水和提成已经有两千八百多块,如果再做一周,估计还要有个四千块左右。
这样,我损失的那四千块就等于又找回来了。
下班后,我第一时间给妈妈买了件卡其色的羊绒大衣,又为叔叔在波司登专柜买了一件加厚的羽绒服,给弟弟在巴拉巴拉买了件红蓝相间的棉服。
两千八百块钱在短短二十分钟就化成了三个鼓鼓囊囊的纸袋。
回到家,妈妈早就做好了我最爱吃的炸酱面。
我把为他们买的衣服一一打开放到沙发上,十岁的弟弟看到新衣服,高兴地拿着在自己身上比来比去。
妈妈则开始唠叨:“现在赚钱这么难,你这孩子起早贪黑才挣了几个小钱,就这么不知道节制!这以后谁如果娶了你,还不得年年寅吃卯粮啊!”
“妈,大过年的我就想让你们高兴高兴嘛。”我拉着妈妈的手撒娇。
“韵之,孩子一年也就在家呆这么几天,你就别再抱怨她了。”叔叔从客厅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我,“小小,你都长成大姑娘了,也不能穿的太寒酸。这是我和你妈为你准备的两千块钱,你也去买件像样的衣服。”
我眼圈立马红了,接过叔叔手中的红包,向他说了声谢谢。
这时,敲门声响了。
弟弟慌里慌张去开门,朝我喊了句,“姐,一个大哥哥来找你了!”
我朝门口看了眼,一下子愣住。
因为,提着大包小包的步青州正站在我家门口。